第44章 广袖
殷参又开始做梦了。
天师是少梦的,他上一個梦還是做梦梦到了陆皆在修仙界大杀四方。连续做了一個梦整整一年,他终于忍无可忍以梦中的陆皆为原型写了一個虐主流。而自他动笔后,就再也沒有做過那個梦了。
本来以为应该是不会再做梦了,可是他又做梦了。
不過幸好,這次并不是同一個梦。殷参是很清醒的,清醒地知道自己是在做梦,清醒地知道這個世界并不是他所在的世界。
当然,他现在的身体并不是原先“缝缝补补又三年”的那具,现在他叫殷十三,是個孤儿,长到十岁依然沒有启蒙,沒有人收留,最想做的事是吃一顿饱饭。他是殷十三,却又不是殷十三,他明明在他的身体裡,却无法操控他的身体。
殷参很悠闲,甚至有些无聊,不时他還会想什么时候他才会梦醒。
就這样浪浪荡荡又過了三個月,世界陡然一转,殷十三偶遇世外高人进入了修仙门派,甚至他天资甚好,乃是单冰灵根,宗门又倾力供养,很快便在修仙界扬名了。
修仙界啊,殷参不由地起了兴趣,自己写和自己经历完全是不一样的感觉,甚至和电视上的仙侠剧也是完全不同的,五毛特效和真情实景的对比,谁伤谁知道。
等到殷十三长到二十岁,他已经是金丹巅峰的真人了,就差临门一脚的元婴老祖,整個门派都在祈盼他的长成,殷参有些担心這孩子。
修仙修的并不是灵根,有好的灵根固然走得更快,但若是矫枉過正期望過大,内心的压力可想而知。殷十三小的时候過得不好,渴求温暖却从不会诉诸于口,宗门对他好他就千倍百倍地還回去,所以他肯定会拼命冲击元婴,可是……
殷参最担心的事情還是发生了,冲击元婴失败,修为倒退到筑基,浑身经脉逆转,不甘,痛恨,希冀,一点点流转在殷十三的身体裡,却沒有任何的作用。殷参束手无策,他无法接管殷十三的身体,也帮不上任何的忙。
直到眼前一圈圈的黑光散开来,殷十三晕了過去,而殷参稍慢一些,他总觉得這個时候他应该醒着,是应该醒着的,所以他拼命不被梦境拉出去。忽而,有一阵轻微的草踏声响起,他最后拼命地睁着眼,却怎么都看不清来人的面容。
他只觉得有人蹲了下来,轻呵了一声就要转身离去,殷参只觉不好,不知是哪裡生出了力气,竟然伸手抓住了這人的广袖,入手沒有感觉,他心头一喜刚要說救他,却再也抵不住梦境的力量,陷入了黑甜。
殷参再次醒過来,鼻尖萦绕的是熟悉的檀香味,小的时候灵魂不稳,他就被爷爷寄养在*寺裡,這股味道最是熟悉了。
“阿弥陀佛,這位施主,你可知道你已经睡了整整三日了。”
殷参一睁开眼睛,就看到三言装模作样的声音,再往后一看,原来如此。這裡不是*寺,這裡应该是龙泉寺。
凤凰岭下龙泉寺,佛门大派,和*寺交情不错,他在读书的时候曾经因为一個风水案子来過一次。
他的眼睛转了一圈,却是沒有看到陆皆的身影,不由地想要开口,却是刚要开口的时候,一個人影从后面逆着阳光而来,他久久未睁开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忽而就想起了刚才的梦境,他眼睛刷地一下望向来人的袖子,却发现……今日的阿皆穿的是一身西装,哪裡又有什么广袖呢!
殷参垂眸低思,他仿佛记得,那袖子玄黑如墨,却在陷入黑暗时,有一抹红意晕人。可若說是什么,他就看不清了。
只是還未待他深思,旁边的和尚就开口与他說话,陆皆也過来了,他思绪一带,就不记得了。
殷参的身体并沒有大碍,感谢過主持辞别三言就离开了龙泉寺,他尚還记得有事情還沒有完成,估计小孟同学要着急死了。
孟常确实十分着急,他沒有陆皆的电话,给殷参打又打不通,心中是既担心他俩出事,又因为“請神”伤身的林跃无法前往寻找。
倒也不是陆皆不想报個平安,而是他并沒有這种概念。在魔君大人的心裡,這個世界唯一与他的联系就是殷参,如今唯一的联系躺在床上,他就不用去估计其他,看似温润,实则淡薄。
接下来的事情就十分好办了,陆皆将鬼魂先生的魂魄放了出来,和侯晓律放在一起,一阴一阳,這种术法灵媒师破起来最为省事,甚至并不需要耗损多少灵力。
恰好林跃对孟常的表现十分满意,他身体又受了伤,正好让未来的徒弟试试手。這种传承术法,外人是不好在场的。殷参也并沒有窥伺他人道法的念头,便与陆皆去拜访李子木的爷爷了。
倒是出门的时候,殷参忘记拿手机了,此时殷参站在门口已经穿好了鞋子,懒癌晚期的他就想要是手机能够自动飞到他手上该有多好啊,然后……手机就自动飞到了他的手上。
“……”
殷参开始庆幸先让阿皆下去等他了。
讲道理,修习是要讲究基本法的,再厉害的天师也就凭空画符取物,他這心想事成的,以前他从来不开挂的啊!
他满肚子的怀疑,随手又伸手想拿桌上的遥控器,遥控器……自然沒有飞過来。
卧槽這遥控器怎么不過来?好吧,殷参点开手机,最后耸了耸肩,反正身体沒什么感觉,先去看看那幅画再說吧。
“殷大哥,陆大哥,你们来啦,我爷爷已经等你们好久了!”李子木一如既往地活泼,什么我爷爷等你们好久這样的话随口就說了出来。
殷参一边脱鞋,一边笑着說:“帝都的交通太堵了,你哥哥我倒是想御剑飞行過来啊!”
“……”殷大哥你每天不提御剑是不是浑身不舒服啊!
陆皆却点了点头,深以为然。
李子木的爷爷是国内著名的书法宗师,基本就已经是无人出其右的水平了,现在也很少动笔,在书法协会也只挂了個虚名,大多是他的徒弟们在活跃。今日殷参和陆皆能够過来拜会,一是因为李子木的关系,二也是因为那副陆皆的字。
当然不是那副“道”,而是先开始陆皆被姜老看中的那副。如果真的說起来,陆皆先开始并不是想进书法协会,而是阴差阳错的被姜老看到抢過来的。
“小友好样貌啊,来来来,老朽這边也沒什么好茶,坐下說话!”
两人十分顺遂地接過茶杯,茶汤清亮,茶色上佳,自是好茶,殷参并不說话,只是笑着点了点头,說话的是陆皆。
然后喝完茶,殷参又忍不住朝着陆皆的袖子看。
他已经有些郁卒了,明明阿皆的梦他整整做了一年,他那個殷十三的梦却只做了一日。自那以后,都是夜夜无梦。
趁着陆皆和李爷爷谈论书法的功夫,李子木戳了戳殷参,小声道:“殷大哥,你手裡抱着的卷轴,是预备送给我爷爷的嗎?别送了,我爷爷很早以前就不收礼了,他也不喜歡别人送他礼物。”
“……”小子,你见過送大书法家礼物的时候就直接抱着卷轴過来的嗎?好歹也要装個像样的盒子好不好,就算再好的东西也是要“金缕衣”来相配的。
他轻微摇了摇头:“不是,是請你和你爷爷看画的。”
李子木听完就更闹不明白了,他刚要凑過去,就看到爷爷言笑晏晏的眼神過来,他立刻一個机灵,转瞬就出卖了殷参:“爷爷,殷大哥說他带了幅画来請您品鉴。”
李爷爷一笑:“刚刚陆小子也說了,那便去那边看看吧。”
四人便转战书房,保姆将茶几上的位置清出来,殷参才将画从塑料透明壳子裡取出来,這還是出来时黎川帮他打包的,店裡卖年画的包装:)。
画卷在茶几上缓缓展开,将军风尘,骏马奔腾,黄沙漫漫。
“這……”
李子木就更加惊讶了,他从怀中掏出放大镜,左看右看,最后忍不住开口:“殷大哥,這個你从哪裡来的!這怎么年代比我家的還要久啊!”
哎,就是你比的久!按照普通的书法断代,這幅画应该是唐中晚期的作品,而那副在书法协会上展出的那副,却是宋代早期的作品。
“子木,去将那副画拿来!”
李爷爷的心情是十分激动的,甚至他的双手不由地有些颤抖,他轻轻拂過画作细腻的纹理,有些哽咽道:“殷先生,這画可否卖与老朽?”
殷参也沒点头也沒摇头,恭敬开口:“实不相瞒,這画与我一朋友父亲有性命之关……”
正是此刻,李子木抱着匣子而来,古画在桌上徐徐展开,两幅几乎相同的出塞图陈列在眼前,只除左边一幅有几行短小的题字。
“老爷子,您可识得這枚虎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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