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山村
油灯照着屋内的干裂的土墙,摇曳着几個模糊的人影映在墙上,斜斜的。
“孩他娘,這事就這么定了吧,当兵吃粮,至少饿不死,若是命大、混好了,兴许還能有個出息”。坐在门边靠着门框的老者面容苍老,常年的劳作使得皮肤粗糙,坐着的背有些驼,手裡拿着一杆烟枪,烟枪下面坠着一個泛黄发黑的烟袋,吸吮着,“啪哒,啪哒”,在沉静的屋内却显示声音很响、很脆。
“可是,老五他,他只有十四岁啊,年龄這么小......”坐在简陋、矮小椅子上的老妇人,衣裳破旧,已爬上不少皱纹的脸上流着泪說道。
老者开口道:“這连续二年蝗灾,不要說咱家,村裡有一大半的家裡都沒粮食了,能进城做工的做工,远行的远行,当兵的当兵,老三的腿前些年劳作伤了,落下残疾,出去也不能做得什么。老五這身子骨說他只有十六、七,但给人看起来也由不得人不信,如今当兵时至少還能提前有個补贴先发下来,日后等他稳当下来了,若是他有心,每個月也能寄些回来”。說完,又闷头“啪哒啪达”抽着烟,屋内老妇低头继续啜泣。
门外,一個身影靠墙蹲在门边,却面朝远方,楞楞的看着黑夜裡远方连绵的山脉轮廓,半响不說话,不知想些什么。在屋内屋外沉静中,時間慢慢過去。
一段時間沉寂后,屋外身影站了起来,转身走屋内,這是一個半大小子,看身架约有十六、七岁,却有些瘦弱,面庞黝黑,相貌十分普通,身着有好几处破洞的旧粗布衣服。
他說道:“爹,娘,你们不用担心了,村裡很多人都出去了,现在家裡的收成也只够勉强吃饱,虽然有村长带领一些人偶尔去山裡猎兽,但是毕竟深处是去不得的,也只能偶尔猎到一些野鸡、野兔,都不够分的,我也想出去看看,家裡有三哥、四姐也是能照顾你们的”。
半大小子真实年龄只有十四岁,只是常年在山裡打猎、山外耕田,长的快些,但是由于营养跟不上,很是瘦弱。少年名叫李言,平时少言寡语,自小跟着村裡的老秀才同一帮年龄差不多大的孩子一起读過六、七年私塾,后来老秀才去世后,读书時間越来越少,就时常跟着村裡的大人在大青山外围捕猎,开始只是私自偷跟着跑出去,但是時間长久后,自是行藏暴露,回来少不得爹娘的打骂,但是山村孩子都是這样,那個不是在爹娘打骂声中长大的。
李言随着年龄增长,也开始明着跟随捕猎队伍进山,慢慢熟悉了一些野兽的习性,一点点参与了大人们的捕猎,由于常年在山中水涧中奔跑跳跃,身子长的越发高壮起来,但是這二年蝗灾,主要的粮食收成大大减少,家中每顿只能吃個半饱,已不似以前那般健壮,身体消瘦起来。
李言兄妹五人,大姐、二姐分别在他十岁、十二岁时已远嫁了,四姐李小珠也亦找好婆家,只是由于這二年蝗灾,婆家本身就不是富裕之户,這样一时却也凑不齐彩礼来娶。不過,那边答应尽快凑齐彩礼,想来应该也就是這一、二年内会過门了。三哥李伟前些年却因下田耕地时,不小心被耕具伤了脚踝,因家中银两不足耽误了治疗日子,落下了個跛足。
屋内半跪着扶着娘亲的李伟欠意的看着李言,說道“老五,三哥......”
“三哥,你不用說什么,家裡以后需要你多照顾了”李言对着三哥轻轻一笑,打断說道,“也许我以后能混個将军什么的,那时把你们都接去享福”。
李伟看着他,半响后轻叹了一声,然后看着正被四妹拍着后背還在低声啜泣的娘亲,安慰的說“那以后李家兴许就老五能光宗耀祖了”
其实李伟、李言听過爹以及村裡這些去城裡卖野兽肉或毛皮,或去城中购买日常家用回来村民說過,他们這是边陲城镇,向南就是孟国,边境战争的机率還是很大,這几年时不时就有战争爆发。因此,他们這裡這些年经常征兵,以前征兵可是需要各村写保书,证明年龄、身份在家所過经往等等。现在只要由村长送去,就可参军入伍,這也是由于当今皇朝皇帝以文道、德经制天下,朝内文胜武衰,导致周边国家蠢蠢欲动,不时有兵乱纷起,近几年不止這一個方向有战乱,其他方向边境也是进有战争暴发,所以中央皇朝驻军派遣并不能够满足当地防军需求,只能由当地驻军就地征兵入伍,以补充兵源。
当地一些民众却是知道的,入伍参战机率较大,因此参军入伍积极性不是很高,而当地防军碍于当今皇上以文道、德经制天下的法章,又不能强制征兵,所以這几年只要入伍参军,就可以先拿到一笔费用给到参军家人,其实就是安家费,以作激起参军热潮,這法一出,却也能引起不少农户送子入伍,当然這基本都是贫苦家庭,富商巨贾却是不会。
但是這些情况却不是村裡的妇人可以知道的,在這男尊女卑的世道,男人们自很少与自家婆媳讲述這些情况,這些事情却可做为村头、田间打屁时的谈资,尤其是他们這個离县城有二百多裡的山村,村裡一共就十二、三家,入伍当兵的多年不会有一個,但李伟、李言兄弟二人却可以在田间劳作或跟随队伍入山行路时听得到的。
继而,屋内又沉寂下去,很久之后,李老汉把烟袋在门槛上磕了几下說道“那我去找村长去,你们歇息吧。”說完,在黑夜月色下向村中走去,一会后身影便消失在這初秋月色之中。
月光从几個有破纸洞的木窗格中散落在坑上,几处祼露着棉花的破棉被盖在二人身上,李伟和李言背对背的躺着。
“老五,在军队裡遇事要冷静,能忍的地方要忍着,不要强出头。”
“嗯”。
一阵的沉静后,“如果,如果有战事,如果沒人看见情况下,不要冲在前头,落下几步”。
“嗯”。
又是一阵沉静后,“家裡,你不用操心,有了你入伍的贴用钱,家裡我会照顾好爹娘,每個月的俸银你多给自己买些肉吃”。
“嗯。.......三哥,地裡活你多干些,爹娘年纪大了”。
“好,只要有我在,爹娘就饿不着”。
“.......”,继续沉静和偶尔话语陆续的持续着。
月光如水,夜若清凉。
夜半,堂屋门一声轻响,兄弟俩不再說话,继而在偏屋响起了爹、娘低低的、细不可闻的谈话声,不久后,又传来了四姐和娘的低低啜泣声,看来四姐一直陪着娘亲。
李言還是背对着三哥,楞楞的睁着眼,看着黑夜裡的墙,那墙上裂纹在朦胧月光照映下像是家中的亲人一道道声音,一件件往事,自头向心蔓延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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