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名剑风流篇,引子1
這少年盘膝端坐在一张矮几前,手裡拿着的笔粗如儿臂,长达两丈,笔端几已触及木叶,赫然竟似是生铁所铸。黝黑的笔杆上刻着“千钧笔”三個字,但他写的却是一笔不苟的蝇头小楷,這时他已将一篇南华经写完,写到最后一字的最后一笔时仍是诚心正意,笔法丝毫不乱。
這时只见那少年轻轻放下了笔,然后抬头笑道:“黄池之会天下英雄谁肯错過,你老人家难道真的不去了嗎?”
青袍老者微微一笑,道:“你直待這一篇南华经写完才问,养气的功夫总算稍有长进,但這句话仍是不该问的,你难道還勘不破這‘英雄’二字?”
少年抬头瞧了瞧树梢,却又立刻垂下了头,道:“是。”
這时只听木叶微响,一條人影自树梢飞鸟般掠下,但落地时却几乎无声。两人定睛看去,只见来人竟是個短小精悍的黑衣人,黑色的紧身衣下一块块肌肉如走珠般流窜全身,看起来极具爆发力。
這时似乎是见這老少二入神色都丝毫不变,黑衣人突然笑道:“乐山老人俞放鹤果然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只是不曾想公子竟也镇定至此,我黑鸽子总算开了眼界。”
說着只见他又抱拳一礼,眉宇间顿现敬佩之色。
俞放鹤笑道:“原来是轻功七俊中的黑大侠。”
“好說!”黑鸽子再次抱拳一礼,道:“想必前辈也知道武林七禽中就数我黑鸽子最沒出息,既不能做强盗也不能当镖客,只能靠两條跑得快的腿和一张闭得严的嘴替人传递书信来混日子。”
俞放鹤悦然道:“黑兄平生不取未经劳力所得之财物,老朽素来佩服,却不知是哪位故人劳动黑兄为老朽传来书信?”
黑鸽子笑道:“传信之人不愿透露身份,是以在下也必须守口如瓶才行,請前辈见谅。”
說着他慎重地取出了一封书信,然后双手递了過去。
俞放鹤微微沉吟,却又将那封信推了回去,道:“既是如此那就請阁下将此信大声念出来吧!”
黑鸽子闻言一愣,道:“但此信乃是前辈的秘密……”
俞放鹤笑道:“正因如此老朽才要相烦阁下,老朽平生从无秘密,自信所作所为沒有一件事是不能被人大声念出来的。”
黑鸽子耸然动容,笑道:“好個‘从无秘密’,当今天下還有谁能做到這四個字?”
說着他直接撕开信封,然后又伸手沾了点口水将信纸掀开,瞧了一眼后大声念道:“放鹤仁……”
变故突生,只见這黑鸽子仅是說了這三個字之后身体便突然一阵抽搐,紧接着就毫无悬念地倒了下去!
俞放鹤的脸上立时变色,赶忙一把抓住了他的手道:“這封信究竟是谁要你送来的?”
黑鸽子张开了嘴,却已說不出一個字。俞放鹤细细看去,只见他的面色先是由青变白,然后又由白变红,最后又由红变黑,就這么一眨眼的功夫就变了四种颜色。不仅如此,在此之后他面上的肌肉也突然全都奇迹般消失不见,使得那之前還是生气勃勃的一张脸瞬间变成了一個黑色的骷髅。
那少年看得是手足冰凉,尖声道:“好可怕的毒!”
俞放鹤缓缓站起,惨然长叹道:“這本是要害我的,不想却害了他,我虽未杀他可他却因我而死!”
這时只见黑鸽子身上肌肉也已全部消失,跟着几锭疑似他此次送信的报酬的黄金便从其怀中滚了出来。俞放鹤正待要不顾危险地拾起那封书信看看上面的內容,哪知那几锭金子竟“轰”的一声突然爆炸,直震得矮几上的水池纸砚都全部掉了下来……
俞放鹤身子看似站着不动,其实已跃退三丈后又再掠回。此刻他平和的目光之中已有怒色,握拳道:“好毒辣的人,竟在這金锭之中也藏有火药,而且算准黑鸽兄将信送到之后再爆炸,他不但要害我,還要将送信之人也杀死灭口……”
少年目光变色,恨声道:“這会是什么人?既有如此毒辣的一颗心,又有如此巧妙的一双手,若不除去的话岂非……”
俞放鹤黯然一叹,打断了他道:“其实這也不能怪他,他如此处心积虑地要害我想必是我曾经做错了什么事,所以他才会如此恨我。”
少年目中泪光闪动,颤声道:“但你老人家一生中又何尝做错了什么事?你老人家如此待人却還有人要害你老人家,這江湖之中难道已沒有公道了嗎?”
俞放鹤缓缓道:“佩玉,莫要激动,也千万莫要說江湖中沒有公道,一個人一生之中,总难免做错几件事,我也难免,只是我一時間想不起来罢了。”
這时突听远处有人大喝道:“俞放鹤在哪裡……俞放鹤在哪裡……”
這喝声一声接着一声,并且還越来越近,其中夹杂着的惊呼声、叱骂声、暴力撞门声、重物落地声等也随之一道传来,紧接着俞放鹤和俞佩玉便见有五條锦衣大汉闯入了這裡。放眼看去,只见這五人俱是满面杀机,而当先一個手提金背九环刀的虬髯大汉此刻业已厉声狂笑道:“俞放鹤,好恶贼,我总算找到你了。”
說着只见他直接就以手中九环刀向俞放鹤一刀砍下,而后者则是凝立不动,仿佛是要硬挨這一刀一样!
這时只见一旁的俞佩玉手指轻轻一弹,只听“当”的一声,虬髯大汉掌中金刀便已掉落在地……
“佩玉,不得伤人!”突听這时只听俞放鹤突然沉声說了這么一句,直让已缓缓走了過来的俞佩玉身体一顿。
這时只听虬髯大汉再次仰天狂笑道:“不错,俞放鹤自命仁者,手下从不伤人,但你不伤我我却要伤你,而你若伤了我一根毫发就說明你是沽名钓誉的恶贼。”
說着他直接就地一滚拾起被俞佩玉击落的九环刀,同时招呼另外四人道:“兄弟们還不动手!”
喝声中九环刀、丧门剑、虎头钩、判官笔、练子枪五件兵刃已各自挟带风声向俞放鹤击出,哪知就在這时,院外却有一個声音突然道:“就凭你们也配伤俞老前辈?”
话音刚落,一條人影已冲入了五人之中,紧接着便见九环刀首先钉入树干,然后丧门剑也折为两段、一对判官笔冲天飞起、虎头钩挑破了使剑人的下腹、练子枪缠住了使钩人的脖子,就這么一刹那之间五條大汉竟已全都倒地不起。
俞家父子不禁耸然动容,定睛看去,只见出手之人乃是一個紫罗轻衫,长身玉立的英俊少年,只是一张苍白的脸冷冰冰的沒什么表情,显得有些冷漠。
這时只见這少年忽又拜倒在地,恭声道:“小子在路上便已听得這五人有加害前辈之意,所以一路跟来。见得前辈如此容让,這五人竟還如此无礼,小子一怒之下未免出手重些,以致在前辈府中伤了人,還請前辈恕罪。”
俞放鹤长叹道:“世兄如此做法全是为了老朽,這“恕罪”两字請再也休要提起,只是這五人……唉,老朽委实想不起何时开罪了他们,却害得他们来此送死。”
說着他忍不住默然半晌,然后又展颜一笑,俯身搀扶起這罗衫少年,道:“世兄少年英俊,若为老朽故人之子实是不胜之喜。”
变故突生,只见俞放鹤突然双臂一震,将那少年直摔了出去,而他自己则是倒退三步,颤声道:“你……你……你究竟是什么人?”
罗衫少年凌空一個“死人提”飘然落地,仰天大笑道:“俞老儿,你掌心已中了我的‘立地夺魂无情针’,即便是神仙也救不活你了,而你也休想再知道我是什么人!”
俞佩玉此刻早己冲到了俞放鹤身旁,结果却发现后者的一双手在這刹那间竟已肿起两倍,其黑如漆,其热如火。再瞧這老人面目也已全无血色,身子更是颤抖得已站不直。俞佩玉心胆皆裂,嘶声道:“我父子究竟与你有什么仇,你要下此毒手?”
罗衫少年大笑道:“我和你们素无冤仇,但我却依然要你们的命。而且实话告诉你,为要取你父子性命陪着你父子死的已不止這六人。”
說着只见他突然张口发出了一声长啸,紧接着四面墙头便立刻跃入了二十几個黑衣蒙面的大汉,人人俱是身手矫健兼且脚步轻灵,显然都是江湖中独当一面的高手。
這时只听這罗衫少年再次仰天笑道:“姓俞的,我看你還是束手就擒吧,咱们所畏惧的只不過是俞老儿一双天下无敌的金丝绵掌,眼下他既已不中用你又還能怎样?”
俞佩玉沒有說话,只是将他父亲往背上一背,并以长衫下摆一束,紧接着右手便已抄起了那支长达两丈的千钧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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