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打架
王翁爱這边,有仆妇递上一束蒹葭,她望着那束蒹葭很是惊讶。仆妇手中的那束蒹葭雪白,在仆妇手中微微动着。
“這是郎君让奴婢送来的。”仆妇满脸笑容說道,“還請女郎收下。”
王翁爱收下之后才觉得事情好像有些不对,就是现代男孩子也不太会送女孩子东西。不過這后知后觉的……委实也太慢了。
手裡那支蒹葭活似個烧红了的铁棍一样恨不得立马丢出去。不過如今人還在别人家的地盘上,也不能干出這样的事情来。
她的自我安慰能力也不是盖的,反正建康的人讲究随心所欲豁达,可能那位马郎君也沒别的意思,可能觉得蒹葭长得好,便叫人送了過来。
谢真石走了,她一個人在這裡呆着,委实有些无聊。她掐着指头,再過一会,就自己带着芳娘回去好了,反正在家的仆妇也在外头候着,不是什么太大的問題。
谢安手指间夹起一枚棋子,修长的手指轻轻抚過鼻下,他抬眸望见对面的少年。這個少年自称马氏,口音是纯正的洛阳音,但是說起建康城,也看不出多少外地人的生疏。
一颗棋子落在棋盘上,谢安伸手挽住宽大的袍袖,将手中棋子落在棋盘上。
司马衍见谢安棋路温和,他攻势凌厉,偏偏這位细雨无声般的躲避开去,并不与他直接针锋相对,不過也不是這么一味的忍让。
這不,谢安落子将他先前拉起来的战线给斩断,如同一剑斩断大蛇一般。
司马衍凝眉一会,终于将手中的棋子抛回手边装棋子的陶罐裡。他這场棋倒是下的比台城裡還要痛快许多。
“郎君好棋艺。”司马衍赞叹道,但還未真正說出认输。
這场棋本来就沒有下完,谢安此时下棋的兴致已了,见到司马衍已经将棋子放回陶罐中,他也顺势将手中棋子放入手边的罐子。
只要尽兴就好,至于输赢有何必太過在乎。一开始他倒是有心和這個少年一比上下,不過下着,胜负之心逐渐淡去,冷静下来。
這时,一名从人趋步前来,下拜道,“郎君,王家女郎欲告辞。”
“嗯?”司马衍回過头去,眼裡不由自主的流露出吃惊和失望来。毕竟难得遇上一次,上次在丞相府也不過是那一眼罢了。此次竟然這么快就要走了么?
谢安察言观色,即使只是望见那双眼裡的失望一闪而過,他心裡也大致有数了。
他垂下眼眸,這裡王女郎怕是呆不得了。
“既然要离去,還是請女郎兄长来接。”司马衍說道,“這样最是稳妥。”
女眷出行,少不得要有家中父兄或是夫君一路护送,以防宵小之徒冒犯。
這样的提议自然听来全是为王翁爱着想,毕竟谢安沒有带仆从,而司马衍自己也不好派人去送的,不如先派人通知,好叫人上来接。
关系到家中女眷,男子们自然是要上心的,不如除了纰漏,丢脸的是整個家族。
司马衍如此說,实在是贴心的很,让王翁爱都找不出立刻走的理由。她点点头,同意了司马衍的提议。
谢安依旧垂眸,這时有从人送上温热的热汤。
“谢郎君,請。”司马衍笑道,請他喝水。
“多谢。”谢安唇边噙着一抹笑容谢道。
漆卮裡清水微荡,映照出他的双眸来。他嘴角抿的有些紧,心中似乎被细线紧密的绑缚住,有些透不過气来。
他在长大,同样那個曾经在山道上遇蛇的少女也在长大,越发出落的丽色,吸引着周围男子的视线。他和父亲說過自己并不想過早娶妇,而世间男子也有二十三四才娶妇成家的。父亲那会是答应他了,可是……阿王家,却不会等他到那個时候。王家的小娘子在建康裡一女百家求,何况阿王父亲還是尚书右仆射,实权之家,兄长们也入仕了。
和她家比起来,他還真是有些配不上……
他一手持着盛水的漆卮,良久望着水面上,司马衍见他盯着那漆卮却并不喝水。出声提醒,“谢郎君,热汤要成水了。”
谢安从自己的思绪中出来,看着望向自己的司马衍,“某失礼了。”說罢,轻抿一口卮中温水。
王家那边王兴之坐着犊车来接女弟了。
司马衍听闻,亲自起身。作为主人,应该去见见的。
女眷乘坐的那辆犊车已经进去了,王兴之袖手站在犊车旁,今日来的都是士族,江左豪门能出王家之右的,沒有几家,但是王彬向来严厉要求儿孙,不准凭借自己王家子弟的身份就胡作非为,因此王兴之還等在那裡,见着主人来和他說明原委。
他這個妹妹打小就爱跑东跑西,大人们都看不住她。這回又是被别人家给遇见了,這么一個爱好怎么不是一個小郎君呢,要是小郎君游山玩水還能是名士风流。可這女郎,一不小心走丢在山裡了,全家都要跟着担心。
王兴之见着一個深衣戴冠的身影行来,他抖抖袍袖,挺直脊背。
当人走到面前的时候,王兴之差点脚下一滑沒站住,他家世很高,也曾随父亲入宫。天子的天颜也不是沒见過。有时候天子接见臣下也不是时时刻刻都是朝会上的冠冕服,于是不经意间也能望见天颜。
“陛……”
司马衍见王兴之满脸的惊讶,连忙开口“某马笪,今日出游。偶遇谢郎君与君家女郎,故請郎君前来。”這话說的,他浅笑道。
王兴之见他如此,知晓司马衍不愿意被人知道身份,也端起面容,和平常士族子弟相处的那样,抖抖袍袖,双手拢在袖中行礼谢道,“小儿无知,给郎君增添许多麻烦了。”
谢安在一旁看着,发现王兴之看似态度平常,实际上却带着一丝的恭谨。
他知道王家人骨子裡的倨傲是难改的,毕竟江左名门,少有出其右者。子弟们就算被拘束着,可是那份倨傲已经进了他们的骨子,在低于他们的门第前,想要改掉這份倨傲是相当难得。
马氏……
建康裡還沒有一個马氏能够让琅琊王家的子弟這么对待。
听闻先帝生母家就是燕地鲜卑人,而先帝也生的黄发,有着很浓厚的鲜卑风。這样的话,倒也能想得通這自称马氏的少年为什么会有些异族面容。
明明今日是春光日丽,草长莺飞,但是他浑身似乎落入数九寒天中。
王翁爱上了犊车,芳娘走在车边。一路缓缓行来,王兴之和司马衍寒暄几句,那边女弟所乘坐的犊车行来,司马衍望了一眼。
“再会。”他說道。
王兴之自然也捕捉到那一眼,這句再会,恐怕也能很快再会了。三月上巳過不了多久就要到来,到时候名士们你少不得要相聚在一起,要是天子有意前来,也能很快再会了。
王兴之拱手一礼后,自己也踩着踏几上了犊车。
两辆犊车远去后,谢安拱手告辞“叨扰郎君多时,某心中不安,应该离去了。”
司马衍对這個陈郡谢的少年颇为欣赏,他還出言挽留,“郎君此言過重了,不如留下再手谈几局如何?”
谢安摇了摇头,此时他心情不好,向往常那般冷静思考,想来也应该是不可能了。
“某应当离去了。”他坚持道。
两人這么辞别挽留再三后,司马衍也只有放行。
今日桓秘心情很好,他摇摇广袖,袖袋裡的一对玉璧轻轻作响。他怕那对桃花玉璧入不了王翁爱的眼,又让人找来了玫瑰。
所谓玫瑰并不是花,玫瑰原本意思是代指上好的绯红美玉。他将自己随身服侍的从人折腾的在扬州那裡跑的快掉了半條命之后,终于给弄来了這個。
說是从先汉时候传下来的,花掉了不少钱帛。
桓家如今不比以前,桓温尚主有官职,家中也有封地上的进项。那些商贾来這边做生意不敢得罪士族,自然也是压低了价格。
他就喜歡那個王家女郎了。那会山沟裡除了山就是水,最多算上那些和野人沒有任何区别的吴人。他四处一看,几乎能說话的就只有他自己。
那個女郎的到来,让自己眼前一亮。有人和他說话,身边也有了人气。外出家中也有人在等他,這种感觉委实太過美妙,美妙的有些让他不想放开。
不想放开那就去抓住。
他一边想着,一边美滋滋的从袖袋中掏出那块玫红的玉璧逆着光照着。
结果桓秘一回头就望见了谢安站在那裡。
谢安心情不好,非常不好。与其抱着這么一肚子的气回家族那边,還不如自己再走走。结果在道上就遇上了桓秘。
桓秘遇上情敌,不怀好意的一笑。他拿着那块玫红的玉璧,拿出温柔似水的嗓调,“不知道她中意不中意。”
此时此处除去他两人之外,再无旁人。桓秘也能丢掉平日裡不得不装出来的风雅皮。
谢安望见那块玫红的玉璧,广袖中原本就攥紧的拳头更是爆出青筋。心中愤怒失望如同骇浪圈起层层雪花翻滚而来。
他快步冲上前,对着桓四那张昳丽的容貌一拳打了下去。
這一拳力气很不小,桓秘被打的一個踉跄向后退了几步,手中的玫瑰玉璧滚到草地上。
桓秘伸手擦拭一下嘴角,指尖上殷红的血液让他浑身兴奋不已。心底的属于男性的那份好斗被指尖的血给完全的勾了出来。
他好久也沒痛痛快快的打一架了。
他望着面前胸膛不断起伏的少年,勾唇一笑,“我還以为像你這种世家子弟只会和妇人一样,只晓得抹粉清谈。”說到這裡,他面上鄙夷的神色越发浓厚,“都是一些中看不中用的。”
谢安罕见的不在是那個清雅的少年模样,他面色绯红,气息不定。
“那我就陪你!”桓秘說道,如同一头初长成的幼狼猛地扑向谢安。
顿时两人就扑在一处。
宽大飘逸的袍服平日穿来很显风度,但是打架就显得束手束脚了。
两個少年扑在一起,任何手段都用出来了,拳头相向,虎虎生风就朝脸上招呼而去。
“嗯!”谢安眼尖瞟见一拳打来,下意识躲避开,但是脸颊处到底還是被扫到。他吃痛,一脚就向桓秘下盘踢去。
两人立刻就滚在草地上。
两人打的酣畅淋漓,甚至束发的头巾和玉簪都被丢掷一边,双眼猩红,呼吸粗重。
桓秘不愧是久经战事的,对上谢安不說绰绰有余,還是很有优势,他压住谢安,手臂卡在他脖子上。
“我就是中意她,如何?”桓秘笑起来,那双桃花眼裡戾气满满,“有本事你就到王家裡去问名啊!”
少年被压制在草地上,浓厚的青草味道弥漫在周身。听见桓秘挑衅的话语,他抿紧了唇,挣出一只手来,一拳头就捣在桓秘的眼睛上。
作者有话要說:我赶脚青春期的少年還是要打几场来发泄荷尔蒙,男性好斗本性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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