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转到主要內容

第73章 往事

作者:青木源
顶点王谢堂前燕!

  兄长要他陪同一起饮酒,司马岳微微错愕之后,也欣然从命,他手中的那株茱萸,让一位内侍放置在别处。

  重阳佳节,外面秋日正好,而式乾殿中却又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阴冷,那阴冷如同博山炉中吐出的蕴含吩咐的烟雾,盈盈绕绕的,环绕在周身,久久不肯散去。

  酒很快就被内侍抬了上来,内侍将羽觞,和一只漆酒樽给抬了上来。两汉和前朝酒樽酒爵多用青铜,但是在吴地立朝以来,国库并不富裕,因此就是天子的用度上,也颇为节俭,两名内侍分别跪在司马衍兄弟身边,手持长长的漆杓,伸入酒樽中,将带着稍许浑浊的酒液舀出来,缓缓倾倒入羽觞中。

  司马衍平日不太饮酒,酒需要粮食酿造,而南方开垦的田地并不多,为了做表率,他除非新年或者是宴会,轻易不饮酒。今日他却破例了。

  酒是温過的,带着一股暖意,裡面夹杂着稍许的菊*花花瓣,淡黄的花瓣泡在酒液裡,向饮酒人诉說着此时的季节,但是司马衍却沒有用那种温雅的姿态来欣赏這份风雅,而是一手持起羽觞一饮而尽。

  案上预备的菜肴,也沒见他动過一箸。

  司马岳望见兄长只是闷声饮酒,对于案上暖胃用的菜肴不屑一顾。他看出些端倪,兄长的心情并不好。他想不出兄长是为了何事而心情不佳,他想了想,回想起司徒至今未曾归权,或许是此事?

  司马衍将一樽酒饮用殆尽,他坐在上首的位置上。下首的司马岳手持羽觞也只是喝了几觞,便停下不喝了。酒虽然好,但是饮用多了,也会对身体沒有多少益处。

  “二郎。”司马衍丢下手中的羽觞,漆器掉落在案上发出突兀的一声响,他迷蒙着双眼向弟弟看去,“你心悦過什么人么?”

  “啊?”司马岳沒想到天子阿兄竟然会问出這么一個問題,他呆坐在那裡,手裡還持着半满的羽觞,他目瞪口呆,一时半会反应不過来。

  “陛下這是……”他想来想去,都想不糊为什么天子会问他這么一個問題。不過瞧见天子這幅模样,或许是醉心于哪個女郎?

  “都退下!”司马衍酒喝多了,浑身发热,头脑也不似往日那般冷静。

  服侍的内侍们将手中长杓放下,起身趋步退出室外。

  “陛下……”司马岳见着司马衍背靠在身后的那弯凭几上,出声道。

  “陛下若是心仪哪位女郎,何不迎入宫中呢?”司马岳建议道。

  司徒虽然迟迟未曾归权,但是决定哪家女子进宫侍奉,天子還是可以做到的。

  司马衍听后微微一愣,而后他苦笑着摇摇头。

  司马岳见他摇头,也不知道是阿兄不赞成他的话,還是自己說错了。可是司马岳也不觉得自己的话有错,若是那女子位卑,召入宫中宠幸,封以高位便可。若是出身高贵,可让使者聘娶为中宫。如今宫中并无皇太后,立皇后册封妃嫔,不需要经過皇太后的首肯。天子喜歡哪家女郎,只要出身世家,便可以了。

  怎么不可呢?

  “罢了,罢了。”司马衍苦笑将手中的羽觞推远,亲自去和司徒說的话,凭借天子這個看上去高贵无比的头衔,王家是一定会同意的。可是就算将人弄来了,又有什么意思?他想看的,是她将那份洋溢的自由和温暖一起给他。和他一起在這深宫裡相持走下去。

  如今她将那份心给了别人,又有什么用?他想要女子,不管要多少都有,這台城的宫人,都是他可以任意狎玩的对象。

  司马岳不知道天子所想,见他摇头,也缄口不言。

  两兄弟顿时沉默下来,谁也沒有說话。

  王翁爱回到家中之后,便跟着去照顾父亲。

  王彬已经显露出下世的样子了,即使才五十多岁,但是面容憔悴,一日裡也是昏睡的时候来,醒来的时候少。

  那些来诊治的疾医,每逢问起病人病情,也是支支吾吾,說一些似是而非的话。不過這样也是表面疾医也是沒有太多的办法来了,只能是尽力用各种药材,将王彬的生命拖的再长一点。

  王翁爱知道后,每日都来侍疾。平心而论,王彬对她并沒有多少溺爱,甚至要求是和儿子差不多的,因此王翁爱也不敢甩开膀子尽情苏她想要的东西。不過的确是王彬给了她护佑,让她学习诗书,至少走出去,在一众世家女郎裡头,王彬给她带来的出身,已经能让许多人对她客客气气了。

  因此,她也感激他,至少他给了她一個好生活,也从来沒有亏待過她。這就足够了。

  “阿父,药汤裡加了槐花蜜的,喝起来不苦。”王翁爱手裡拿着熬好的药汁,在王彬的病榻前,跪直了身子轻声說道。

  王彬缓缓睁开眼,他此刻老态龙钟,前几年還是十分有精神的一個人,到了现在也不见那会的模样了,脸色也比较苍白。

  “岷岷啊……”王彬望着女儿,他這段時間有些糊涂,有时候也会想不起人和事来。

  “是我,”王翁爱笑道,“阿父喝药了。”

  王彬望见女儿手中的药汤,嫌恶的皱了皱眉头,“罢了,生死有命,喝了這么多汤药,也不会因此延长一会命,白受這罪做甚么。”說着就将王翁爱持药碗的手推开。

  “阿父。”王翁爱见着老人家执拗的不肯喝药,“不喝药,身体不会好的。”

  “我很清楚呢。”王彬在侍女的搀扶下从病榻前坐起身来,侍女将隐囊安放在他的身后,可以让他可以背靠在柔软的隐囊下,舒畅一会。

  “那些個疾医啊……都是沒有用的,生死自有命数,何必强求。”王彬到了這会反而看得开了。

  王家是信奉道教的,王翁爱也听過什么道法自然的话,因此也沉默下来,她将手中的药碗交给一旁的侍女。

  “這么多年,多少风风雨雨。”王彬回想当年经历過的那些风雨,“贾氏乱政,八王之乱,永嘉南渡,苏峻之乱,当年,我被你族伯差点就杀了,這么多的事情都過来了,能活到现在,也够了。”

  王翁爱跪在榻边,听着王彬的话,心裡有些咂舌,其实她穿越過来,不比那些年纪比她大些的兄长们,她是后来才出生的,就是在兵乱裡,家族也是花了力气去保住乌衣巷這一块,所以她也沒受過什么苦难,王彬被苏峻抓去做苦力,她回头也只看到王彬瘦黑不少。听到王彬這么說,她抬起头来。

  “阿父,贾氏乱政,能和岷岷說一說嗎?”

  老人家年纪大了便爱回忆過去,也很喜歡和孩子们提起一些往事。家裡年纪比她小的,還凑不到王彬面前来,需要去家学开蒙读书。王翁爱知道人年纪大了,其实更加需要人的陪伴,哪怕是說以前的事情,也对身心是有好处的。

  說不定高兴了,就能把药给喝了呢?

  王翁爱看了看那边的侍女,示意再去熬一碗药汤来。

  “這個可不是多好的事。”王彬听见她說想听,笑问。

  “儿曾听闻,以人为镜,可以知得失,以史为镜,可以知兴替。多知道些前人事,也有许多益处啊。”

  “以人为镜,可以知得失,以史为镜,可以知兴替。”王彬重复一边方才女儿所說的话,“這话是你自己想的?”

  王翁爱顿时卡壳,她从电视上看到的。

  “以前去会稽的时候,曾经遇见一名隐士,隐士是這么說的。”她說道。既然王彬都不认为這话是出自前人之口,那就只能是到唐朝才出现了。

  王翁爱沒有那么大的脸說是自己想的,她的水平有多高,家裡人那裡不清楚。

  “嗯。”王彬听后,点了点头,他背靠在隐囊上,回想起年轻时候的那一幕幕,嘴角的笑勾起稍许,“当初……”

  王彬为王翁爱說起了当年贾南风乱政,陷害皇太子,勾结藩王的事情来。

  王翁爱坐在那裡越听额头就起了一层冷汗,她觉得症结其实還是在贾南风沒有自己的儿子,而皇太子司马遹又是谢妃的儿子。在平常世家裡,庶子只要上了族谱便只能认正妻为母,而生母不過是十月装孩子的花瓶,生了孩子,留子去母的事情也不少见。不過皇家裡的行事和世家不同,就是庶出皇子,在继位之后肯定是要尊生母的,而对嫡母皇后能有多少善待,王翁爱自己都要在上面画一個问号。

  当然這种想法她是不能同王彬讲的,当王彬說到贾后诬陷皇太子谋反之后,她竖起耳朵想听听那位皇太子妃,也就是她堂姊王惠风。說起来這位堂姊也颇为不幸,当初出嫁的时候,那位太子便嫌弃她长得不美,宠爱东宫嫔御,她一生无所出。

  “那堂姊后来如何了?”王翁爱轻声问道,比起那些王侯将相互相争夺,她更对那位太子妃有兴趣些,她记得王衍在胡人快要兵临城下的时候,是和王敦王导商定,家族一部分留在洛阳,另一部分跟着王敦王导南渡到建康来,還认为是狡兔三窟之计,不過后来王衍是死在了石勒的手裡。王惠风当时沒有和家族一起南渡,留在了那裡。

  此时,女子靠的便是家族和父兄的庇护,父亲都已经被胡人所杀,女儿哪裡還能保全。

  說起這個,王彬叹了口气。那些胡人天生蛮横,对落入他们手中的世家女,尤其還是太尉之女,太子妃,哪裡会放過?

  “她呀……”王彬不太想回想王家流落在北方那些女眷的下场,“听說她落入了匈奴人的手裡,之后如何……不知道了。”

  王翁爱沉默下来,王彬說不知道,但是她也从话裡听出来了一丝悲惨。匈奴人,原本就是一群只晓得吃生肉喝腥膻羊奶的蛮夷胡人,乍然进入中原腹地,获得世家太子妃,本着胡人对中原的摧残,哪裡肯放過侮辱晋室的机会?

  那位堂姊,结局恐怕也是生不如死了。

  垂胡袖中的指尖忍不住颤抖,這世道兵乱连连,且外面又有胡人肆掠,世家女郎說来身份高贵,可是一旦失去了护佑,不管之前身份有多高,一旦落入那些乱兵手裡,生不如死,当真是生不如死。

  她闭上双眼,這是她再一次认识到乱世裡的残酷了。

  此时侍女已经将再熬好的药汤奉了上来,仔细等药汤温热了之后,添加进槐花蜜,品尝确定并不苦味,才再次奉了上来。

  “阿父,還是用了药汤罢。”王翁爱手裡持着药碗轻声劝道,“不苦,真的半点都不苦哦。”

  “方才你故意让为父說了那么多话,就等阿父口渴?”王彬笑着看女儿。

  王翁爱浅浅一笑,将手中的药碗向王彬递過去。

  王彬這回也不再推开,接過喝了下去。喝药之后,父女俩又坐着說了一些话,過了一会,王彬起了倦意,王翁爱上前服侍他睡下。等到榻上父亲呼吸平缓之后,她悄悄的退了出来。

  秋日高爽,阳光洒下,照在院子裡,带着些许喜庆。她站在廊下,看着不远处种植的白萼已经萎顿了下去。

  “那裡是怎么回事?”王翁爱转過头去问侍女。

  侍女望见,答道,“白萼经不起日照,被日光一照就這样了。”

  “昨日還开的正好呢,今日就這样了。”王翁爱說道,她脑海裡回响起方才听到的有关王惠风的那些话。

  身份高贵,又被聘为太子妃,可惜夫君不爱,只爱妾侍,回头胡人扰乱中原正统,她也遭了秧。细细算来,嫁进司马家,也沒什么好的。有时候好事靠不上,坏事全有份。

  那個司马遹若是肯将用在那些嫔御身上的精力放在王惠风身上,两人有個孩子,应该也不至于王衍最后对這個女婿的全盘放弃。

  她回想起司马家的那些皇后,還真的沒有一個是好下场,除去晋武帝的第一任杨皇后是病逝之外。

  這样的人生,就算是做皇后,又有什么可开心的呢?

  作者有话要說:皇后不好做,风险很大,岷岷不愿干……

  。

首頁 分類 排行 書架 我的

看小說網

看小說網是您最喜歡的免費小說閱讀網站。提供海量全本小說免費閱讀,所有小說無廣告干擾,是您值得收藏的小說網站。

網站导航

热门分類

© 2023 看小說網 版权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