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別離
這句話並沒有給楚凌多少安慰，他皺了皺眉，勉強點了點頭：“我知道了，謝謝你。”看出他的心思並不在此，趙澤暘也沒多說什麼，只是轉身，帶着他，走到了楚希的病房。
趙醫生正站在楚希的病牀前，聽到楚凌過來，他也只是側了側頭，說了句：“小楚啊，你來了？”
楚凌點了點頭，他依然看着病牀上的楚希，繼續說道：“看看阿希吧，不出意外的話，明天，他就要被送去接受實驗了。”他的聲音有些哽咽，表情卻依然平靜。楚凌上前，沒有去看他微紅的雙眼，只是點了點頭，站到了楚希的病牀邊。
他這才恍惚意識到，自己似乎已經有很久，沒有好好看過自己的父親了。
楚希的雙目緊閉，面頰有些瘦削。他的眼角帶了些細紋，頭髮有些許花白，可這一切根本無損他的容貌，他只是靜靜地躺在那裏，表情平靜的好像下一刻就會睜開眼，笑着對楚凌說，別怕，我好着呢。
可楚凌知道這只是一種錯覺，楚希早在三個月前，就已經陷入了深度的昏迷，根本醒不過來了。
他就這樣看着自己父親的臉，忽然開口：“他會怎麼樣？”
趙醫生的眼眶更紅，語氣卻依然平靜：“他會，接受我們的實驗，死去，或者重生。”
“會痛苦嗎？”楚凌又問，他擡手，輕輕摸了摸男人的臉頰，觸感是一如往常的溫軟。
“不會痛苦。”趙醫生看着沉睡的楚希，語氣裏終於帶了幾分哽咽：“不會比他現在痛苦了。”
楚凌閉了閉眼，雖然他早就知道自己和父親總會有這麼一天，也已經做好了長足的心理準備，可在真的面臨這一天的時候，他還是會覺得心裏一痛。
他睜開眼，看向趙醫生：“他當初同意接受實驗的時候，有留下什麼影像資料嗎？”
趙醫生向他看來，楚凌有些無奈地勾了勾脣角：“我不是想反悔，我只是想，再見見他。”
趙醫生嘆了口氣，開口：“這也是我叫你來的原因之一。”他從懷中掏出一個u盤，遞了過去，說道：“因爲‘開源’計劃即將進行，這段影像資料也解密了，這是他留給你的，小楚。”
幾分鐘後，楚凌坐在病房裏的顯示屏旁，看着屏幕上虛弱但還有意識的楚希，目不轉睛。
屏幕外，正有人開口詢問：“所以，楚希先生，您確定同意參加‘開源’計劃，對嗎？”
“我確定。”楚希開口，語氣溫柔而堅定。
“請您重複完整的句子。”問話的人語氣柔和，楚希微微笑了笑：“我確定，同意參加‘開源’計劃。”
“這個決定，是出於您的自願嗎？”那聲音又問。
“參加‘開源’計劃的決定，是出於我的自願。”這次，不用問話的人強調，他就說了完整的話。
“很好，感謝您的無私奉獻。”問話的人說着，問出了下一個問題：“您還有什麼要說的嗎？”
楚希想了想，露出一個有些無奈的笑：“這件事，可以先不告訴我兒子嗎？”
他彎了彎眼，語氣依然柔和：“等時機恰當的時候，他會理解我的。”
問話的人應下了這句請求，他嘆了口氣，語氣又溫和了些：“要給您的兒子留點話嗎？”
楚希側頭，想了想，看向了攝像頭：“凌凌，爸爸會一直陪着你的，所以，別怕，向前走吧。”
錄像停在了這裏，楚凌看着屏幕裏好像在看着自己的，父親那一如既往的溫柔的雙眼，不知不覺已經雙目通紅。
他已經有多久，沒有聽到父親的聲音了呢？父親當時，又是以怎麼樣的心態，說出了這些話的呢？
趙醫生站在他的身後，輕輕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呼吸同樣粗重了些。他閉了閉眼，聲音帶了些哽咽：“趙叔，我還好。”
他轉頭，病牀上，楚希呼吸平穩，好像只是睡着了。
“我真的還好，他說了，他會一直陪着我的。”
那枚u盤被趙醫生留給了楚凌，同時交給他的，還有一支手機，上面同樣拷貝了這段視頻。楚凌打開通信錄，看到裏面一串的字母，愣了一下。
趙醫生看出他的疑惑，解釋道：“這裏面的，是‘開源’計劃和外部對接的幾個負責人的聯繫方式，因爲阿希的參與，‘開源’計劃的相關人員會負責你今後的生活，你有任何需要，隨時聯繫他們就行。”
他將通訊錄拉到最下面，指了指那個“z”字，說道：“這是我的聯繫方式，你有什麼事，可以優先找我，我都會在的。”
楚凌點了點頭，手本能地上下一劃，停在了c字上。趙醫生的表情一凜，開口：“這個人，絕對不要去聯繫。”
楚凌愣了一下，看向趙醫生，趙醫生的語氣嚴肅：“我不能告訴你原因，但是小楚，如果能聯繫上其他任何一個人，絕對不要去聯繫這個人，知道嗎？”
他的表情像極了那天在病房裏驅趕池枝時候的表情，楚凌隱隱猜到了這個人是誰，他點了點頭，想到池枝之前的話，對他又忌憚了幾分。
他當然已經猜出池枝就是那個白衣男，而趙澤暘同池枝明顯也認識。假設趙澤暘真的是川流，那麼，他不僅沒有同池枝合作，反而對他無比忌憚，這已經很能說明問題了。
更何況，對方明顯對自己身上可能發生的事情瞭若指掌，所以纔會沒留下自己的聯繫方式……這樣想着，他收下手中的手機，乖順地點了點頭：“我明白了，趙叔，我不會聯繫他的。”
趙醫生點了點頭，眼眶依然有些發紅：“再看看阿希吧，小楚。”楚凌點了點頭，二人又在楚希的牀前站了許久，才離開了。
剛回到病房，楚凌的手機上就收到了一條信息：“楚凌先生，如果您考慮好了，隨時都歡迎您聯繫我。”
池枝果真是那個“C”先生。
楚凌沒有第一時間回覆他的信息，他將手機鎖屏，放在了一旁的抽屜裏，躺下，把玩着手上的u盤。
褪去一開始過於激動的情緒，那個視頻中的內容其實暴露了很多信息。他記憶中自己的父親最後一次保持着清醒是在三個月前，可視頻裏，他父親的狀態分明是一個月前的樣子。
他還記得當時他剛剛給自家父親補充了一波壽命，正好看了一眼自己的父親。離開病房的時候，他確實有看到兩個白大褂向父親的病房方向走去，只是當時他的狀態也有些差，加上之前除了趙醫生，沒有什麼人會去看他的父親，所以他也就沒有太關注這個問題。
現在想來，因爲他的不聞不問，這麼重要的事情，他居然直到今天才知道……想到父親最後的那句交待，頭一次的，他的心裏閃過一個模糊的想法。
如果就這麼下去……
他沒敢多想，過去的他從來沒有想過未來的事情，他是那麼確信自己會死在這個夏天。他討厭一切出乎自己掌握的事情，哪怕是自己的想法。
壓下心頭的一抹衝動，他繼續覆盤起之前的事情。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他明顯感覺自己的記憶力比過去好了太多，以至於他分明只看了一次視頻，卻能清楚的記住大部分的細節。
帶着這樣的想法，他在腦中又想了一下。非要說的話，楚希一共給他留下了兩句話，一句是說，到時候，他會明白楚希的決定，另一句就是，讓他往前走，他會一直陪着他。
他從來都知道楚希有很多地方異於常人，比如很多時候，他總能精準的帶着自己，繞開一些奇妙的危險。所以，楚希給他留下這句話，一定有他的道理。
那麼，楚希知道他的想法了嗎？他不清楚，也不敢去想。
將這個疑點暫且放下，他開始思考楚希的話的意思。楚希在當初同意接受實驗的時候，一定也知道實驗的具體時間，所以，楚希大概率是知道自己什麼時候會看到這個視頻的。
也就是說，因爲一些原因，之前的自己不能知道楚希參與了“開源”計劃，但是，近期自己身上發生了一些事，讓他變得可以知道這件事了。
而近期，他身上發生的最特殊的事情，也就是在“遊戲”裏收穫了兩顆“能量源”，所以，是“能量源”讓他能夠知道楚希參與“開源”計劃這件事。
一切又繞回了“遊戲”上，他早先猜測的“開源”計劃同“遊戲”有關聯這件事，似乎又有了一個證據。
只是這一切都缺乏一個實質性的證據，而池枝拿來的那顆“能量晶”，無疑是最關鍵的一條證據鏈。
可池枝這個人總讓楚凌有着本能的戒備，對方身上的氛圍和他太過相似，總會給他一種很危險的感覺。
所以，如非必要，他並不願意同池枝有任何的交集。這顆“能量晶”，他也並不打算使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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