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1章 萬仙臨帝都
卯時三刻，天光初破。帝都千重琉璃瓦尚凝着夜露，東方忽現青灰色裂隙，似有巨鯤攪動雲海。第一縷金芒刺透九霄時，十萬劍鳴自八方驟起——西北方向騰起青虹三千道，如竹海翻浪；東南雲舟破開朝霧，舟尾拖曳的星屑在雲層烙下銀痕；極北寒淵飄來百座冰蓮臺，蓮心幽藍魂火將晨曦染作冷月清輝。
修士過處，天幕如裂帛。御劍者化虹成陣，劍穗繫着的青銅鈴震碎殘星；踏符者凌空虛步，硃砂黃紙在身後燃作金蝶羣；騎鶴老者袖卷流雲，鶴唳聲驚起皇城角樓棲宿的百鳥。更有佛修結迦跌坐於浮屠塔頂，梵文隨袈裟鼓盪鋪展成光路，每步踏出皆生金蓮。
至辰時，天已織滿靈絡。紫氣東來處忽現蜃樓幻景，竟是南方修士驅趕着蛟龍拉動的珊瑚車輦，龍鱗折射虹光潑灑半城；西天雷鳴滾滾，雷修腳踏電光凝成的虯龍，龍鬚掃過處雲層炸開蛛網裂痕。又自護城河底升起的玄黃土龍馱着八百丹爐，爐中青煙凝成“紫薇無常”四個纂字，竟在雲端停留三息不散。
日晷指向辰時三刻，萬道流光匯向帝都瓊樓天幕之上。此刻朝陽完全躍出地平線，金絲般的晨光裹住漫天修士，恍若爲九天神佛披上戰甲。劍影、符光、禪唱、龍吟在琉璃瓦上投下斑斕虛影，整座帝都彷彿沉入一場流動的星雨。
只是這星雨尋常人看不得，也看不到。即便是氣衝斗牛，火雲烙日，帝都的凡人依舊平靜的生活着。
仙門與凡間，從來都是各不相干。
只有聽誦那仙家傳說，少見那仙家玄妙。
“這便是太神宮。”真陽子笑道。“便是過去這麼多年，便是死了一位聖人，太神宮依舊是八荒九州的仙門大統。仙門百家，誰敢不給太神宮面子。”
“掌教似乎並不開心？”姜聞聽他如此說，只覺語氣幾分譏諷幾分調侃。並未因爲自己曾是太神宮的掌教而存有善心。
“開心？老傢伙我該如何開心的起來。”真陽子沒好氣的說。“太神宮答應照顧好老夫的女兒，可到頭來卻不如一個外人。老夫沒去掀了太神宮的破殿，就已經是看在師尊的情面上了。叫老夫說太神宮的好話，想都別想。”
姜聞聽到這話啞然，想想也覺得的確如此。身負大乾皇室血脈的赤咬本該好好的生活在太神宮裏，最後卻是化爲妖怪爲如今的天子驅使。
這也就算了，這天子還讓人將赤咬斬殺。若非機緣巧合之下歡樂坊落入他那個世界，世上或許就沒有姜織這個人。
“太神宮的聖人歸天，仙門百家派人前來哀悼。只是這般大的動靜，恐怕不僅是爲了那位聖人吧。”姜聞觀天，見那修士留下的萬千道法力虹霞。如此多的修士匯聚於帝都之中，也讓帝都的靈氣發生了劇烈的變化。
那股氣運匯聚在一起，將帝都天空的煞氣衝散。
“哼，太神宮又不止是一位聖人，死了一位又如何？這各家仙門趕着來帝都，無非就是爲了分得人道氣運。死了一位聖人，那就意味着一位聖人的人道氣運空缺。若是能夠分得那道氣運，道宮境的真人也能一窺聖人之位。”真陽子哼聲道來，將這其中虛實說個明白。
姜聞聽這話，大感疑惑。這人道天命他聽過，這人道氣運又是如何？莫非就是跟他那個世界的神話一般，乃是道運？
“這人道氣運有何不同？”他好奇的問道。
“人道氣運，呵呵。不過是一份讓人貪戀的迷魂湯罷了。”真陽子頗爲譏諷的嗤聲說。“人道有天命，天命爲王，氣運便是臣。持有人道天命，天子便能分封諸侯王，欽點仙門大統，這人道氣運便是天子借用天命賜下的福緣。
若是能得這人道氣運加身，無論修行還是破境，都有妙不可言之處。太神宮內有三聖，除了如今昇天的這位外，還有另外兩聖各壓一道氣運。那兩聖非大爭之世而不出，鮮少有人知曉。也正是因爲這三聖鎮壓人道氣運，太神宮才能天驕輩出。如今三聖去一，這空缺出來的位置自然是有人搶着要坐。誰不希望自己能夠更進一步呢？何況還是這聖人之位。”
真陽子說完感嘆一聲，似乎對於那人道氣運之爭心懷複雜之情。姜聞倒也是能理解這老人家的心思，便也沒再多問。
對於這人道天命氣運，他如今也是越發的明瞭。
天命如皇權，以權誘人，叫世間天驕英傑難以捨棄。承接天命之人自詡執掌乾坤，卻從來都是被天命所困。
萬方修士，無量衆生，皆追尋於這天命之中。
到最後，究竟是天命主宰了人道？還是人道擁有了天命呢？
姜聞不得而知，他未曾見過天命，也未曾接觸過天命。他想起姜文姬說過的話，掌天命者，命濁也。
天命會侵蝕人的心智，哪怕強如姜文姬那般的帝君，也難逃過天命之禍。
那麼如今的大乾天子，他又該會做些什麼？姜聞飛身到高處，極目眺望那巍峨森嚴的帝宮。其如山巒，層層疊疊叫人看不清輪廓。
隱約之中，姜聞感受到那帝宮之中有幾股若隱若現的氣息。若他沒感覺錯，那幾股氣息當屬於聖人。而其中有一股氣息他非常熟悉，就似是曾經的故人到來。
“你也來帝都了嗎？修啓。”姜聞微微皺起眉頭。
“還有……雪……”
想到那兩位故人，他心中有幾分惆悵。
數十萬年歲月過去，故人又如何呢？如今的他也不是那個受太蒼萬族敬仰的神農氏，只是一個叫姜聞的修士罷了。
幾分憂心，幾分嘆息。
姜聞落在地上，走入住處。
修啓和雪來帝都是他沒預料到的。
不知這兩人到來究竟是何爲，但他們對於姜聞的而言的確算是意料之外。
以雪和修啓的修爲，恐怕兩人早已抵達那聖人之境，甚至於還多走了幾步。
畢竟能活幾十萬載，那已非尋常聖人所能爲。
尋常點燈修士能活二百載。
命火境能達千年。
至於道宮，能成者多可活一萬歲。若有天賦異稟者，甚至能達兩萬歲。
而仙台大聖者，少可存於世間五萬載，多可達十萬歲。至於再年長之輩，姜聞並沒有從旁人口中聽過，只有身爲無量閣祖師的修啓或許不在此列之中。
“他們既然來帝都，想必也是有目的。雖然以前是我弟子，但如今這麼多年過去，我也不得不防。”姜聞暗想，對於自己這兩個弟子感到幾分忌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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