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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28 章

作者:渊爻
顾南衣闻言仍是叹息,她摇了摇头,轻声道,“我很好。”

  沈其昌笑意不减,他笃定地說,“都到此时了,殿下实在沒必要再隐瞒什么。”

  顾南衣再度摇头,這次却缄默不语。

  她虽然不說话,她面色尚算得上红润,整個人被养得容光焕发,只是肤色比常人更为白上两分,那也不過是她常年不出门的结果,众人早就看惯了。

  哪怕在场的是最关心顾南衣身体的苏妩,也沒有觉得顾南衣看起来像是有什么异常的模样。

  沈其昌见状只得暂时放下了针对顾南衣的话题,他有技巧地转而看向了福林,低头行礼道,“福总管。”

  福林几乎是跳起来侧开身让了沈其昌的這一礼——和先帝能平起平坐、称兄道弟的人,這一礼他一個太监总管怎么敢受?

  “這礼是给先帝的。”无法活动双手的沈其昌行了這個半礼,他平静地道,“福总管记得将我的這句话带给陛下听。”

  福林绷紧了脸沒有立刻应下。

  实在是沈其昌的這句话听起来太過古怪了。

  给先帝行礼也就行礼了,并不是什么特别需要福林去转告薛振一声的大事。

  果不其然,福林沒有立刻应答,沈其昌紧接着便坐正了上半身,而后道,“对今上的一礼,這次沈某便不行了。”他停顿了一会儿,慢慢地道,“這是给我儿贺之的。”

  這個名字一出口,在场的人或多或少神情都发生了变化。

  苏妩甚至结结实实地打了一個寒颤。

  沈贺之死时苏妩才十岁光景,但她懂事得早,脑子又聪明,那时候已经足够明白很多事情了。

  譬如,她很清楚沈贺之是为什么死、又是死在了谁手中的。

  苏妩下意识地抬头看了一圈坐在院中的众人,借着月光和秦北渊心腹手中并不明亮的灯笼将所有人的表情扫了個遍。

  大半的人都是一脸恍然,苏妩自己也不例外。

  她忍不住低头在心裡问自己,为什么一直沒想到這一层上去。

  ——沈其昌明明是有這條动机的啊!

  “先生致仕离开汴京时除了悲痛欲绝并无异常,”秦北渊开口說,“就连我也被您骗了過去。”

  即便在這种涉及死者的敏感时刻骤然开口,秦北渊的声音语调也丝毫沒有柔和的趋势。

  沈其昌像是自嘲似的笑了笑,“他杀了我的儿子,我却不能让他一命還一命,只因他是君我是臣,我儿子便這般白白枉死了——那年长公主让今上去皇陵跪三天三夜,我知道长公主的意思,那跪的不是列祖列宗,是让今上跪着对我道歉,可哪怕這双无上尊贵的膝盖跪碎,我的妻儿也回不来了!”

  沈其昌原先态度還算温和,越說语气越是激动,到最后几乎是怒声质问。

  “我心中恨他,难道有错!?我一個做臣子的,难道不得有人之常情!?”

  被直直瞪着当面质问的福林默默地低下了头,安静地代替薛振当了這個杵在原地的靶子。

  “若是太傅当年便把话說出来,也不至于到如今。”李承淮温声道。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柔和语气感染了沈其昌,后者低头急促地喘了几口气之后,看起来平静不少。

  ——笑容渐渐地又回到了他的脸上。

  “不,先帝走时将今上嘱托给我,本就有托孤之意——身为臣子,我一家人为今上死了都是应当的。”沈其昌說道。

  一直沒有說话的顾南衣听到這裡蹙起了眉。

  “我虽无法再为今上尽忠,但也不能对他有不利之心。”沈其昌感慨地說,“因而我只是辞官回了通宝。”

  “……只因你知道你還有另一次机会,在不违背忠义的情况下得到你所要的东西。”李承淮說。

  沈其昌微微一笑,“不错。明明选了长公主当作今上渡劫之器的人是宣阁,他亲手动了手,却又因为舍不得而远赴一趟南疆,把性命都赔上之后,得了這一個能让长公主留得一线生机的办法。……若殿下问我,我觉得這也是宣阁一生当中唯一一次软弱之时了。”

  “怎么软弱?”杜云铮忍不住道,“他可是把命都赔上了。”

  “今上和长公主之间两者只可选其一,這宣阁从一开始就知道了,却踌躇不决、左右逢源,他一死了之,却将真正的难题抛给了后人来解决。”沈其昌居然相当耐心地解释了杜云铮的疑问,“宣阁决定不了究竟让谁活下去,将這個問題抛给了如今的诸位。”

  ——薛振死,還是顾南衣死,這是摆在了众人面前无可避免的問題。

  “這便是我想见到的了。”沈其昌的眼睛亮了起来,他道,“七年前长公主死讯传出后我就知道,下一次长公主再出现时,今上一定愿意把性命豁出去作为交换她能安然无恙!”

  沈其昌一段一段接着說下来,條理分明,却总显得字句闪烁模糊。

  到了這裡时,秦朗出声冷酷地替沈其昌的长篇大论做了個总结。

  “你要薛振死,還是心甘情愿地死。”他說,“所以才一等這么多年。”

  沈其昌看了秦朗一眼,并沒有被戳穿的窘迫,而是坦率地点头道,“不错,這就是我想要的。”

  院中又恢复了鸦雀无声。

  不知道多久以后,顾南衣缓声道,“我想喝口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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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未完,點擊下一页继续閱讀秦朗沒动,苏妩踩了一脚杜云铮,杜云铮又将视线转向了福林。

  ——不是沒人不愿意去倒這杯茶,是沒人愿意在這個时候离开桌边,漏听掉什么重要的事情。

  福林抽了抽嘴角,硬是装傻充愣当作沒看见杜云铮的眼神。

  他虽是個当太监的,可這会儿是来替薛振当耳朵,哪能擅离职守?万一不小心错過了什么对话怎么办?

  为了一杯茶而被打板子、甚至掉脑袋,福林可不乐意。

  一杯茶這点事儿居然叫一众人僵持住了。

  几息功夫過后,梁院判无奈地准备自告奋勇时,顾南衣先他一步站了起来。

  她轻声道,“我去就是。”

  秦朗立刻便要跟上去,被顾南衣回头一個眼神制住了。

  “让我静一静。”她說。

  原本蠢蠢欲动的几人顿时也被钉在了原地。

  顾南衣转身往灶房走去,她的步伐很慢,似乎又恢复到了往日裡的那般波澜不惊。

  秦朗咬紧后槽牙忍了又忍,到底沒忍住,倏地一下站了起来就追着顾南衣的背影去了。

  苏妩却沒他這反抗的勇气,气得在桌子底下跺了跺脚,“我不管這些从前的旧账,沈太傅說的梅酒是怎么回事?”

  虽然顾南衣给予了否认,不从沈其昌這礼得到一個确切的答案,苏妩却是不能完全放下心来的。

  “诸位既然已经知道我的目的,那就该猜得到我要做什么。”沈其昌转头注视着顾南衣的背影,他喃喃道,“苏妩丫头,你尽管放心,這一次长公主不会有事。”

  “我丢了殿下六年,你說我怎么能放心!”苏妩怒道。

  沈其昌像是看顽皮后辈似的无奈地望了苏妩一眼,摇摇头,“梅酒中我放了肖忠提炼的药,对人体本是无害的,但若饮酒之人身上带着母蛊,這蛊虫便会反常地活跃起来。”

  李承淮面上温文尔雅的笑容散去,他喃喃道,“你在逼陛下尽快解蛊。”

  ——顾南衣身上不渡原先是一年才苏醒一次,可沈其昌用了這药以后便常常活跃,对她的身体来說是愈加沉重的负担。

  难怪刚才沈其昌要问顾南衣身体是否觉得有所异常!

  甚至在刚刚知道沈其昌就是肖忠背后之人的时候,李承淮都沒有现在這般紧张。

  他不由得倾身质问,“宣阁究竟用什么手法为陛下移灾?”

  “宣阁也精通蛊术,”沈其昌不答反问,“你们不知道么?”

  “蛊术,又是蛊术!”苏妩气恼道,“這是什么意思?难道殿下身上如今带着不止一只蛊虫嗎!”

  “這重要嗎?”沈其昌问,“你们只需记住,今上和长公主之间,必定只有一個人能活下来就是了。”

  沈其昌說這话时,他的眼睛紧紧地盯着福林的方向,显然最希望的是福林将這句话原原本本地传到薛振的耳朵裡去。

  撑了這么久,沈其昌早就被双肩的疼痛折磨得面无人色,额头满是细密的汗珠,面色嘴唇都是煞白的,唯独一双眼睛亮得吓人,好似深夜裡的两点鬼火,叫福林看得心裡一唬,移开了视线去。

  “该說的,也就是這些了,”沈其昌喃喃道,“长公主刚刚离开得倒也巧。”

  沒头沒脑的一句“倒也巧”让苏妩疑惑地抬头看了沈其昌一眼。

  “能否将我的手臂接上?”沈其昌询问道,“只一條也行。”

  “等长公主回来,先生再询问她的意思。”秦北渊婉拒。

  李承淮却是皱眉深思着什么,沒有回答沈其昌的問題。

  最后到底還是从小喊对方“沈爷爷”的苏妩看沈其昌满头大汗、嘴唇煞白的样子不忍,道,“我替您街上一边的肩膀,但此处這么多人,您也逃不走,不要做徒劳的事了。”

  沈其昌微微颔首,一幅已经精疲力尽的样子。

  苏妩犹豫了一下,上前托住沈其昌的手臂和肩胛,确定了位置后很快便将卸掉的关节重新接了上去,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咔啦一声。

  沈其昌闷哼一声,随即活动左手,轻轻地出了一口气。

  “多谢苏妩丫头。”他笑着道谢,忍不住咳嗽起来,于是用刚刚能动的手去捂自己的嘴。

  “不必……”苏妩离沈其昌最近,也最先发现不对劲的地方,她悚然一惊,飞快地伸手去阻止沈其昌将手送到唇边的动作,但沒想到沈其昌早有准备地往旁边毫不犹豫地倒了下去,竟正好错過了她的手。

  在场三個半会功夫的人,竟谁也沒来得及拉住沈其昌。

  沈其昌重重摔倒在地,還沒接上的那边手臂垫在身下,叫他痛得流下了豆大的汗珠。

  可就在在电光石火的瞬间,沈其昌已经将一小枚药丸模样的东西送进嘴裡毫不犹豫地咽了下去。

  几乎就是一两個呼吸的拖延,当苏妩扑到沈其昌身边时,他的脸色已经变得灰败了起来。

  ——他竟是早就准备好了给自己用的毒-药。

  “我先行一步……”沈其昌躺在地上,他其实已经看不清眼前人究竟是谁,但仍十分执着、含糊不清地道,“同犬子一同在……黄泉路上……候着……”

  梁院判急匆匆跑到沈其昌身旁,好一阵忙活,最后也沒能将服了见血封喉毒药的沈其昌救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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