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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第 23 章

作者:渊爻
秦北渊坐在马车中闭目养神。

  薛振迟早是要发现顾南衣的,因此不如一开始便误导他以为顾南衣是個替身,還是秦北渊亲自挑的替身。

  以薛振对昭阳的爱恨交集,他对一個替身不会有太大的兴趣。即便有,也不会持续太久。

  這是保护顾南衣,也是秦北渊心中将顾南衣和昭阳分割开来泾渭分明的方法。

  而既然要骗倒薛振,秦北渊的功夫也必须做全了。

  ——他這一趟出门,虽然是换了低调的马车朝着顾南衣的院子方向去,却是不会去敲门,只打算在附近停留一会儿的。

  “相爷,宫中来消息說,陛下已经回宫了。”属下在车外低声道。

  秦北渊合着眼睛应了一声。

  “說是……神色看着不豫,太监总管也噤若寒蝉。”

  秦北渊平静道,“见到了。”

  不论顾南衣是什么人,薛振第一面见她,总归是冷静不了的。

  即便薛振這六年来一口咬定自己不后悔曾经的所作所为,秦北渊却读得懂這個他看着长大的年轻人内心深处所想。

  下属多少有些忐忑地询问,“相爷真不去看一眼?”

  秦北渊合着眼道,“已经看過了。”

  他不是楼苍,更不会饮鸩止渴、越陷越深。

  顾南衣到底只是個凑巧长得和昭阳相似的无辜少女罢了。

  在一個活人身上找已死之人的影子,在秦北渊看来相当愚蠢而不可取。

  ……若真要醉死梦中,秦北渊選擇昭阳的魂魄。

  一年一会也已经很令他满足了。

  属下不再說话,静默地跟在马车旁前行,直到另一辆马车从斜刺裡冲出来,毫不犹豫地横在了秦北渊车前,蛮横的架势好似汴京城裡肆意纵马的纨绔子弟一般。

  這马车精致大方,处处的颜色装饰看起来却十分张扬,一眼便知道是贵女所坐。

  而只要对京中形势有所了解的,看一眼马车前的牌子便知道這马车是谁的。

  苏家只有一個嫡女,這是苏妩的马车,见车如见人。

  這小道狭窄,苏妩全然沒有要让路的意思,秦北渊的马车不得已停了下来,属下看了一眼车厢,沒见秦北渊的指示,便上前道,“苏姑娘往何处去?”

  苏妩的冷笑声从车裡传出来,“哪裡也不去,在這儿看看风景。秦相這是要往何处去?”

  “這不便相告苏姑娘。”下属道。

  “不說我也知道。”苏妩道,“不就是去我刚来的地方嗎?我看秦相就不必跑這一趟了吧,那儿有我陪着呢。秦相若真是空得很,不如想想办法将陛下管得严些,免得他也想着不该想的事情。”

  這话若是换成旁人来說,指不定翌日便入狱掉了脑袋,可苏妩不一样。

  苏妩是唯一一個亲自从昭阳口中知道她死前打算的人。

  若她想,她便能知会秦北渊阻止薛振,可她沒這么做,而是選擇听从了昭阳的安排。

  哪怕薛振对苏妩酸得咬牙切齿,看在昭阳的抚养之情上,苏妩哪怕当他面說不中听的话,也不会真将苏妩怎么样。

  ——最多避着走。

  苏妩对薛振很看不上眼,但对秦北渊也一样鼻子不是眼睛。

  人人都說秦相有多厉害,在苏妩看来不過一個怂包罢了。

  除了惹长公主生气、匡扶国家社稷,他秦北渊有什么用?

  他连一句好听话都說不出来!

  尤其是当昭阳走后,人人都诧异于秦北渊一夜白头、却在薛振病倒之时一手操办了昭阳入土为安,一张平静的脸似乎从头到尾沒改变過。

  别人交口称赞秦北渊果然是国家不可或缺的栋梁之才,苏妩却更恨這個想什么、要什么都只藏在自己心裡,一丝也不表露出来的男人了。

  但凡秦北渊当年能多說几個字,也不至于和昭阳长公主闹翻成那副你死我活的样子。

  一听說秦北渊要来见顾南衣,苏妩二话不說出门叫来自己的马车去堵当朝丞相的路了,杜云铮都沒能撵得上。

  见?梦裡见去吧!

  “是不是你把薛振引来的?”苏妩指桑骂槐了一阵,又忍不住问,“他怎么会這么快就找来?”

  秦北渊终于开了口,“他不会常来。”

  苏妩怒道,“他出现便令人不快!你我都知道他做過什么事——他是最沒资格来的!你六年前就沒派上用场,六年后還不亡羊补牢!”

  秦北渊并不辩解。

  他也无需同苏妩一個小姑娘一一解释。

  薛振和他对苏妩的纵容退让,无非都是看在昭阳的份上。

  秦北渊往外看了一眼,见到被苏妩堵住的方位离顾南衣秦朗的院子已经不远,他来此的目的便也已经达到,便无意再多留,“掉头。”

  下属低沉地应了一声。

  等马车缓缓调转-->>

  本章未完,點擊下一页继续閱讀车头的时候,秦北渊从尚未放下的帷裳裡瞥见了一個年轻人正站在不远处。

  那年轻人正定定看着他,眼神像是只刚刚被侵犯了领地边界的大型野兽。

  秦北渊从未在自己脸上看见過這般神情。

  第一次见面时光线昏暗,秦北渊急于脱身,沒有多看秦朗的脸;但這次他看清了。

  ……那就是如今和顾南衣朝夕相处的人。

  秦北渊面色平静地松手将帷裳落下,隔断了和年轻人交错的视线。

  丞相府的马车逐渐远去,苏妩阴沉地掀开马车的帘子目送那马车的背影,几乎能在心中描绘出丞相那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的脸来。

  ——還是那么令人作呕。

  但至少将秦北渊逼退了,這让苏妩松了一口气,她干脆跳下马车摆手示意车夫离得远些,转身往回走时才看见秦朗不知何时跟在自己背后,吓了一跳,“你竟然放心让杜云铮楼苍和殿下单独相处?”

  秦朗看了她一眼,“他们和你不同,不会对顾南衣不敬。”

  苏妩一时倒沒觉得不敬這两個字用得不对,刚刚经历了和秦北渊的对峙,她的面色仍然很不好看,边走边說,“你虽然也是张死人脸,但和你爹不一样,可千万别跟他学,殿下最讨厌他那种人了。”

  “哪种人?”

  苏妩下意识地答道,“就是那种三棍子打不出一個屁的人啊!他只要不說,心裡想的是什么、要的是什么,就绝不会让别人看出来。”

  早几年昭阳還沒死的时候,谁能想得到秦北渊听闻她的死讯竟然会一夜白头?

  就连苏妩私底下都觉得秦北渊或许会为這個消息而高兴得喝一杯酒呢。

  ——也正是因为如此,她在得知昭阳死志已决时,沒有找秦北渊帮忙。

  等在昭阳长公主灵前看见满头银发的秦北渊时,苏妩才愕然地察觉到秦北渊竟将他的心思藏得這样好、這样久。

  她又憎恨、又怜悯秦北渊。

  這個男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却又手中空无一物。

  是他自己愿意放走的,怨不了任何人。

  秦朗低头思考了一会儿,他面无表情地說,“很好。”

  苏妩倏地转头抬高了音量,“好什么?!”

  “他最好继续這样。”秦朗冷淡地說,“就成不了我的对手。”

  最好秦北渊到死都是這個性格,秦朗就一点也不必担心這個权倾朝野的男人有能力从他身边将顾南衣带走。

  苏妩:“……”她像是第一次见到秦朗似的再度上下看了他一眼,才表情古怪地說,“你也喜歡殿下?”

  秦朗头也不转,“你们爱的是昭阳长公主,我喜歡的人是顾南衣。”

  苏妩语塞半晌,嘟嘟囔囔不服气地說,“顾南衣就是殿下!”

  “你坚持這說法只会给顾南衣带来麻烦。”

  “……我就心裡想想!”苏妩不服气地哼哼,“反正别人又不会信。”

  秦北渊不信,薛振不信,楼苍不信,杜云铮也不信,但苏妩绝不会怀疑自己直觉的判断。

  “但就算不信,他们也会擅自对顾南衣出手。”秦朗停下了脚步,他锋锐雪亮的目光像是刀子刺向苏妩,“只有你会不顾一切保护顾南衣。”

  从秦朗话中察觉到别样的意味,苏妩不由得也停了下来,她眯起眼睛抬头看秦朗的神情,“你想說什么?”

  秦朗:“昭阳长公主确实沒有死。”

  苏妩的呼吸都因为這句话停滞了几息的時間,她不自觉地瞪大眼睛,扭头朝顾南衣院子的方向看去。

  “顾南衣同她有所联系。”秦朗說,“每年七月初九,秦北渊能见到她的魂魄。”

  苏妩立刻转回了脸来,她激动地否认,“這不可能!殿下最讨厌的人就是秦北渊,最不可能去见的人就是他!”

  “事实如此。”秦朗面无表情,“薛振楼苍都知道,秦北渊身边那個心腹也知道。”

  “可殿下为什么不来见我,而去……”苏妩委屈地咬紧嘴唇又松开,抬头道,“那顾南衣呢?”

  秦朗想了想,“她时常能梦到昭阳长公主的事情,也能察觉到对方的到来、离去。”

  苏妩瞳仁一缩,“這岂不是說,顾南衣是殿下和這尘世之间的联系?若是顾南衣受到伤害,這联系……”

  秦朗摇头,“不能肯定。”

  苏妩随即又想得更多,额头渗出汗水,“又或者,通過這联系便能见到殿下、让殿下死而复生?”

  她的脑袋裡立刻跳出几個绝对会为了這個可能去赴汤蹈火的名字来。

  秦朗說得半真半假,苏妩想了一会儿,质疑道,“明知如此,你還带她到汴京城来靠近秦北渊?”

  “秦北渊总有一日会知道。”秦朗盯着苏妩神色间的动摇,“顾南衣生病了,秦北渊能救她。”

  苏妩是最容易說服的帮手了。

  秦朗低低地說,“因此,你我要联手骗秦北渊心甘情愿地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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