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3 章
“他的同伴?”秦朗沉声问。
楼苍冷笑,“杀了。”
在顾南衣面前他不方便說实话,对着秦朗时自然就无需再顾忌,“這個活口我留着正准备拷问,你来得倒是很快。”
秦朗默不作声地蹲下身去,将当胸被捅了一刀的南疆人翻過身来,上下仔细搜寻了一番,果然找到一根短又微微扭曲的笛子。
楼苍去過南疆,一眼将其认了出来,“……虫笛。”
“刚才我听见笛声。”秦朗检查了一遍虫笛,“猜到是南疆来人。”
楼苍奉了秦北渊的命令去南疆调查,又冒了大不韪将南疆的圣药强行偷出,自然会引起南疆人的愤恨追杀,只是這人来的速度還是比秦朗所预测的快了两三分。
楼苍听罢只是微微皱眉,接着便低头毫不留情地捏了地上南疆人的脸,道,“你们来汴京得的是什么命令?”
重伤的南疆人只用一双仇恨明亮的眼睛狠狠瞪着楼苍,看起来如果尚有余力的话還能吐一口唾沫出来到他脸上似的。
楼苍逼供過不知道多少人,只微微冷笑了一下就抓住了南疆人的衣襟,对秦朗道,“我来拷问。”
“等等。”秦朗阻止了楼苍,他低头问南疆人,“世上有沒有能将生死一线之人留住的蛊虫?”
楼苍的动作一顿,冰寒的视线落在了秦朗脸上。
南疆人像是才发现秦朗的存在似的,咳着血扭头看了看他,不屑道,“這等圣物,我們族长都不敢动用,你们庆朝人更是不用痴心妄想了。”
秦朗只见過這么一個南疆人,死马当作活马医地将自己最想知道的問題问了一遍,谁知道竟然真的得到了答案。
南疆人话中的意思很明显——這种蛊虫真的存在。
“再說了,”南疆人嘲讽地說,“沒有蛊师的帮助,蛊虫即便种上了,也会倒行逆施,說不定還让人死得更快,我劝你死了這條心,别来觊觎我族的圣物。”
楼苍冷漠道,“我已经抢了,怎么,南疆只派你们两個人来找我算账?”
“族长足智多谋,你们這等当强盗和贼的人怎么看得穿?”南疆人重重咳嗽了两声,才道,“我今日叫你们捉住,是我自己技不如人,可夺药之仇,南疆绝不会善罢甘休!”
他這话一出口,楼苍便觉不妙,飞快地伸出手去将对方的下巴卸了,硬是从南疆人口中抠出了毒药来。
年轻人說不了话,也动弹不得,只能重重喘息着瞪向楼苍,那眼神恨不能将他生吞活剐。
楼苍熟视无睹,他一手就将南疆人像只死狗似的提了起来。
秦朗沒有第二次阻止楼苍,而是站起身看着他们重叠的身影一起消失。
他知道楼苍审问完了便会灭口的,并且也从南疆人口中得到了最重要的一條情报。
顾南衣眼下恐怕便是靠着南疆那圣物在续命。
但南疆人另外那一句“倒行逆施”却令秦朗记在了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给顾南衣种蛊之人十有□□就是宣阁,那宣阁究竟是不是個合格的蛊师?如今顾南衣身上种种古怪的症状,是否都和宣阁当年做得不够好有关系?
怀着重重心思回到院子裡时,秦朗发现顾南衣院中的烛光已经熄灭,暗自皱了皱眉,心道顾南衣倒是舒坦,刚刚被人這么突袭了一波,居然毫无负担地躺下就睡了。
——他還打算回来时若是见到顾南衣的灯亮着,便去敲敲门安抚她不要害怕。
秦朗少年气地撇撇嘴,也回到房中再度睡下,保留了警惕浅眠的习惯。
一夜无梦,第二日起来时,院子裡清爽得跟昨日什么事都沒发生過一样。
——除了秦朗提着扫帚簸箕去顾南衣屋子裡把昨日碎掉的瓷瓶碎片都给扫了出来以外。
“是南疆人。”秦朗轻描淡写地說,“楼苍捉住了。”
顾南衣正吃着早饭,闻言想了想便很肯定地道,“是你们弄来的药和南疆有关系?還是我身上的蛊本来就是南疆的珍贵之物?”
一猜便是两两命中靶心。
秦朗将碎片都倒了出去,面无表情道,“南疆有能留住人一线生机的蛊虫,奉为圣物,那大概就是如今你還活着的理由。”
顾南衣的动作顿了顿,仿佛突然想起来了什么东西。
可那模模糊糊的记忆点一下子便像是调皮的风一样从脑子裡掠走,连尾巴都沒能捉到。
她太熟悉這感觉了,每每试图回想自己年轻时的事情,便是這样类似空落落的感觉。
“怎么?”
顾南衣摇了摇头,将那怪异的感觉掩下,道,“既然是南疆人,那昨日听见的笛声便是虫笛了?”
秦朗将扫帚搁到树旁,走回桌边时已将虫笛掏出放下,道,“我拿来了。”
顾南衣:“……”這倒是机灵得很。
因着纪长宁带回的虫笛被秦-->>
本章未完,點擊下一页继续閱讀北渊严格保护了起来,顾南衣還是第一次见到虫笛,她好奇地伸手拿起来把玩了片刻,觉得大致构造与普通的笛子也差不了太多。
只是這虫笛不知道为何笛身造得歪歪扭扭,像是根短树枝似的。
顾南衣用手指按了按上头的三個孔,低头辨认過虫笛两端,便送到了唇边。
秦朗疾电般出手将虫笛躲了回来,黑着脸道,“干什么?”
“吹一吹试试。”顾南衣无辜道,“长得和别的笛子也差不多,說不定我也能吹响。”
秦朗冷面将虫笛沒收,“這是男人吹過的。”
顾南衣好笑,“那擦一擦再吹。”
“可能還有毒。”
“你都摸過了。”顾南衣道。
秦朗冷酷又不讲理,“总之不行。”
他带着虫笛走了,沒让顾南衣再多看一眼,生怕她真的一时好奇就去吹了。
事实上看過许多书,秦朗知道不同的蛊虫和不同的虫笛是成双的。譬如宣阁墓中找到的笛子便只能控制顾南衣和他身上的子母蛊,那昨夜南疆人带着的虫笛便也只能控制昨天顾南衣屋内的蛊虫。
——况且,秦朗昨夜已经试着吹過了。
别說吹出听见的那种古怪音节来,他就连将其吹响都很难。
蛊师果然不是想当就能当上的。
秦朗想着,又掏出虫笛试了一试,這次不知道什么地方试对了,虫笛猛地“呜”了一声,听起来像是哭声。
坐在院裡的顾南衣偏耳也听见這一记怪音,忍不住笑了起来。
笑完之后,她又蹙眉按了一下自己心口。
等到吃完了饭,顾南衣回屋内折腾了一趟,出来时对秦朗道,“我想起来了,宣阁确实去過南疆。”
“去做什么?”刚把虫笛锁起来了的秦朗立刻道。
“他不归先帝管,也不用上朝,离京一两個月也是常有的事情,不会告诉其他人是去做神乐。”顾南衣道,“但那次有些特别。”
“特别?”
顾南衣肯定地道,“回来之后,他就将纪长宁逐出了师门。”
“宣阁将自己墓中的秘密托给了纪长宁。”秦朗顿了顿,他道,“纪长宁肯定知道什么。”
……纪长宁当然知道什么,他知道得太多了。
不必秦北渊告知,纪长宁就知道顾南衣才是能将昭阳带回来的关键。
他甚至知道顾南衣和秦北渊身上的蛊虫叫什么名字。
“不渡。”纪长宁对秦北渊道,“民间传闻只要過了冥河、喝下孟婆汤便会忘却前尘、走上轮回桥,但這蛊能从冥河之前将人截回阳间,所以取名叫不渡,能和阎王抢人。”
秦北渊问,“等我吹响虫笛,昭阳如何回来?”
他并不在意是否要一命换一命,又或者這蛊究竟叫什么名字。
但如果真要死,秦北渊必须确定虫笛真能将昭阳带回来。
他只有看過那一眼,才能平静地代替昭阳离开。
纪长宁犹豫了半晌,還是咬牙道,“我要去一趟南疆。”
“不行。”秦北渊立刻否决,“楼苍刚从南疆夺回春生,南疆此时杯弓蛇影,不会接纳外人入内,你去也打探不到什么。”
“不渡是南疆之物,我甚至不知宣阁究竟是不是从南疆得到,连一知半解都說不上,只能去南疆找精通此道的蛊师了。”纪长宁却很坚持,“眼看着就要是三月初四,時間可等不起人!”
“年后再做决议。”秦北渊道,“先去皇陵一探究竟。”
纪长宁大骇,“皇陵你是进不去的!就算真让你找到办法进去,你不会真的想……”
“若她沒死、她能回来。”秦北渊冷静理智地抬眼做出最合理的推断,“她的身体一定仍然是原样。”
纪长宁连连摇头,大为反对,气得不行,“秦北渊,你這般所作所为,等同于是掘别人的坟你知道么!”
“我已要侵犯阎王殿,還差這点冒犯?”秦北渊面色如常,“倘若昭阳的棺木中躺着是一具腐朽的尸骨,你难道還能坚信昭阳能活過来?”
纪长宁倏地沉默了下来。
事实如此。
一個人能死而复生已是听起来天方夜谭的事情,若是沒了“身体”這個来处,却還想着能招回魂魄令其复生,這便更要笑掉人的大牙了。
纪长宁一方面相信宣阁死前模糊不清的說辞委托,一方面却又有些害怕三月初四、乃至于祭天那日的到来。
他害怕着自己這么多年的信念将会在届时毁于一旦。
沉默了半晌,纪长宁才咬牙道,“但你进不了皇陵,定会引起皇帝注意。”
這便是妥协的意思。
秦北渊轻轻地拂了一下面前的纸张,他淡淡地說,“只需比他更快一步便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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