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2 章
一件也沒有。
心腹是唯一一個陪着秦北渊的人,他一句话也沒来得及问秦北渊,只找了两匹快马来,便也只能独自跟着秦北渊往回赶。
一路风声呼啸,心腹在赶路的中途忐忑不安地看了好几次秦北渊的脸色,最后一個字的废话也沒敢多說,只往死裡驱使两匹千裡马用最快的速度一路驰骋回了汴京城。
等待皇帝回城的百姓们這时候也纷纷在忙着用午饭、走街串巷,两匹快马一路沿街狂奔自然引起了不小的骚动和慌乱。
心腹知道這不是秦北渊能做出来的事情,可秦北渊的状况眼看着不对劲,他便也不敢多說什么,只咬牙紧紧跟住秦北渊往长安巷的方向而去,希望這一遭发生的不是什么大事。
秦北渊到了长安巷外才翻身下马,他几乎是跑着冲向了顾南衣的院子,却看见门是开着的,内裡一片混战。
一方是秦朗杜云铮苏妩楼苍打头,另一方则是一群使着古怪武器的黑衣人。
秦北渊的视线立刻扫向秦朗背后,顾南衣果然正立在那处最安全的位置,被众人保护得很好。
秦北渊几近贪婪地凝视那张年轻的面孔,得到了对方不冷不热、漫不经心扫過来的一瞬视线,呼吸顿时一窒。
——他竟然会愚蠢到一直沒发现,那从来就是昭阳的眼神,她几乎不屑于对自己做過多的掩饰。
她向来是個如此傲慢的人,秦北渊向来都知道。
心腹追上前来见到這阵混战,一皱眉便抽出武器,“相爷小心。”
“你也去。”秦北渊吩咐道。
心腹犹豫地应了是,上前援手,特意到了秦朗身边,存了個保护的念头,谁知道险些被秦朗敌我不分、大开大合的动作给捅了一刀,只得赶紧拉开距离。
院子周围早就安排了不少暗卫——哪一方的都有——即便来的刺客数目众多,也還是逐渐落了下风。
眼看着半数同伴都已经倒下,刺客中为首的一人突然发出一声奇怪的嚎叫声,像是狼叫又像是鸟类的凄鸣。
他的同伴立刻朝他靠近收拢過去,一群人毫不犹豫地便掉头从院墙上纷纷离开。
即便做了简单的掩饰伪装,可南疆人的攻击手段還是太過容易辨认了。
秦北渊做出這個判断,但他此刻无暇多想,情况一转危为安,他便立刻进入院中,不顾兜帽掉落,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到顾南衣面前去捉她的手。
秦朗的动作比秦北渊更快,匕首一横便挡住了他,皱眉道:“干什么?”
秦北渊不得不停住脚步,他越過秦朗去看一脸淡然、丝毫看不出刚目睹一场厮杀的顾南衣,“让我看看你的手。”
“凭什么给你看?”苏妩消耗巨大,原本正靠着杜云铮在一边喘息,听见秦北渊的话后却是当仁不让第一個开口讽刺的,“今日不是祭天?丞相竟然可以半路离开,就为了能摸一摸别人的手?”
秦朗却眉梢微动,似乎已经由秦北渊這句话联想到了什么。
“顾南衣,我也可以在所有人面前开口。”秦北渊沉沉地說,“只要你不介意他们听见。”
秦北渊這时候念出“顾南衣”三個字时简直像是从牙缝裡挤出来的,令纪长宁不安地看了他一眼。
顾南衣的视线在秦北渊脸上转了一圈便猜到发生了什么——虽然不知如何,但显然秦北渊知道了秦朗是骗他的。
“我去拿伤药。”顾南衣說完便转身道,“阿妩,杜公子,楼公子,李六公子,纪先生,看来秦相有急事要說,你们今日先回去可好?”
别說苏妩不愿意,就连這院子裡最沒地位的李承景看着也知道气氛不对,哪裡肯就這么贸然离开?
“你们不听比较好,”顾南衣笑道,“改日我再同你们一一道谢。”
她說完沒理会苏妩忿忿的眼神,回去房中取了伤药来一一交予方才战斗中的几人,又特地轻声细语地叮嘱了苏妩要小心养伤不可留疤,才将他们一股脑地送出了门。
心腹半路接下了顾南衣的活儿,又吩咐受伤较轻的暗卫将院子裡横七竖八的人飞快地拖了出去搬走。
這過程中院内竟沒有一個人說過一句话。
秦北渊就站在原地盯着顾南衣看;而顾南衣拿了伤药替默不作声的秦朗上药,一眼也沒有多看秦北渊。
心腹打从心底裡叹了口气,最后一個出院门,還将院门从外面关上了。
顾南衣专心致志地将秦朗身上几处外伤大致处理好了上药,確認不必再包扎,才将瓶子放下,偏头不紧不慢地看向秦北渊,“秦相有什么话便說吧。”
“你右手五指内侧都有伤痕,是遇刺时握住匕首留下的。”秦北渊說得很慢,但却很笃定,是思考過后的结果。
顾南衣懒懒笑了一下,“你沒看過,怎么知道呢?”
“今日祭天,我去了皇陵,”秦北渊沉声-->>
本章未完,點擊下一页继续閱讀說,“你的棺中是空的。”
秦朗倏地转头看向了身旁的顾南衣。
在摸過顾南衣手上伤疤那时他就在思考時間上的错位,某個念头也从他脑中一闪而過,可当秦北渊真的說出這句话时,秦朗也好似整個人从头顶到尾椎過了一道雷电。
顾南衣不是“复生”,她是“未死”。
這对秦朗来說差别实在不太大。
但对于从前并不知道真相的其他人来說,有着云泥之别。
譬如秦北渊。
秦朗原本好不容易另辟蹊径让秦北渊一叶障目不见泰山,可秦北渊到底不是蠢货。
秦朗回头看了一眼顾南衣,又垂眼去看她的手——他只要一伸手,就可以将她的手握在掌心裡。
然而秦朗动了动手指,仍旧沒這么做。
“你不是能梦见昭阳,”秦北渊說,“你之所以知道宣阁专门为昭阳留下的問題是什么答案,只不過因为你就是昭阳。”
顾南衣和秦北渊对视了一眼,而后她不以为意地笑了一下,问,“是又如何?”
哪怕心中已经有了十成十的把握,在听见顾南衣亲口承认时,秦北渊還是一阵條件反射的天旋地转,明明沒有移动,却连脚跟都差点站不稳。
一旦想通了一個点,以秦北渊的头脑便能倒推出太多太多。
宣阁果然有能令人不死的宝物,他自己舍不得用,却珍惜地留在了昭阳的身上,就像是早就预料到了她的死亡。
“你是……”秦北渊艰难地动了动喉结,“你一直沒有死,也一直知道自己是谁。”
“我知道。”顾南衣懒懒地道,“但昭阳死了,活着的是顾南衣,這话并沒有错。”
秦北渊沉默了一下,领会了她话中的意思,“你不想再当昭阳。”
“她该做的事都做完了。”
“你也不想认识从前的人。”
顾南衣歪头,“从前的人,是指的谁?”
秦北渊闭了一下眼睛,“……苏妩,李承淮,沈其昌。”
他知道自己的名字根本不该在此处被提起。
顾南衣轻轻地啊了一声,她笑道,“這些人顾南衣都认识了,以后也可以继续做朋友。”
后半句的意思实在是再明白不過了。
——有些就不必继续做朋友了。
秦北渊整個人像是重病似的头重脚轻起来,他掐住自己掌心转向秦朗,问顾南衣,“這也是你选的?”
“我怎么选,需要你一一過问嗎?”顾南衣眯眼道。
“——是我选的。”秦朗突然打断了两人的对话,他冷然道,“不是她。”
秦北渊定定看了秦朗半晌,意识到那個“顾南衣能梦见昭阳和宣阁”的骗局并非出自顾南衣,而是秦朗。
然而秦朗沒必要特意骗他,那便說明骗局定然是半真半假的。
秦北渊道:“你身上确实有蛊虫。”
顾南衣也不讶异于秦北渊会這么快将一切推断出来。
不如說,能瞒秦北渊到现在才叫她觉得有些吃惊,不知道秦北渊究竟是怎么相信這怪力乱神到今日的。
“我是吹笛人,”秦北渊又接着說,“虫笛也在我手中,只有我能为你解蛊。”
“你若不想解……”顾南衣张口才說了几個字就被秦北渊打断。
“解。”他一口咬定,毫不犹豫,“但我有交换的條件。”
听见秦北渊的话,顾南衣勾起嘴角轻轻笑了一下。
秦朗還是第一次见顾南衣這样笑,那完全不是“顾南衣”的笑容,轻蔑中又带着上位者的居高临下,属于那位曾经辅政十多年的昭阳长公主。
“我不会和你秦北渊谈任何條件。”顾南衣斩钉截铁地說。
院中的气氛一时冷了下去,秦北渊沒有立刻說话,秦朗也在迅速思考。
秦北渊不吹笛,对他来說并沒有太大的影响——反正他也可以吹,只需要将虫笛自秦北渊手中取走便可以。
就在对峙之中,院门突然被人推开,心腹顾不上裡面情况匆匆入内,他迟疑地看了一眼顾南衣和秦朗,低声对秦北渊道,“府裡的虫笛断了。”
秦朗听得一清二楚,手上一個用力就将暗器硬生生折断了,他一字一顿地问,“怎么断的?”
心腹還在犹豫回答還是不回答的时候,秦北渊开了口,“陛下說過绝不让解蛊一事发生。”
他虽然沒有明說是薛振做的,但這句话也和明說差不到哪裡去了。
既然不让解蛊,那毁了虫笛当然是最保险的措施。
薛振从前就出過手,就连纪长宁之前也是同顾南衣提起過這件事的。
祸水东引,也不都一定是栽赃诬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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