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在想什么?”這已经是她今天第二次看令玄這样了。他现在倒是很能坐得住,不過就是坐不住也沒办法了。
“沒什么。”令玄看起来有些恹恹的。
“要不要看书啊?”月因因继续之前的话题。
令玄看她的眼神有些迟疑,旋即点了点头。
月因因从書架上拿了一本寻郅刚刚推薦的有助于修炼的书,伸手递给他。
令玄迟迟不接,月因因才想起来,他的手是动不了的。
场面一度有些尴尬,月因因很是歉然。
“抱歉,是我忘了。我念给你听吧。”
不等令玄回答,她直接将令玄推至窗前,自己则撩起裙摆,在一旁的台阶上施施然坐下。
“道生万物…”月因因方念了一句,就停了下来。
“怎么了?”令玄看向她。
“沒什么。”月因因继续读下去,心中却在奇怪。這当是最基础的书,令玄定然早就读過了,寻郅拿這些书来糊弄他们?
月因因清雅的声音在耳边回响,令玄看着阳光嘴角微扬,闭上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
安心读了一会,月因因有些口渴,正想去喝杯水,打算问问令玄渴不渴。這一抬眼,才看见他闭着眼睛,不知道是睡着了還是在想别的事。
她自己先去了喝了杯水,紧接着又拿了一杯過来,准备给令玄。
令玄犹自闭着眼,月因因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在睡觉。正在思考要不要叫他,令玄就睁开了眼。
“要喝水嗎?”虽然是问他,但水已经送至他嘴边。
令玄看了看嘴边的水,又看了看月因因,只好就着她的手喝了。
“還要嗎?”月因因放下杯子。
令玄摇摇头。
月因因這会儿发现了点不对,令玄从刚刚到现在好像沒怎么說過话。
“令玄,這本书看過了?”月因因其实是不知道和他說什么,她一直都不是话多的人。以前两人在一起,也多是令玄說给他听,如今他不說话了,自己還真不知道說点什么。
“看過了,你是不是不会念给我听了?”仍然是那副沒精打采的样子。
月因因点点头,要不然呢?他都看過了就沒有什么读的必要了,像他方才不是都睡着了嗎?
令玄沒有丝毫意外。
月因因看着令玄,感觉他心情好像更不好了,她有些无厘头。
“可以读别的书啊?”为什么非要读那一本,也沒有写得很好吧。
“什么?”令玄一时沒跟上。
“既然這本书读過了,就换一本书啊?”
“因因,你不必因为愧疚…”
“我什么时候說過是愧疚了?”這都哪儿跟哪儿?
“因因,”令玄有些踌躇,不知如何开口。
“怎么了?”月因因隐约知道他要說什么了。
“你是不是有一点点喜歡我了?”他鼓足了勇气,等月因因的回答。
令玄于风月一事沒什么经验,摸不清月因因此时的想法,但還是想要问個清楚明白。即使可能被拒绝,也好過這样一颗心不上不下的,让人抓心挠肝。
月因因闻言轻笑了一下,他终于问了。她還以为,令玄要一直憋着不问呢。
“令玄。”月因因郑重其事地开口唤她,令玄也正色以听。
“我从前,见過人心险恶,也经過风雨屠戮,甚至连我拿剑的样子你也看過了。我可能沒办法像其他女孩子一样,那样毫无顾忌地信任一個人,依赖一個人。
感情于我而言,远沒有其他事情重要。所以即使我喜歡你,可這一点喜歡根本不值一提。我不知道自己对你的喜歡有几分,也知道我为你能做到什么程度。”
月因因說得冷静,她不希望令玄对她抱有什么不切实际的幻想。
她总是将自己說得冷血冷情,可令玄知道,她再好不過了。他喜歡她的坦荡,喜歡她的清冷,喜歡她的理智,喜歡她偶尔的小脾气,甚至连她疏离的样子,拔剑的样子也很欢喜。
“因因,我从来也不需要你为我做什么。我也不觉得,喜歡一個人就必须要舍弃什么。一开始我提防你,可是后来,你实在太好了。
明明就受了很多伤,但還是将自己的善意留给别人。明明就很痛,還装作若无其事。明明還是個孩子,偏偏要强迫自己长大。明明就有关系,却還要对什么都說沒关系。
你很坚韧,话很少,偶尔還怼人,对待命运悲观却又乐观,为了你的目标能锲而不舍地坚持和努力。
因因,我从沒有见過你這样的女孩子。所以你要不要、要不要和我,”
令玄磕磕绊绊的话還未說完,倒是被月因因打断了。
“所以令玄,這個,你一早就知道是什么意思是不是?”她指了指自己眉间的小花。
“知道是知道,只是不确定你這份心动是对谁。”他也沒想到自己這情路走得如此顺畅。
虽是经历了几番波折,但還有什么比你喜歡的人恰好也喜歡你這件事件本身更加幸运呢?
月因因挑了挑眉,令玄现在才有了点往日的样子。刚刚那一言不发的沉闷劲儿,她還真不习惯。
两個人就這样看着彼此,空气中都弥漫出一种暧昧又甜蜜的气息。
室内一时静谧无言,谁都沒有打破這种气氛。
灵域中,离时欢此时的处境却不轻松,那日他擅自将月因因带入净灵埙,又沒有阻止令玄的进入,险些酿成大祸。若這两人在灵域裡出了什么事,相信六合八荒都不会轻而易举将此事揭過的。
因着這件事情,离时欢暂时被关了禁闭。
不過眼下,他关心的除了当日汇聚的花灵,還另有一事。
他记得,当时离羲怀看见令玄的时候,表情有点诡异,他似乎是出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慌乱。
而且,他对令玄的态度有些奇怪,他耗了半生修为除了令玄的凌毁之刑,說是对衍墟少令主的赔礼,虽說也合情合理,但却透着不对劲。這不像是他的行事方式,且若果真如此,为何不见他对月因因這個神女有所补偿。
“小白。”离时欢沉声唤道。
“公子。”暗处现身。
“去跟他說,我要见他。”他指的是离羲怀。
“是。”
转眼间,這殿中又只剩下离时欢一個人了。
沒等来离羲怀,却是先来了個不速之客。
“九弟,在這裡可好?”离时傲這话,明显是在幸灾乐祸,落井下石了。
离时欢只当做沒听见他的弦外之音,“多谢兄长关心,我自然是一切都好。”
“九弟身处困境還能有如此气度,倒是让我這個兄长自惭形秽了。你可知道,擅闯净灵埙是大罪?”
“不用兄长提醒,我自会领罚。”
“领罚?也是,父亲那么看重你,怎会舍得重罚你?就算你始终不肯唤他一声父亲,他也不会责备于你。”
“這些年,他从未亏待于你。”虽然离时欢与他之间有心结,但客观来讲,从他這個角度来看,他并不觉得离羲怀有做错什么。只是离时傲,一直认为他心有所偏,什么事情都要和自己争個高下。
“是不曾亏待于我,可他的眼裡又何时有過我?”
這其中的内情,离时欢自然是知道的,只是他不能說。有些事情不该他来說。
“兄长前来就是要說這些?”這就是在下逐客令了。
被幽闭還能如此若无其事的人怕也就只有离时欢了。
“自然不是,想来有一事你应当会感兴趣。”
“兄长是打算告诉我花灵的情况了。”
离时傲也沒想瞒着他,直說了。
“被父亲收起来了,不過他似乎犹豫不决,并沒有马上复活你的母亲,应该另有他用。看来有些事怕是不能如你所愿了。”
离时欢面上的表情依旧纹丝不动,他不相信离羲怀会這样。
他越是這无所谓的样子,离时傲就越是生气。凭什么,他求而不得的东西,离时欢却唾手可得,還如此地不屑一顾?
正准备再說点什么激怒离时欢,就听手下的人禀报說离羲怀正在過来的路上。
“行吧,今天就不多說了,我会再来看你的。不過,九弟,那個神女殿下,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她?将来可别后悔。”
抛下這一“忠告”,离时傲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离时欢的表情,却在這一刻有了裂缝,他确实,有事情瞒着月因因。
沒给他過多的思考時間,离羲怀就過来了。
“阿时,听小白說你找我?”被点名的小白真是哭笑不得,现在连尊主都只记得他叫小白了,這才是他的本名吧。
“花灵呢?”离时欢开门见山。
“我封起来了,我知道你想做什么,现在還不是时候。”
“還给我。”這东西本就是他从月因因那儿得来的,理应是他的。
“我說了,现在不是时候。”
“咳、咳”小白在一旁装模作样地咳嗽了两声,這父子俩现在的样子他早就司空见惯了,他得从中斡旋,让他们不至于打起来。
這两人同时睨了小白一眼,又同时看向对方,都不认输。
半晌,离时欢又想起来问他:“令玄是怎么回事?”
“你确定你要知道?”
“什么意思?”
“他是你的双生哥哥。”离羲怀沒再给他選擇的机会,直接說了出来。
“你和谁、”离时欢一时沒反应過来,“你是說,同父、同母?”
“是。”
“可笑。”他有個双生哥哥,他竟从不知道。
“我以为此生与他无缘,沒想到,”沒想到,命运弄人,令玄如今還是天命之人。
“我为何,从未见過他?”
“灵域之中,双生子向来取小舍大。一出生,他便被丢弃了。”
离时欢說不出自己是什么心情,令玄的命运似乎有一部分是源于自己。
“他知道嗎?”
“应当是知道了。”离羲怀想起上次令玄问自己的那些事情和反应,应当是被他猜得八九不离十了。
良久,离时欢又发现了疑点。
“不对,我跟他一点都不像。”這话是真的,两人外貌似乎毫无相像之处,一点也看不出来是双生子。
“其实令玄,长得很像你的母亲。”离时欢则比较像他了。
“母亲?不像。”离时欢仔细回忆着记忆裡母亲的样子,并未发现有相像之处。
“你母亲原本长的不是你看到的那個样子。罢了,许多事,后来你会知道的。”
他這样說,离时欢就是再问也问不出来什么东西了。
两人面面相觑,相顾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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