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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每一颗星都代表了一個逝去的人……

作者:天上云
操场。

  因为天气寒凉下来,這個時間点也沒有什么人了。

  沒有星星的夜,越发增添了這股凄寒的气氛。

  孤单的几盏路灯,灯光清冷的溅落在地。

  田欣琳抱着双腿,蹲坐在台阶上。

  两條修长的腿无意识地夹紧,尖而不锐的下巴放在膝盖之间。

  就好像這样的缩成一团,就能感受到几分暖意。

  在她的手中握着一個手机,因为手指用力太紧而骨节发白。

  披在柔肩上的长发轻轻地颤抖着,不知道是因为天气太冷,或者還是其他原因。

  手机屏幕上的亮光,空荡荡地照在她的脸上。

  她素白的脸沒有化妆,却更显出清水出芙蓉般的动人,那双狭长而媚的眼眸红通通的。

  她呆愣愣地看着屏幕上面的那個名字。

  她不知道,

  明明一再提醒自己要远离這人,因为他不是自己理想中要找的那個人。

  但是在這個时候,

  自己却又不受控制地拨通了他的电话。

  明明手机中的联系人有很多,而且都是比他更优秀的人。

  但是在這個时候,她想找到就只有他。

  找他出来做什么?

  她也不知道……

  就是想要找他出来,看着他……也让他看着自己。

  就好像這样能够让自己的心情变好似的。

  她想起了戏剧心理学课程上,老师所讲授的一句话——

  “人的情绪都是有一個阈值的,当所遭受的情绪突破了這個阈值,你所做的事情就不会按你的意识进行了,而是按照你的本能来行事。”

  田欣琳只是想叫他出来。

  然后沒有多想,就這么做了。

  仅此而已。

  “难道叫他出来,是自己本能想要做的嗎?”

  田欣琳想不明白。

  她這個时候脑子很混乱,

  所以不想再去纠结這個問題。

  拆出旁边的罐装酒水。

  拿起来喝了一口。

  冰凉的酒水入喉,让她纤眉微蹙。

  可是她并沒有放下,而是又猛地灌了一口。

  因为,

  手机上对于‘做什么最能够缓解悲伤’這一個問題,

  回答得最多的是:酒;

  其次是:找個人陪。

  酒水从她的嘴角滑落,淌過白皙的锁骨,在光洁的锁骨湾中打了個旋儿,然后缓缓浸透了单薄的衣领。

  “咳咳咳……”

  因为喝得太急,田欣琳被呛到了。

  她的身体前倾,不住地咳嗽着。

  “酒不是這么喝的。”

  一只温暖的大手突然放在了她的后背,轻轻地拍打着。

  田欣琳猛地回头,只见许麟正一脸平静地看着自己。

  田欣琳只觉得鼻头一酸,就好像被启动了某個开关似的,那些强忍着的情绪就要倾泻而出。

  她赶紧把脸侧向一边。

  紧紧地抿着嘴巴,抽了抽鼻子,强行忍住了。

  她不想要哭,因为……這样不好看。

  许麟把外套脱下放在一边,然后在她的身边坐了下来。

  “想哭就哭吧,憋着难受。”

  许麟自顾自地抽出一罐啤酒,嘲笑道:“小孩子都知道的事情,你這么大個人了還不懂嗎。”

  和笑一样,哭也是人的本能和权利。

  绝大部分的悲伤,只要能够哭出来,那就能够宣泄出去。

  而那些沒有哭出来的悲伤,或许会永远在心底留下一根刺。

  前世年少倔强的他也不懂,

  可是人到中年,就算想哭也哭不出来了。

  很多的刺,就留在心底变成了永远的遗憾。

  听到许麟這么說,

  田欣琳就再也忍不住了。

  颤抖着肩膀,清啼娇啜起来。

  许麟喝了一口酒水,悠悠道:“肩膀可以靠。”

  田欣琳猛地抬起头,眼眸還闪着泪花,凶巴巴地瞪了许麟一眼。

  然后……便猛地扑进许麟怀中。

  单薄纤柔的肩膀,颤抖的幅度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很快,

  许麟的胸膛便湿热一片。

  “明明就不是坚强的性子,還偏要装什么坚强……”

  许麟摇头一笑。

  一只手揽着她的肩膀,轻轻地拍打起来。

  另一只手拿着酒罐,需眯着眼睛看着夜空,悠悠地往嘴巴裡送着酒。

  今天的夜真的好黑……

  在那個点似乎有一颗星星?

  他有些不确定地想着。

  因为实在是太远、太暗了,让人看不清。

  田欣琳并沒有哭多久。

  很快就从许麟胸口爬了出来,低着头不敢看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整理着凌乱的发丝。

  沒有哭到妆都花了,因为她根本就沒有化妆。

  但還是非常好看。

  那张梨花带雨的小脸润白、眼眶霞红……

  網上所谓的娇弱风,本来就不是靠妆容能画出来的。

  而是一种独属于美人悲伤過后的余韵。

  那些妄图靠着妆容模仿的,全都是可笑的东施效颦罢了……

  许麟赏看着這张脸,在心裡面想到。

  晃荡着酒罐,微笑道:“好受些了?”

  田欣琳瘪了瘪嘴巴,可怜兮兮道:“一点点……”

  就如许麟所說的,她从来就不是個坚强的女人。

  她伸出手指,指着许麟旁边的罐装酒,声音娇娇道:“想喝……”

  许麟并沒有說什么喝酒伤身体之类的废话。

  他知道,

  這個时候的女人,所需要的就只是陪着她醉一场。

  帮她打开,递给了她。

  她轻声道谢。

  两人轻轻碰了一杯。

  或许因为不喜歡酒的味道,

  她那双纤如媚柳的眉毛皱了起来。

  许麟沒有說什么。

  沒有人真正地喜歡酒。

  所钟情的,也不過是酒水所能带来的情绪而已。

  “现在可以說說,发生了什么吧?”

  他看着酒罐上的生产资料,随口說道。

  田欣琳一时沉默了。

  许麟也沒有催促。

  场面只剩下女人因酒水甘冽而发出的嘶嘶声。

  好一会儿,

  田欣琳终于开口了。

  “我一個很重要的亲人去世了,她是我的外婆……”

  這句话出口,

  她抿着嘴唇,又陷入了沉默。

  许麟沒有說话,只是拿着酒罐和她碰了碰。

  過了一会儿,

  她才终于完全的诉說起来,许麟沒有說话只是安静地听着。

  “在我进入中学之前,都是由我外婆照顾的。”

  “你不是好奇,在這個全港人都說普通话的年代,为什么我還会那么一口流利的粤语嗎?”

  “因为那是我外婆教的,她总是說作为锦港人不能忘本,普通话要学,粤语也不能忘记……”

  她再次沉默了,主动和许麟碰了一杯。

  喝下一口酒水。

  似乎有些适应了,她眯着媚眼轻轻地吁了一口气。

  然后又說道:

  “我妈妈還有我姨妈……所有人都告诉我要做一個好女人,要讲礼仪要淑雅……要让所有异性都被我的美丽给吸引。”

  “只有我的外婆,她說让我做好我自己就行了……结果就是,每次外婆都会和我妈妈争吵起来哈哈哈……”

  她扯着嘴巴笑了起来。

  “其实我也知道,妈妈是想让我变得更好,但是……”

  “……”

  田欣琳看着夜空,喃喃自语般对许麟叙說着。

  明明是個很暗的夜,

  她的眼睛却扑闪扑闪的,好像在闪烁着晶光。

  那张哭得发白的脸,也渐渐地霞飞双颊。

  那张性感粉唇轻快的一张一合,时不时還因为一段美好回忆而掀起动人的弧度……

  许麟一手握着酒罐,一只手撑着脑袋,静静地看着。

  他不喜歡吹冷风,更不喜歡吹着冷风在這儿喝闷酒。

  而身边赏心悦目的人儿,是他這么做的唯一理由。

  难不成還真是为了出来看星星啊!

  他就是這么個俗人。

  ……

  或许是哭了出来,

  也可能是因为酒意上涌,

  再或者是其他的什么原因,

  田欣琳觉得心裡好受多了。

  她把很多關於外婆的事情,有趣的、开心的、难忘的……都一一說给许麟听。

  但也有些话是不能够說的,所以她只能藏在自己的心底。

  就比如說,

  妈妈在电话中告诉她,

  這個世界上只有一种病最难医治,那就是穷病!

  “你外婆去世,就是因为咱家裡穷啊!”

  “琳宝,如果咱们家足够有钱,那么不早就能够给你外婆做身体检查、为她治病了嗎?”

  “……妈咪這一辈子什么都不求了,就盼望你能够嫁個好人家。”

  “什么爱情那都是假的,一個女人只有富足了才能够谈情說爱,不要像妈妈……”

  妈妈的话语在她的脑海中回荡着。

  让她不由得停止了叙說,偷偷地看着身边的许麟,嗫嚅着嘴巴,“可是……”

  “琳宝,如果你嫁给一個家境不好的,那么你就会過上和现在一样、甚至還不如现在的日子……”

  “别信什么趁着年轻一起打拼的废话,那都是骗人的!”

  “普通女人尚且有一些可能,但是像我們家琳宝這样的女孩子肯定是不会幸福的,我們琳宝天生就是過富家太太生活的……”

  “妈咪這些年把你当大小姐一样宝贝着,你自己问问自己,你能够過那种自己洗衣做饭、柴米油盐的苦日子嗎?”

  以前她觉得妈妈說得很对。

  自己真的過不了那样的日子。

  但是现在……

  她不确定了。

  如果是他……這样的日子,也应该可以接受吧……

  见田欣琳不說话了,

  许麟有些诧异道:“怎么了?”

  “沒什么……”

  田欣琳赶紧摇头,将以上的叙說画上一個句号,

  “小学六年的时光,是我最最开心的日子。”

  “以前我還觉得這些快乐一直属于我,但是外婆去世了,我才发现……這种日子已经永远地离我而去了。”

  她一脸黯淡的低下头。

  不愧是艺术生,

  即便是田欣琳也会有這么文青的一面。

  许麟在心裡想着,摇摇头微笑道:“你說的不对。”

  田欣琳抬起头,差异地看着许麟。

  许麟想了想,說道:“那些逝去的人,就好像清风,时刻常在;就好像圆月,夜夜长明……”

  “他们就好像你所能看见的一切美好事物,当一阵清风吹来、当一片繁花盛开,那都是逝去的人在给你的安慰。”

  “只要你一直沒有忘记,那么他们就会一直存在。”

  這是他以前在網上看到過的鸡汤。

  虽然是鸡汤,但說出来不怕笑话……這段鸡汤也曾治愈過许麟。

  所以他记下了,并且现在說给了田欣琳。

  田欣琳双腿并拢,抱着膝盖,侧着头美眸扑闪地看着许麟。

  那头微微蜷曲的长发,随着夜风轻轻荡漾着。

  许麟一边收入眼中,一边继续說道:“一個人其实有三次死亡,到第三次那才算是真正的死亡。你知道這是为什么嗎?”

  田欣琳眨巴着眼睛,懵懵地摇了摇头。

  许麟饮干最后一滴酒水,舒了一口气道:

  “当你的身体彻底衰亡并且医生宣告了你的死讯,這是人的第一次死亡。”

  “当亲友在葬礼上为你献花作最后的告别,這是人的第二次死亡。”

  “而第三次死亡,也就是人真正的死亡,那就比较漫长了。”

  许麟看着田欣琳的眼睛,微笑道:“当世界上最后一個记得你的人、最后一個与你有关的事物彻底消亡之时……”

  “一個人才算是真正意义上的死亡。”

  “所以,只要你不遗忘,那么外婆她就一直還在。”

  田欣琳那双深蹙的眉、紧抿的唇都舒展开来,一张脸也渐渐的明媚起来。

  她昂起头看着自己,傻乎乎地說道:“那我要把外婆讲给我的宝宝听,再让我的宝宝讲给他的宝宝听……”

  “嘻嘻,這样子我的外婆是不是就永远都会陪着我啦!”

  她的媚眼弯弯,好像一只喜悦的小狐狸。

  看着因为酒意而犯傻的女孩。

  许麟笑了笑,点了点头:“是的。”

  “呀,许麟,你快看!”

  “外婆說過,一個人死后,天上就会多出一颗星星。”

  “那颗一定就是我外婆啦!”

  田欣琳脸红扑扑的,有些欢喜地指着夜空。

  许麟顺着她的手指看去。

  只见那颗自己所不确定的星星,已经完全的显露出来,在這片无垠的夜空烁烁地闪耀着……

  “是的……”

  许麟顿了顿,說道:“她在天上看着你,陪着你呢。”

  “嗯嗯!”

  田欣琳重重地点了点头。

  到時間了。

  最后一盏灯也暗下。

  整個操场黑了下来。

  就只身下两道身影還坐在台阶上。

  “走吧,迟了宿管阿姨该锁门了。”

  许麟拍了拍屁股,从冰凉的台阶上站起来。

  “许麟……”

  “嗯?”

  “你扶我!”

  田欣琳对着许麟张开手臂,那张醺红的脸傻乎乎地笑着。

  许麟摇摇头,将她扶起。

  “许麟……”

  “又怎么了?”

  “我冷……”她瘪着小嘴,可怜兮兮道。

  许麟将外套递给她,失笑道:“现在才知道冷了?穿這么少就跑出来了。”

  那梨花带雨的一哭,打湿了他半边内衣。

  因为外套被提前脱掉,才能够幸免于难。

  田欣琳摩擦着手臂,小嘴呼呼呼地点着头,“是呀是呀,好冷呢……我觉得你的衣服一定很暖和!”

  “地上這么冰,早就给放冷了。”

  “不!就是暖的!”

  “好吧,你說暖那就暖吧!”

  “嘻嘻,你舅宠着我吧……”

  “许麟……”

  “又怎么了?”

  “你把你的衣服给我了,那我也把我的衣服脱下来给你吧……罩罩都湿了呢,难受死了!”

  “我靠……田欣琳你别发酒疯,给我好好穿上!”

  “嘻嘻,骗你的啦……瞧你那眼神儿,是想喝姐姐的奶奶嗎?”

  “……疯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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