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甘心否 作者:想见江南 ”斩!“ 一声断喝,宛若开天辟地。 那金色巨剑携着毁天灭地之威轰然斩落,剑光所過之处,虚空破碎,法则湮灭,整片天幕如同脆弱的绢帛般被一分为二! 苍穹之上的文脉天心甚至来不及显化成韩村长的老脸,便化作无数碎片。 不远处的韩村长,早在剑气聚成刹那,便化作缕缕轻烟消散。 “结束了么?” 薛向握紧了拳头,仰望苍穹,巨剑缓缓消解,化作无数弯曲的文气,飘落而下。 忽地,一团乌云遮蔽掉才打开的天光,紧接着,第二团,第三团乌云飘来…… 转眼间,才放光明的天幕,便要重归于晦暗。 不远处,韩村长晃晃悠悠,不知从何处冒出。 他周身沒有伤势,只是看起来不再那么凝实,显然,還是虚弱了不少。 他仰天大笑,笑声中带着三分愤恨,三分悲凉,三分怨毒,還有一分庆幸。 “任你才高八斗,才气足以支撑文气,显化斩破苍穹的异象,但你要知道,横亘在你头上的,是文脉天心。” 韩村长恨意滔滔地道,“即便是文瘴聚成的文脉天心,也不是区区诗句显化异象,便能轰塌的。 如今,你文气耗尽,下场注定悲凉。 小贼啊小贼,你也有今日? 为了一群愚氓,落得如斯下场。 我倒要问问你,甘是不甘?” 韩村长到底不是含谷老人。 他的本体是一缕残念,于今,這缕残念唯一的渴盼,就是长久地,永远地存在下去。 他說出怎样泯灭天良的话,薛向都不意外。 甘心么? 薛向当然问過自己。 辛辛苦苦积攒的那么多文气,就這么消耗了。 如今两手空空,抽炼文气的野望已成泡影。 但,這又如何? 自己选的路,他不后悔。 何况,他也并非全无所得。 至少,韩村长只剩了一道虚影,可以想见,高悬在這试炼界的文脉天心,已经衰弱成了何等模样。 可以想见,用不了几轮试炼,此间文瘴,便被消耗殆尽。 至于他,虽得不到文气,但那也只是暂时的。 经历了這样的试炼界,他已彻底领教了上苍给他开的挂到底多大。 得获文气,不過迟早的事。 “不說话了,哈哈……” 韩村长仰天大笑,“你终究是不甘心,终究是后悔了,装什么读书人,装什么儒生。 你们這些人,一個個口口声声为国为民。 进入這裡,为的還不都是文气,有几人真心为了眷村群氓? 当然,冒傻气的不只一個,姓魏的小子算一個。 你算一個。 你比姓魏的更可悲。 姓魏至少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你竟猖狂到要挑战此界的文脉天心,沦落至此,是你该得的。” “住口!” 薛向肃声道,“你一介残念,连生命都算不上。 還敢在我耳边,大言煌煌。 读书人的事儿,是你這一介残念能懂的? 孔曰成仁,孟曰取义。 我已义尽,所以仁至。 读圣贤书,所学何事? 而今而后,我无愧矣。 此心光明,亦复何言?” 空中,一枚青色文气爆开。 “這不可能!” 韩村长瞪圆了眼睛。 又一枚青色文气爆开,牵连着附近的一枚黑色文气爆开。“不,不,這不可能,绝不可能……” 韩村长的面容再度扭曲。 眼前這一幕,完全挑战了他的认知。 到第三关时,试炼者收集的文气消耗完毕,试炼场中的文气,将不能被试炼者抽动。 可此刻,现场的文气,纷纷爆开。 這分明是被薛向所道的言语,给抽动了。 這难道是什么命世之言么? 孔是谁? 孟是谁? 這两個是干嘛的? 韩村长脑子要炸开了。 只几個呼吸的工夫,周遭飘散的所有文气,如多米诺骨牌一般,纷纷爆开。 渐渐地,爆开的文气,一直蔓延到九霄之上。 文脉天心竟也无法拒绝這种传导,一寸寸开裂,一寸寸爆掉。 “不!” 韩村长惊恐欲绝地嘶吼着。 终于,随着文脉天心的崩塌,他残破的身影再也支撑不住,缓缓淡去,连一缕微尘也不曾荡起。 薛向平静地仰望苍穹,他自己也沒想到,最后一番致敬文天祥的心裡话,竟起到了多少璀璨诗篇也起不到的奇效。 头顶上的文脉天心,如昆仑山崩。 滔滔文瘴,化作流星雨坠下。 霎时,薛向心头又是一松。 這种感觉,像极了初入此试炼界。 他尝试时吟诵道,“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 刹那间,苍穹之下,滔滔文气,化作绵绵春雨,无边无际地洒向大地。 整個眷村沸腾了,无数百姓冲出房屋,在雨水中尽情地哭喊、跳跃、打滚…… 嗖,薛向被一道祥光卷中,投入炼文阵中。 随着他轻声诵念炼化文气的口诀,无边春雨忽地朝他涌来。 他全身三万六千個毛孔,在這一刻同时张开。 雨滴渐入,竟化作文气,荡涤着他全身。 数十息后,一缕金色文气,盘旋在头顶。 随着他的意念,舒卷自如,任意西东。 薛向念头一动,金色文气显化成一支毛笔。 心念再动,文气化作一把大刀。 他心中欢喜,意念通达。 他停止诵念练气诀,正待起身。 忽地,滔滔春雨,化作蒙蒙清辉,将他笼罩。 原本温柔的文气,忽然暴虐起来,钻入他体内,仿佛要摧毁一切。 薛向心中一惊,继而大喜。 如果他预料沒错,這应该是传說中的文气淬身。 他听钱明說過,只有在试炼界中发挥逆天之人,才会有此待遇。 当下,他紧咬牙关,任凭文气冲刷。 不多时,他小腹一阵剧痛,代表炼气三层的,三個光点尽数被点亮。 “莫非還能催生境界?” 薛向欢喜无极。 然而,剧痛持续了大约一炷香時間后,小腹一片暖烘烘,三個点亮尽数熄灭,他也沒等到代表练气四层的第四個光点被点亮。 時間一点点過去,体内到处都暖烘烘的。 终于,這暖烘烘的感觉,蔓延到双目。 霎时,周身的暖意化作冰凉。 仿佛全部的热力,在這一刻都汇聚到他的双眼。 他双眼一阵强烈的刺痛,刹那间,他竟失去了视力。 這种剧痛持续了约莫十余息,在他意识行将崩溃之际,灼热感消失无踪。 一股冰凉感袭来,仿佛一对眼珠子被抠出来,被镇入冰水中。 他再睁开眼时,天還是那方天,地還是這块地。 一切沒有什么不一样,但似乎又有不一样。 薛向第一時間,解开衣袍,蒙住自己的脑袋。 用衣袍在脑袋上缠了一层又一层,终于,闭合的眼皮再无光感传来。 他睁开眼来。 黑漆漆的层层包裹内,他竟清晰地看见了衣袍的颜色、纹理。 這也印证了他的猜测,文气淬体,助他成就了玄夜瞳。 自此后,可以夜间视物,窥破障眼法。 薛向来不及欢喜。 嗖,眼前一花,身体便置身于一片白浩浩中。 脚下生风,耳畔生风。 再定睛时,他已出现在一個古旧的山腹内。 山腹四壁,皆是阵纹,脚下则是各种图兴。 左右,皆是试炼界中见過的面孔,六城的试炼者皆在。 “姓薛的!” 便听一声暴喝,宋世佳猩红着眼珠子,如一头嗜人猛虎,狂扑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