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039-莲
黎米眼下正面临着此問題。
[狗卷小天使和乙骨小可爱……真的在這玩意儿裡嗎？
四下无人,人形式神立于地面,齐脚踝的白长发用牵牛花的茎條随意挽起,玉琢似的手拿起桌面上的一张dvd光盘。
這是张乍看之下平平无奇的光盘，两面皆是铝制的银色反射层，上面沒刻任何东西，装在一只透明的塑封袋内。
——它实际是咒术师使用“生得术式”制造的结界咒物，只要触碰到它,便会被吸进去。
這塑封袋，由系统耗费能量生成，能隔绝该咒物的效果,否则黎米早被关进结界了。
[他们真的在结界内，已双双陷入昏迷,失去意识。
系统用不具备感情的中性电子音陈述着。
[刚才我已经向宿主大人您作出說明,我消耗能量分析了這光盘，它是一個极其强大的特级咒物,名为【回忆陷阱】。
[【回忆陷阱】是结界咒物，一次性最多能囚禁四個人,它会随机抽取其中一個人的记忆,把那人作为“主人公”，生成一部《個人回忆录》。
[它同时会把其余三個人,安排成被选中者的《個人回忆录》中的“配角”。
[——假设宿主大人您和我一起进入【回忆陷阱】,如果您被选中,您就是《黎米回忆录》的“主人公”,我大概率会被安排成您的父母、或是妹妹。
[此咒物的强大之处在于,其结界内部的四個人，全员的记忆会暂时地遭到屏蔽，完全地融入自身角色中。
[当《個人回忆录》开始播放，除非“主人公”凭借自身意志力，在电影末尾破除记忆屏蔽、恢复清醒，不然电影会循环播放，四人会永远困在结界内。
[這结界咒物真是名实相符……]黎米沉吟道，[回忆确实是最幽深的陷阱，许多时候，回忆能困住人的一生。
[此咒物要正式发动，必须集齐四個人。——它像一個导演，要有一個主人公和三個配角，才愿意开拍。
系统继续解释着。
[可這结界咒物不会一直等下去——当它吸入第一個人，它便开始计时，如果在之后的24小时内，沒能凑够四個人，它会杀死结界内部的人。
[外部的人不能强行打开【回忆陷阱】，這咒物一旦毁坏，结界内部的被囚者会死。
[想要救被囚者，只有两個選擇。
[一，找到制造此结界咒物的咒术师本人，让对方解除术式。
[二，集齐四人进入结界内，经历一次《個人回忆录》电影，同时，被咒物选为“主人公”的那個人，必须在电影末尾恢复清醒，那样四個人才能一起离开结界，回到外界。
[這种特级咒物，在黑市上是天价啊。]黎米感叹道，[看来盯上乙骨的那群人，是真想抓他，不惜砸這么多钱。
——她正位于一间东京市老居民区的地下室，一盏散发昏黄光芒的电灯泡从斑驳的天花板垂落，依稀地照亮仅有的家具，一张陈旧的木质桌子。
她站在桌前，手裡捏着dvd光盘状的特级结界咒物，這裡头关着她的两個学生。
[系统，五條老板得知狗卷和乙骨出事了嗎？]黎米审视着咒物，光盘的银色反射层，映照出百花莲的面容，[他离开东京去海外出差，已有三天。
[我检测到他目前正处于睡眠状态，他不知道东京市发生了什么。]系统回答，[他和其他高专人员一样，以为狗卷和乙骨在正常上学，全高专沒一個人知晓两個少年被困在废弃的地下室。
[這群老不死的烂高层，]黎米眉头皱起，她难得动怒，[为了自身利益，什么事都做得出来……我真想把他们都杀了。
[情况为什么会变成這样？好烦……我明明昨天還在感恩生活，觉得最近這段時間過得很smooth……
一切要从两個月前說起——
两個月前，同意转学到高专的乙骨忧太从特殊囚室被放出来的当天夜裡，迷你莲变回百花莲，五條悟问了不该问的問題，害得莲失去理智，她把五條悟错认成朝露，导致582的好感度悲剧地降到
夏去秋来，暑气散去，簇拥高专的山林由满目苍翠逐渐转为金橘红褐，四名高专一年级生们日益成长，其中乙骨忧太的改变最大，他愈发开朗，作为转学生，和其他同期的关系也越来越好。
当前時間是九月下旬。
這俩月，黎米自认为過得颇为惬意。
五條悟对百花莲的好感度虽不算太高，信任却建立起来了。从前他不放心放她独自出去，现在他知道她绝对忠心，愿意派她执行单独任务。
被赋予独自行动的权利的百花莲，打起架不用束手束脚，祓除咒灵的效率奇高无比。再加上皮下黎米从不划水，做事充满敬业精神。高武的壳子和勤勉的灵魂结合，這咒术界的新业绩王就出现了。
如果把高专人员历年祓除咒灵的数量做成曲线图，那么今年夏天会是一個新高点，贡献最大的是百花莲。
人形式神不会疲累，有契约者的咒力作为供给，她能不眠不休地持续工作。
——莲姐姐平时要睡觉，一是因为在不加班的夜晚，除了睡觉沒其他事可做，二是因为壳子裡是黎米的灵魂，她需要休息。
拥有一個特级助理帮忙分担大量工作，五條悟轻松不少。
他变轻松，心情也变好，愈发意识到百花莲真是個好助理，那停滞不前的好感度终于再度上升。
——系统检测到，每杀一只一级咒灵，能换来01的好感度上涨。
自从发现杀咒灵能刷好感，黎米干活那是更来劲儿。她每天做一個任务都嫌少，恨不得一天接三個活，她主动請命五條老板给她多安排工作，五條老板欣然答应。
近两個月，黎米的行程表如下：大清早出门，上午独自外出祓除咒灵，下午去咒术高专训练学生，晚上继续在外执行单独任务，凌晨到家，上床睡觉，同时，不定期地辅助高专相关术师出任务。
五條悟的情感所含价值极高，他对莲的好感越高，将来莲脱离本世界时，他的悲伤就越多，黎米能从這负面情感中获取海量的能量——尽管黎米很质疑他這看起来沒有心的男人，届时是否会感到悲伤。
总之，为实现拯救家乡的目标，黎米很乐意通過勤奋工作，刷五條老板的好感度。
然而百花莲拼命的姿态，让一些人产生了误会……
系统告诉黎米，九月初那会儿——即为迷你莲变回大莲一個多月后——家入硝子某天找到五條悟，和他說了什么。
系统沒收集到具体的对话內容，只听說……很刚的硝子美女，喊五條老板“人渣”。
硝子美女似乎是脑补了“五條对莲不甚在意的态度刺激到了莲导致她拼命工作只为讨他欢心不想被他抛弃”……
黎米拦不住其他人的想法，她只能letitgo……
anyway……——百花莲這样的特级助理，真可谓是可遇不可得的稀罕物，要知道咒术界只有四個特级术师，五條悟本人之外，其余三人全靠不上。
九十九由基，自称为自由的美女，当前是停薪留职状态，从不干活，满世界跑。
乙骨忧太，近期刚册封的新鲜热乎的特级咒术师，因他那不寻常的幼驯染未婚妻而登上特级榜单，這稚嫩的少年暂时不太可靠，但未来可期。
最后一人……是夏油杰。
出身非术师家庭的以自身天赋惊艳咒术界的天才少年，在高二那年的冬天叛逃为诅咒师，他之后便神出鬼沒行为诡谲，只知晓他在民间颇为活跃，祸害了不少普通人。
系统为黎米收集了五條悟和夏油杰高中时代的详细经历，她对他们为何行至此处一清二楚，每每想到這昔日的最强二人组，她都感到深深的唏嘘。
五條悟对身边所有人的好感度，皆不超過78。
他承担着他作为最强术师的的义不容辞的责任，却无人走进那双蓝眸，成为他认可的友人。
他周围环绕着他所信赖的同伴——家入硝子，七海建人，灰原雄，夜蛾正道……他悉心培养的学生们，承载着他希望改变腐朽的咒术界的理想，這些少年少女们会在不久的将来成长为他的得力同伴。
可同伴和友人是不一样的。
人和同伴的沟通远远无法抵达灵魂的深度，人和友人，却能交换灵魂。
系统做不到清晰窥探人类大脑，它仅能大致地估算個体对他人的好感度，它估算出五條悟只对一個人的好感度超過78。
那人是夏油杰。
好感度约为
咒灵操控使已叛逃近十年，六眼咒术师依旧视他为友人。
這一双挚友尽管秉持对立的信念，却清楚地理解彼此，不存在任何误解，他们清醒且坚决地選擇分道扬镳、相互为敌。
一個奔赴光芒，一個踏进黑暗。
为敌仍是知己……這样的友谊，如何令人不唏嘘？如何令人不惆怅？如何令人不遗憾？
——从特级助理联想到特级术师，再联想到夏油杰，黎米走神了一小会儿。
她回過神，思考接下来如何行动。
当前情况，颇为复杂和不妙。
三天前，五條悟前往海外出差。
這高专的一年级负责人离开的第二天，狗卷棘和乙骨忧太被高层派遣双人任务，要求两名少年前往东京市旧居民区的某地祓除二级咒灵。
五條悟离开的第三天——即为今天，狗卷棘和乙骨忧太在早晨离开高专，去旧居民区执行任务。
五條老板出差，沒带莲助理，让她留在高专照顾学生们。
本就喜歡高专的孩子们的黎米——她的本体年龄比五條悟還年长好几岁，有妥妥的老姐姐心态，她有时甚至觉得五條老板是個需要被照顾的小老弟——她对待真希狗卷這群小天使自然很上心。
她嘱咐系统消耗能量留意着孩子们，他们若是遇事，她能尽快過去。
今天上午10点出头，她正自個儿在郊区祓除咒灵，系统突兀地汇报，狗卷棘和乙骨忧太真出事了。
黎米立刻往事发点赶。
然后她在旧居民区的废弃地下室裡，收获了一张关着两名少年术师的dvd光盘。
其实整個事件非常容易推理，黎米用头发丝想，都能想明白背后的阴谋。
咒术界高层认为，持有特级過咒怨灵的乙骨忧太是個不定时炸弹，那群老头子想处死少年消除心头大患，可五條悟不同意，他凭一己之力保下了少年。
最难对付的六眼术师笑嘻嘻地把不定时炸弹揣进自己兜裡，高层们如坐针毡，却不好动手拆弹。
乙骨忧太成了老头子们的眼中钉肉中刺，他们成天琢磨找個机会杀了他。
——在這种情况下，如果有人，愿意出钱出力，带走你最想消灭的东西，你会不同意嗎？
半個小时前，系统调查出，某個极其隐秘的黑市網站上，有人高价悬赏乙骨忧太。
对方究竟是何人，暂时尚不清楚，只知道似乎是异国的组织。对方想利用乙骨忧太做什么，同样未知。
渴望获得乙骨犹太的异国组织，显然联手了本土咒术界高层。
咒术界高层要做的事很简单，负责把五條悟调离本土，接着给乙骨忧太派遣任务，将少年引出高专。
五條悟目前在海外参加的多国术师会议，原定的出席者不是他，高层临时把出席者改成了他。——這换人的举动令五條悟很烦，他抱怨了好一通，却沒察觉到异常，毕竟他前年参加過该会议，高层今年再次安排他去，属于正常，于是他去了。
沒有老师庇护，离开高专校园的乙骨忧太，来到任务地点，触碰到事先被放置在该地点的咒物，就這样被抓进了结界裡。
目标是乙骨忧太，狗卷棘为何也被卷进来了呢？
——高层利用任务作为幌子，让乙骨离开高专范围，便于异国组织捉住他，可给他派遣单人任务過于反常，他们便像往常一样给他颁布双人任务。
只想得到乙骨忧太的神秘组织，将对无辜的狗卷棘做什么，這不在高层的考虑范围内。
咒言师是咒术界的异端，狗卷一族贯彻着断绝咒术师的方针，棘在六岁时展现出自身咒言术式的天赋后，家族的掌权者下令清理他，好在他的双亲顶住压力保护了他，他才得以活下来。——這些往事是胖达告诉百花莲的。
身为异端分子的咒言师少年死去，咒术界高层们只会觉得這很不错，又少了一個不安定因素。
高层们也不怕五條悟回头找他们算账，他们可以一口咬定自己不知情，把锅全推到那個神秘的异国组织身上。——他们可以說，我們安排你五條悟去参加会议是正常操作，派遣乙骨忧太和狗卷棘出任务也是正常操作，谁都沒料到有邪恶组织盯上乙骨，把他给绑走了。
五條悟要是找不到那群老头子和那個组织的勾结证据，就沒有正当理由去收拾高层。那群老狐狸们，必然会把证据处理干净，不留一丝把柄。
好在黎米来得够快，否则被关进dvd光盘的乙骨忧太，现在已不知道被带到何处。
——她抵达地下室房间时，恰好撞见一個黑衣人，正要取走那张光盘。
那黑衣人正躺在這地下室的墙角处，死了。
他认得百花莲，一见到黎米，惊愕地骂了句：“该死的，为什么式神会在？！”
紧接着，他自杀了。
他的动作实在迅猛，完全来不及阻止。
系统进行了简单的验尸，判断他是中毒而亡，嘴裡有包着致命毒药的胶囊的残渣，他见到人形式神后立即咬破胶囊，吞下其中的毒药，短短十几秒便死透了。
他這样做，必然是因为他不想被审讯，他要誓死保密他所属的组织。
目前的局面很棘手。
结界咒物【回忆录】吸入第一個人后，就开始倒计时，接下来的24小时内，凑不够四個人，它会杀死已被吸入结界的人。
两名少年进到结界接近1個小时，時間仅剩不到23小时。
让制造该咒物的咒术师解除其术式，是营救结界内的被困者的最快捷方式，可眼下時間紧迫，想找出那名术师是天方夜谭。
余下最后一种营救方式——
必须尽快让另外两人进到结界，凑齐四人使得咒物正式启动，上映一部《個人回忆录》，被选为“主人公”的那人，要在电影结尾醒来，带着其余三名“配角”，脱离该咒物的结界。
黎米决心要当第三個人，有强大意志力的她不会轻易迷失，而且她還有系统外挂。
那么第四個人，该是谁呢？
她首先想到的是七海。
如今，百花莲大部分時間都在做单独任务，可她仍会时不时和高专相关术师们合作，她和七海算是熟悉。
最近双方变得更熟，因为七海是人形式神的半妖妹妹的旧识，他和她都想找到千冬。
整個高专沒有比七海更沉稳可靠的人，黎米觉得他如果被咒物选为“主人公”，被屏蔽记忆，他一定能凭借個人意志力恢复清醒。
七海看似冷淡实则心善，是全高专仅次灰原雄的好人，他会愿意进入结界内部营救狗卷棘和乙骨忧太。
她要做的，是带着這dvd光盘回到高专校园，找到七海，請对方和她一起救人。
人的思考速度总是极快。
黎米想了這样多，实际上，从她到达地下室到现在，才過去了十几分钟。
躺在墙角的那具尸体，還沒凉透。
她不会给此等恶人收尸，决定把对方留给警察处理。
启程回高专前，她要先给五條悟打個电话。
那必须出席的重要会议還要举行两天，他一时半会不能从海外回到东京，告诉他狗卷棘和乙骨忧太出事，他是帮不上忙的，可她总得通知他。
他毕竟是一名在乎学生的好老师。
黎米从大振袖中取出手机，给通讯录的置顶联系人打电话。
五條老板身在海外，他那边已是凌晨，而她這边是中午，她不确定是否能打通。
等待接听的铃声响了半分多钟，听筒裡终于传来熟悉的声线。
沒說话，先是打了個哈欠。
随后那透着怠倦困意的，略显低沉的嗓音，才懒散地问：“莲，怎么了？”
“五條先生，夜安。”
黎米早已进入状态，用人形式神那总是柔和动听的声音，轻轻道：“很抱歉惊扰您的好眠，可妾身有不得不向您汇报的事件……”
“情况如下……”
五條悟沒說话，只是听着她叙述事件的经過。
黎米自然不能把她知道的东西一五一十全交代出来，那样她的系统外挂就暴露了。
她称她早上在郊区完成单独任务后，想起狗卷棘和乙骨忧太在旧居民区出任务，便来到旧居民区找他们，她感觉到二人的气息，循着气息而去，却只发现了一件“不明咒物”。
捧着手机，黎米越說越觉得怪。
式神之躯的五感很强，她在听筒中能很清晰地听见五條悟的呼吸声。
他這人从不慌乱，呼吸永远均匀。
听筒在耳畔，那呼吸好似贴着她的耳廓。
寡王黎米觉得浑身难受。
她想起她读大学时，她的室友喜歡和对象煲电话粥，大概就是喜歡這种感觉……通過听筒裡听到对方的声音，确实是相当亲密的事，尤其当对方的嗓音還带着刚睡醒的沙哑。
实在忍不了，她把手机拿远，打开扬声器。
黎米花了几分钟讲完整個事件，等着五條老板发言。
五條老板好像很不高兴。
“趁我不在，搞小动作么……”
电话那头的嗓音沉得更低，涵着淡而迫人的不悦感，传来窸窣的布料摩擦声，对方似是从床上起身。
“莲，你先带那件咒物回到高专。”
“等我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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