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096
独立暗杀部队瓦利亚则毫无变化。
夏逝秋来,海风渐凉,地中海的无名小岛遗世独立,岛上却热闹非凡,只因杀手们从未停止相互迫害。
前些天,玛蒙去西西裡岛办事,他在商店门口被邀請填问卷拿奖品。爱财如命的玛蒙不会放過任何一個能获取免費物品的机会。他当场答了问卷,喜提一只马克杯。他美滋滋地带着杯子回到瓦利亚总部。而那只马克杯,当晚就被贝尔菲戈尔一刀子捅碎了。
马克杯的命运凄惨,玛蒙却走了运,他是那天第1000個参与调研的顾客,過了几天,商家寄给他一份特别奖品——度假景区的豪华门票。
门票仅限团体使用,单人不行。玛蒙不允许免費的好东西被浪费,他那张倒三角嘴巴几乎磨破了嘴皮,甚至差点被愤怒的同僚们杀死,才终于說服大家和他一起共赴景区游玩。
在一個秋高气爽的好日子,瓦利亚全员——除了首领xanxus,玛蒙沒敢去叨扰boss,他不想真的死掉——来到西西裡岛的知名景区。
“整個景区都属于彭格列欸,有游乐园,水上乐园,生态公园,主题酒店……”路斯利亚拿着景区的导览图說,“游乐园在七年前就建成了,后来又陆续增加了其他项目。我們现在是在游乐园门口。”
“我为什么会觉得,這座游乐园有点熟悉啊?”贝尔菲戈尔嘀咕着,“我明明是第一次来。”
“哎呀,我也是呢!”路斯利亚合起地圖,扫视四周,“我不记得来過這儿,却又觉得好像很久以前来過……”
“metoo”咬下一口从门口商店买来的棉花糖,弗兰含糊道,“me甚至感觉棉花糖的味道似曾相识……可me又清楚记着,自己是第一次来這個游乐园。——队长,me们都出现了dejavu,你呢?”
“……”斯库瓦罗正面色阴沉地拧着眉看手机,对弗兰的话置若罔闻。
近期有一批瓦利亚的中低层队员出任务,遇到了意外状况。全组织的高层中,真正管事的只有他這個作战队长,队员们便向他反饋了状况,等待他下达指示。
斯库瓦罗忙于处理工作,恨不得一剑封了弗兰的喉,好让他闭嘴。剑帝今天遂了玛蒙的愿,来到景区,是因为瓦利亚公馆入秋后开始装修翻新,xanxus被吵得睡不好觉,每天在公馆裡发疯,他不想应付狂躁版首领。
“队长好神奇呀,”路斯利亚說,“他大吼大叫了几十年,皱眉皱了几十年,声带沒毁掉,额头沒抬头纹,多么不可思议啊……他是不是背着我們偷偷打了肉毒素?”
玛蒙刚刚拿豪华团体票去换饮料了,他捧着一大堆饮料回来了——得亏他现在是七八岁的小孩,以他从前那副婴儿身躯,压根拿不了這么多东西——他听见路斯利亚的话,回道:“我還觉得弗兰偷偷打了生长激素针呢,這小子长高了好多。”
六年前,十七岁的弗兰不高,而如今的他已是瓦利亚的高個子成员之一。少年长成了青年,眼神更静,轮廓更深,青绿色的头发稍稍长长了点,依然戴着那個黑青蛙头套,除去這些,他沒其他变化。
浑身腱子肉的路斯利亚捂嘴娇笑道:“小弗兰确实是长高了,也更可爱了~”
“他越来越碍眼了,”贝尔菲戈尔阴测测地笑了,“跟他那個凤梨头师傅一样,一幅卖弄玄虚故作高深的样子,好想杀了這些装x的幻术师。”
弗兰面无表情地继续嚼棉花糖。
“呃,别吵,别吵……和气生财,”玛蒙把饮料分发给同僚们,“走,进游乐园玩。”
———
贝
尔菲戈尔和玛蒙关系最好,前者揪着后者走了。路斯利亚热情邀請弗兰和斯库瓦罗一同游玩,遭到双重拒绝,遂自行离去。斯库瓦罗忙于工作,刚好游乐园新开了一家咖啡厅,他直奔那儿。弗兰一边吃棉花糖,一边慢悠悠闲逛着。
自己已经過了爱玩的年纪,弗兰心道,若是十六七岁的他,会想尝试很多项目。
可来都来了,不玩,很亏。
于是他来到了号称必玩的最刺激项目——過山车。
今天是休息日,游客很多,他排起了队。
“大哥哥,你好呀。”
一只小手戳了戳弗兰的后背,他转過头,看见一张小圆脸。
陌生的两三岁小女孩,指向一個地方,奶声奶气地說。
“請问那個人,是你嘛?”
弗兰看向她指的方向——一块照片墙,贴满了游客坐過山车时,被摄像头所抓拍的相片。
他花了几秒,在角落的一张照片上,看到了疑似自己的身影。
這可就有意思了。
今天是他第一次进到這座游乐园,這儿怎么会有他的留影?——他必然曾经来過,玩了過山车,并且同意景区把自己的抓拍照放在墙上。当代的版权意识很强,景区绝不会未征得游客的同意,就私自展出其照片。
“哎,好像是me,”他对小女孩說,“你眼神真好。”
弗兰离开队伍,去看那面墙。
照片仅有掌心大,极其模糊,是他的右侧身照,看不清脸。只能通過发色和瓦利亚制服的配色,判断出是他。
他的左边,坐着一個人。
那人的体型较小,被他挡得严实,完全看不出是谁。
這人和他关系很好……弗兰想,因为游乐园是世界上最快乐的地点,他只会跟自己喜歡的人一起逛。
绿发绿眸的青年垂下眼帘,试着在思绪海中捕捞倾覆沉沒的记忆。
……是谁?
想不起来,一点儿也想不起来。
此情此景,在他心头引起一种淡淡的熟悉感,轻烟般萦绕着他,莫名地怀念,莫名地酸涩。
就像是他故地重游了一個被他彻底忘却的地方。
忽而想起了什么,他掏出手机,登錄云端,翻起了备份的手机资料。
他翻出了一张六年多前的旧照。
十七岁的他,站在一條普通的小路上,身后是普通的绿化带,他沒戴头套,青绿短发凌乱似鸟窝,显然被猛风吹過。這是一张抓拍照,拍摄地点不明,拍摄者也不明。
弗兰从大道拐进一條小道,他把相片裡的树,和眼前的树做对比——破案了,拍摄地是這座游乐园。
自己真来過這儿。
這太魔幻了,连他這個幻术师都觉得魔幻。
然而,他完全想不起,是谁抓拍了他。
……如果对方为他照相,那么他大概率也会为对方照相。
可在手机的云端备份裡,沒有他给别人拍的照。
弗兰决定暂时不纠结那么多。
之后再设法解开谜团吧。
———
瓦利亚的高层寥寥可数,中层及基层队员却不少,负责非暗杀类的任务。前些日子,从外部接了一個打捞沉船的委托。
发现沉船的同时,在海底发现了一座废墟状的大型建筑物。
有队员驾驶潜水器,探索了那座建筑物。从外表看,它由石砖砌成,宛若迷宫,深入到最核心区域,才发觉它包括了一间实验室。
潜水器的摄像头拍下了一切——黑暗中,深海鱼类在生锈破烂的精密仪器间游动,许多只密封合金文件箱散落于海床,一面倒塌的布满蛛網状裂纹的防弹玻璃墙上,印着半
人马怪物的标志。
“taur”意为半人马——那個早已覆灭的臭名昭著的犯罪组织,用這個单词命名啦自己,也用半人马怪物作为标志。玻璃墙上的标志,昭示了该建筑物的构造者是谁。
潜水器录下的影像,被全部发给了作战队长。斯库瓦罗此刻坐在游乐园的咖啡厅裡,在不绝于耳的孩童嬉笑声中,把這些惊悚电影般的海底录像,通通打包转发给泽田纲吉。
涉及到肯陶尔的事,必须由彭格列总部亲自处理,独立暗杀部队瓦利亚无权处理,也无兴趣处理。
发完邮件,合上手机,斯库瓦罗端起杯子喝了一口。
特浓的意式咖啡,未经调味的苦香在他的舌尖蔓延,难以言表的情绪也弥散着。
他对那座沉在海底的建筑有种奇异的似曾相识感,仿佛他很久以前,去過那儿。
可他知道這只是错觉。他的记忆力极好,清晰记着自己以前从未见過一座水下迷宫。
斯库瓦罗无意间望见了玻璃窗上的自己的影子。
——他确实岁数不小了,但外表和二三十岁的自己区别不大,只是银灰色眼眸中的煞气消散许多,一头白发畜养得更长,不得不用发绳束起。他今天身着常服,看起来就像一個寻常的游客。
在熙来攘往的游乐园中,一個寻常的孤身的游客。
……不知不觉间,自己已经变成了一個散发着历经世事后的稳重寂寥气息的叔辈了嗎?怪不得弗兰那臭小子已完全不怕他,新来的队员们也沒有特别怕他。
和模特一样,杀手也吃青春饭,斯库瓦罗回味着苦香,可他对危险上瘾,会不死不退休。
他是异类,只能和异类同行。如果有什么殊异的人,就像是危险的化身,他大概也会乐意把自己残存的光阴,用于和对方鏖战吧。
将剩下的咖啡一饮而尽,他自嘲地想,世间哪儿有那样的人呢。
———
入夜,瓦利亚总部,作战队长的专属办公室内。
负责打捞沉船却发现坠入海底的肯陶尔实验室的队员们,送来了他们捞起的一些物品,大都是从密封防水的合金箱子中取出的机密文件。
這些物品,将在明天转送到彭格列总部。
斯库瓦罗拿起了两张纸查看。
[代号:
[实验次数:第372次
[本次主题:记录dv31感染马尔堡后的发病症状,发病至死亡所需的时长,及其复生所需的时长。
[记录:在本次试验中,dv31仍未表现出人类患者的发病症状,无发热,无呕吐,无出血,dv31一切正常,只是体温持续降低,深色皮肤逐渐苍白,始终安静,未曾說话。被注入活体马尔堡毒株10天12小时42分钟后,它的心跳停止,死亡。它随后回归蛋形,22天3小时51分钟后,它破壳复生。
[第372次实验结论:马尔堡病毒无法杀死
[补充:dv31具备死而复生的异常能力,死后回归蛋形,一定時間后破壳复生。其异常能力,源于其血液中的未知高度活性细胞。已多次尝试抽取并提炼该细胞,皆是失败,原因不明。
斯库瓦罗皱起了眉。他知道马尔堡,和埃博拉都属于“丝状病毒科”,一样致命,无医治方法。
……darkvenus31?肯陶尔是在用哪种生物做实验?
肯陶尔称呼实验体为“它”,而非“他”或“她”,可如果实验体不是人类,为何记录中出现了“深色皮肤”“說话”這些字眼?
猛然发觉手指已攥烂了纸张,不知从何而来的愠怒席卷了他。
他天性刚强果决,从不
迷茫,若不能利落斩断一切,他成不了剑帝。
可在今夜,他斩不断這茫然和怅然。
缓缓放下文件纸,白发灰眸的男人在椅子落座,他阖上眼睑。
……自己一定是遗忘了什么,自己一定是在怀念着什么。
入秋了,海岛上林中虫吟减弱,绵长而萧瑟,交织了从海岸飘来轻轻的波涛声。斯库瓦罗睁眼,望见了苍穹中的流云与月轮。
這样好的夜晚,很适合飞上云海,极近地看那轮皎月,他想,隐约觉得,似乎有人曾经带他這样做過。
真的,不记得了啊……
或许有朝一日,能回忆起来吧。
想起究竟是何人,让一柄锐不可当的剑怅然若失了。
【badend·月下剑·达成】
———
后半夜。
作战队长办公室空荡无人,水银般的月辉从露台洒入,流淌着月光的地毯上,突兀多出一道黑影。
青年悄然似猫,鲜丽的青绿双眸之下是墨绿的面纹,他随手用幻术实体化了一只钥匙,打开上锁的露台玻璃门,走进室内。
他知道打捞沉船的小队有意外的发现,把许多物品送到了斯库瓦罗這儿。他莫名很想看看那些东西,所以他在今夜潜入了此地。
看過之后,物归原位并销毁痕迹即可,无人能察觉他来過,敏锐如队长也不行。
到底還是高层中最年轻的成员,幻术师青年不拘小节,他盘腿席地而坐,把文件铺了满地,单手支着下巴,随便挑了几张看了起来。
原本放松的坐姿逐渐绷紧了,他面无表情地读完一份又一份实验记录,過了很久很久,他才将厚厚的一摞纸张放回地上。
那种感觉又来了,弗兰想,对压根沒印象的事物,感到熟悉,像是他彻底忘却了什么重要的存在一样。
墙角有一只破旧却完好的防水合金箱,锈迹斑斑,长着绿藻,显然是不久前从海裡捞出的。
弗兰将其打开,裡面是更多文件。他把纸张倒到地上,霎时顿住了。
一只透明的密封盒,贴了写着“dv31”的标签,盛着一片漂亮的漆黑羽毛。
他的卧室中也有一片這样的羽毛,夹在他最常翻阅的一本诗集裡。他不记得那羽毛从何而来,但很喜歡它。
有一只鸟儿,在地狱般的实验室被折磨了二十年,這满地的文件,记录着她的一次又一次死亡。弗兰拾起装着黑羽的密封盒。鸟儿逃出牢笼后,他肯定见過那只鸟,只是他忘了。
他蓦地想到故乡的童谣,轻快的旋律在他的沉甸甸的心间飘荡着。
monoiseauamoi……
[小鸟和我的故事
可鸟儿已飞离了,他也遗忘了属于他们的故事。
如何找回消失的记忆?
……不知道,但他会去寻找。
一切被物归原位,唯独有只合金箱中少了一個密封盒,无人知晓。
诗集中又多了一片黑羽,亦无人知晓。
【badend·寻不回的鸟儿·达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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