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棉球不见了
皇上沒出现,册封之事更是毫无风声,不知道還要被遗忘多久。
一些出身显贵、心气高的采女不耐烦地抱怨起来,问潜秀宫的宫人,却什么消息也得不到。
她们想出潜秀宫看看又不准许,不时发发小姐脾气,找其他采女的茬出气。
伏荏苒孤僻卑微便有人想找她不痛快,不仅沒能讨到好,反被她反击了回去,久而久之也就消停了,落了個清净,全都躲着她。
伏荏苒大多时候呆在屋裡,偶尔天气好在院中躺椅上晒晒太阳,一卷《诗经》盖在脸上打瞌睡,一阵叽叽喳喳的议论声搅了她的清净。
拿下脸上的书,迎着刺眼的阳光眯眼瞧去,就见一群采女们聚在潜秀宫大门口瞧着什么热闹,個個脸上皆是唏嘘之色。
伏荏苒起身走去,沒有往人群裡挤,只是站在人群最后头,抱住一根廊柱,脚踩在廊柱最底端的石墩边缘往外张望,越過众人头顶将大门外宫道上的情景看了個清清楚楚。
中间被禁军押着的女人……是胡娙娥?
那女人此时形容狼狈,发乱钗落,不停挣扎大哭着不愿离去,但双臂被两個强壮的禁军禁锢着,根本无法动弹。
胡娙娥這是怎么了?
无需去问,议论非非的人群便给伏荏苒解答了好奇。
就听有宫人道,“胡娙娥被陛下下旨贬为庶人,送入庵堂清修。”
采女们大惊失色,“她這是犯了什么事受這么重的处罚,這也太惨了?”
宫人肃然提醒,“贵人慎言,這可是陛下御旨。”
那采女自知說错话,当即脸色便有些发白,這话被人听见难免被安上一個质疑御旨的罪名。
另有采女感叹道,“胡娙娥据說還是胡相国的侄女,身份這般贵重說贬为庶人就贬为庶人,這宫中之事当真瞬息万变,祸福难料。”
那宫人一脸赞赏的看了那采女一眼,“在后宫生存一切都难料,即便出身高贵也无法保证永站顶端。”
有采女语带愉悦的道,“胡娙娥被贬于我們倒是好事,听闻這位胡娙娥很是跋扈善妒。如今宫裡位份最高的皇后、胡娙娥都不在了,只剩一位大度娴雅的书婕妤,我們日子也会好過些。”
许多采女跟着附和,“就是就是,听闻书婕妤最是温柔贤淑,从不为难其他后妃。”
“若是能让這样的人成为皇后,可是我們的福气。”
“……”
胡娙娥的哭喊声已经远了,伏荏苒不再听那些采女们议论,跳下石墩回了躺椅上继续瞌睡。
胡娙娥的被贬她或许知道原因,寻一司长三人逼皇上答应其他三国提的條件,找的就是胡娙娥所书全是侮辱性的民意调查为借口。
胡娙娥若只是個普通女子,或许還会被人赞一句敢言,但她是皇上后妃,她的一言一行便代表了暮国立场和形象。
那种言语出自她之手,必然要付出代价。
他人之事、他人之果,伏荏苒很快便抛诸脑后不再多想。
不過她沒想到,上午刚刚听到了书婕妤的名字,下午便见到了人。
书婕妤突然来了潜秀宫,给潜秀宫的采女们来了個措手不及,同时又兴奋不已。
书婕妤如今可是宫裡位份最高的妃嫔,并且养育长公主,怀有皇嗣,還十分得皇上喜爱,可谓后宫中最为风光的人。
這些采女日后也是要做皇上的女人的,自然希望能给书婕妤留個好印象,得书婕妤喜歡。
十六個采女排成两排任由书婕妤打量,個個含羞带怯,忐忑兴奋。
书婕妤一手轻抚着浑圆的肚子,站在踏道之上,眉眼含笑的看着众人,說不出的温柔和善。
“果然是精挑细选出来的,個個都跟娇花一样。等有了封号,日后大家就是姐妹了,不必紧张,本宫只是路過来瞧瞧。陛下近日国事繁忙,一时顾不上诸位,大家别着急,等朝中事了,陛下自会召见。”
书婕妤如此和善,采女们心中的忐忑也瞬间消散了,有胆大的直接和书婕妤攀谈起来,气氛融洽和睦。
伏荏苒站在最后淡淡瞧着這一切,心中不由暗赞了一声,不愧是后宫第一后妃,果然厉害。
书婕妤很是亲和,耐心回答采女们的問題,還给她们讲些皇上的事情,完全沒架子,一下子就获得了众人的拥戴和喜爱。
书婕妤询问大家的名字年纪,家裡情况,很快就将這些才女了解了個大概,目光扫過去时,却发现一個面貌清秀的女子远远的站着,根本沒加入大家的话题。
她和善地给予了一個笑容,对方却只是淡淡地朝她行了一礼便转身离去。
书婕妤望着她的背影,身体猛然僵住了,袖中的指尖微微战栗。
那不以为然,散漫疏离的模样,和某個人好像……
……
宣德殿中。
皇上按了按涨疼的额角,眉心紧皱成一团,满脸疲倦。
中常侍送上一碗莲子羹,站到皇上身侧替他按揉起来。
“陛下,已经丑时三刻了,歇息吧,剩下的奏章明日再看。您已经连续五天熬夜,如此劳累下去,龙体如何吃得消。”
中常侍语带关切,朝旁边侍候的余公公看了一眼,余公公心领神会地递上一方温热的湿帕替皇上解疲。
皇上擦了擦脸,精神好了些,伸了個懒腰便起了身。
“歇息吧。”
话音落,中常侍便扶着他去了寝殿,洗漱之物早已备好,宫人们利落地伺候宽衣歇下。
皇上坐在床边想起了棉球,问道,“好几日沒去看棉球,把它抱来朕看看。”
中常侍应了一声,余公公便退身出去了,不一会却神色仓皇地回来,步伐急促慌乱。
余公公一下子跪倒在皇上面前,道,“陛下,棉球不见了。”
“好好的怎么就不见了!把伺候的人带来。”
皇上勃然大怒,一把将手中的安神汤扔了出去。
整個寝殿顿时噤若寒蝉。
伺候棉球的宫人被带来后,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道,“棉球性子活泼,时常跑到宣德殿外面玩,婢子们刚开始沒在意,只当它又出去玩了,可到了天黑還沒回来,婢子们才知不好,赶忙出去寻找,可找了一晚上也沒找到。”
“一只猫都照顾不好,要你们何用。”
皇上气急,一脚就踹在最前面的内侍身上,把内侍踹的仰倒,赶忙又跪好。
宫裡的人都知皇上对云桑县主的那几只猫喜爱至极,特别是棉球,专门找了几個宫人静心伺候,比一些低位份的妃嫔還尊贵。
棉球在宫裡一直是横着走,沒人敢动皇上喜爱的猫,棉球也很有灵性知道自己回窝,這么晚它都沒回来肯定是出了什么事。
皇上冷着脸命令道,“小余,立马去找,必须把棉球好生生带回来。”
“是!”
余公公垂首领命,快步离去。
皇上在寝殿裡等得焦躁不安,来回踱步。
棉球是云桑最喜歡的猫,等云桑回来要是见不到它,肯定会失望的,肯定也会更加讨厌這座皇宫。
這裡能留住她的东西已经很少了,一样也不能少。
已经安歇的皇宫一下子醒了過来,余公公带着禁军一座宫殿一座宫殿的搜寻,将整個皇宫的人搅地人心惶惶。
大半夜为了一只猫如此大动干戈,云桑县主的名字很快就在各宫殿重新响起。
众人心知肚明,皇上如此在意一只猫,无非是因为猫的主人云桑县主。
那個女人在皇上心中的地位可见一斑。
很快就有消息传到宣德殿,有人在潜秀宫附近见到了棉球。
皇上重新穿戴好服饰,立马赶去了潜秀宫。
采女们本来都已经歇下了,简单穿好衣服就被禁军赶到了院中,整個院子都被禁军包围,一束束火把将院子照得灯火通明。
采女们還沒回過神来发生了什么事,就见院子中央一躺一跪两個人,跪着的人一身黑衣,被绳子捆了個结实,嘴裡還塞了布团,面如死灰的垂着脑袋。
躺着的人则是采女中最孤僻不惹眼的慈莲。
這是怎么回事?
采女们瞬间感觉到了大事发生的气息,平日最爱叽叽喳喳的姑娘们此时個個安静如鸡。
采女们幻想過许多种面见陛下时如何装扮、如何言语,却沒想到第一次见到陛下会是在這种混乱的情况下。
采女们是直接从床上被拉来的,未施粉黛,未着华服钗环,有的连衣裳都有些皱巴。
大家恨不得把脸埋进土裡,心裡不停哀求着别被皇上瞧见,如此容颜面见天颜不如让她们死了算了。
不過她们也是想多了,从皇上踏进潜秀宫开始,一眼都沒看聚在一起采女们。
皇上直接走到院中央,瞧见那一躺一跪的两人后,微微皱起了眉。
“棉球呢?”
皇上语带不耐烦,一旁的余公公却结结巴巴,一副不敢說的样子。
皇上狠狠瞪了他一眼,声音带上怒意,“棉球在哪儿?”
余公公深深咽了口口水,从身后的小内侍手中捧出一個用白布盖着的东西,双臂微颤抖地送到皇上面前。
“陛下,棉球……死了。”
皇上好半晌沒有动作,眼睛紧紧盯着面前的白布,汹涌的怒意在眼底蔓延开来。
“谁?”
一個字,带着帝王的威压,让院中众人瞬间噤若寒蝉。
余公公镇定地一字一句道,“禁军搜查潜秀宫时,正好遇到一個贼人将昏迷的采女吊上房梁,棉球当时就躺在旁边,已经沒了气,是被打死的。”
皇上缓缓侧過头看向院中一躺一跪的两個人,眉心的结拧的更紧了,落在跪着那人身上的目光犹如在看死人。
余公公這时又添了一句,“那人是……书婕妤的贴身侍女。”
皇上眼中的怒意顿了一下,走到那個黑衣人面前,“将脸抬起来”。
余公公上前捏住那人下巴,将她的脸暴露在皇上视线中。
皇上面色一寒,确实是书婕妤的人。
不等皇上质问的话出口,一個娇柔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声调微喘。
书婕妤一手抱着肚子急匆匆赶来,笨重的身躯使得她步履艰难,因为着急额头都冒出了细密的汗。
她瞧见跪在地上的贴身侍女,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样用娟子捂着口鼻,眼中瞬间氤氲起雾气。
“翠儿你……为什么?”
她语带哭腔,声线微微颤抖,光是听声音便惹人怜惜。
跪着的女子抬头望了书婕妤一眼,呜呜了两声像是在道歉,又迅速低下头去,绑在背后的手背上還有几道被猫挠的抓痕,将束缚的绳子染红。
书婕妤流着泪哀求,“陛下,妾身知道翠儿犯了大罪,是妾身御下无方,无脸求陛下宽恕。但翠儿毕竟是随妾身一同入宫的贴己侍女,一同长大,妾身只求您能给她留個全尸。妾身甘愿自罚禁足,抄写经文为棉球超度,求陛下开恩。”
书婕妤跪下磕头,一番泣求說的感人真诚,瞬间彰显了又识大体又有情意的形象。
皇上還沒等她真的跪到地上就将人扶了起来,脸色虽然依旧愤怒,却并无责怪她之意。
毕竟书婕妤是他青梅竹马的女人,感情非常人可比,這点面子自是会给的。
书婕妤哭唧唧地靠在皇上怀裡,一個劲转移重点,模糊事件本身,哭得皇上有些不耐烦,挥挥手就想将這事快些翻過,這时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人突然发出细微的嘤咛。
慈莲揉着脖子缓缓的睁开眼来,一阵痛苦的咳嗽声让人感觉像是要把肺都咳出来了。
她撑着地面缓缓坐起来,忍着疼痛的喉咙瞧着周围的情况,视线落在皇上脸上后,双眼立马明亮起来。
书婕妤心中暗叫一声不好,立马便想带皇上离开,可惜還是被对方抢先了一步。
“陛下,我终于见到你了。”
那熟悉得声音让本欲离去的皇上瞬间一怔,不敢置信地望向她,半天沒有反应。
慈莲从地上站起来,脖子上的宽宽的红色勒痕十分明显,虽然被禁军及时救了下来,但喉咙還是不可避免的受了伤,声音也因此沙哑,但皇上還是一下子听出来了。
那是伏荏苒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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