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大老虎
镜水从一大群的护卫后面走過来,手执雨伞,挡住细细的雨丝,看了伏荏苒一眼,瞪向阿唯道,“去哪儿?”
阿唯呵呵谄笑,一点不客气地把伏荏苒拉做挡箭牌,“我带她去找纯娘。”
“纯娘過两天就回来了,要你多事?”
阿唯又傻笑,毫不犹豫的把伏荏苒卖了,“她心急,我也是好心。”
伏荏苒好笑地踢了阿唯一脚,疼得他蜷着小腿跳来跳去。
“镜水姐,我有重要的事要跟纯娘說,纯娘忙回不来,不如我去找她,唯說她就在京都,我刚好也想出去走走。你放心,我会戴着幂蓠不被人瞧见。”
镜水担心地看着她,沉默了好半晌,却也沒有反对。
“那你小心些,早点回来。”
转向阿唯时又是一脸凶相,一把揪住他的耳朵唠叨,“把荏染保护好了,她要有個差池看纯娘不把你丢进江裡喂鱼。”
看能出去了,阿唯欢喜地连连应声,“镜水姐就放心吧,我可是阿唯。”
他学着小狗吐着舌头,一下子就把镜水逗笑了,从背上推了他一把,“去吧。”
此时正是揽芳尽宾客如云的时候,伏荏苒望着漆黑的江上一艘艘灯火明亮的接送宾客的楼船,不经叹出一声奢华。
七八艘华丽的楼船在江面上来来往往,如同一座座移动的阁楼,场面壮观至极。
……
若要找出一個全天下最出名的村庄,肯定绝大多数人都会說则坪村。
二十年前,则坪村只是一個籍籍无名、贫穷落败的村子,与无数的村子一样平凡无名,直到一個叫流生的女子出现。
流生住在则坪村后面的深山裡,有一父一兄,一家三口隐居其中,鲜有人知。
后来,那個女子走出了深山,成为了朝堂之上高高在上的国师,皇上为国师在山巅上修建了一座宫殿,长长的阶梯自山脚直达宫殿大门,那座山也被起了名字——指穹山。
神奇的事就在這时发生了,宫殿建成后,从前平平无奇的山便再也无法随便爬上去,只有鲜少有缘之人能顺利进入宫殿。
自此,百姓们将宫殿称为圣殿,国师也不再只是国师,更是圣殿之主。
圣主恩慈泽被四海,信奉者越来越多,被靠圣殿的则坪村也自此名扬开来。
伏荏苒听着阿唯的介绍,比之从前更觉触动。
从前听圣主的事迹只觉圣主是個好人,感叹一声世间少有這样的善人,如今转换了身份,知道她是自己的娘亲,再听這些事更多的则是骄傲和羞愧。
能成为圣主的女儿是她的福气,但她却沒能成为像圣主那样的人。
阿唯看她在发呆,晃了晃她的肩膀。
“想什么呢,找個地方吃早饭,肚子饿了。”
伏荏苒隔着薄纱点了点头,心头的失落转瞬而逝。
她的人生才刚刚开始,她還有一生的時間去完善、提高自己,她绝不会比圣主差。
“走,我請客,想吃什么点什么。”
伏荏苒一拍他胳膊,豪爽地漾开一個大大的笑容,可惜她忘了自己戴着幂蓠,他根本瞧不见。
阿唯怀疑地扯了扯嘴角,“你有钱?”
“呃……”
這就有点尴尬。
只要自己不尴尬,尴尬的只有别人。
伏荏苒又拍了拍他的胳膊,加了一句,“你付账。”
說着大迈步进了村子。
就在两人犹豫選擇哪家酒楼时,突然一声惊天动地的虎啸震荡开来,整座深山似乎都被振动了,飞鸟逃散,乌压压的一大片,遮天蔽日。
整個村子都炸开了锅,百姓们惊慌地围在了一起,七嘴八舌地猜测着发生了何时,该不该去查探一下。
可不等大家聊出個结果来,接二连三的呼喊声传来,全都来自同一個方向。
伏荏苒跟随众人的视线一同望向了声音来源,就见着一個大块头从茂盛密林中跑了出来,速度很快,定睛细看,正是一只……大老虎。
“我的娘耶——”
伏荏苒脱口惊呼,下意识就要逃命,一转头发现阿唯比她反应還快,早已跑出了几百米远。
伏荏苒心裡大骂一声‘忘恩负义’,卯足了劲跑,可她這两條细腿哪儿比得上森林之王的速度,突然一下就从后面被扑倒了。
伏荏苒心裡一個劲哀嚎,她怎么這么倒霉,连老虎出山這种事都能被她遇上。
整個村子几百上千人,别人都不理,专扑她。
一想到自己最后的死相居然是被咬死,她就感觉一阵恶寒,后背噌噌冒冷汗。
她随身携带的刀子早已经握在手裡,只是脸朝下趴着无法使力。她眼一闭,心一横,拼一把,转了個身正面朝上就要用刀子去刺老虎,脸上却突然被什么湿淋淋的东西擦過。
一股不太好闻的腥味充斥鼻腔,连反抗的动作都停顿了。
伏荏苒一下睁开眼,正对上一张威风八面的虎脸,吓得她一個倒抽气立马把眼睛闭上,脸上又被那湿淋淋的舌头舔過。
臭味還在笔尖,老虎的舌头很粗糙,磨在脸上有些刺啦的疼,但她却神奇地冷静了下来,恐惧也被這亲密无间的舔舐弄得一点点消散。
她忐忑的慢慢将眼睛睁开一條细缝,老虎的脸一点点在视线中放大,威严、强壮、凶悍,但有有些……莫名的可爱。
它来来回回的在她脸上舔着,還用硕大的脑袋蹭着她的肩膀,像是撒娇的孩子。
伏荏苒心裡突然一個咯噔,自己居然把森林之王看做孩子,真是不怕死。
不過看這老虎似乎并不打算咬她,伏荏苒心头闪過一丝侥幸,紧绷着神经,试探地、缓慢地伸出手去。
她把手举在老虎脑袋边,犹豫着要不要摸上去,是会像猫一样被顺毛变乖呢,還是会激怒它一口把她吞了?
伏荏苒觉得,自己被按虎爪下,命悬一线,還是不要轻举妄动的好。
或许這老虎出山前已经吃饱了,就爱舔人,让它舔够了就把她放了,但要是被它误以为她是要反击,那可就死定了。
還是保险起见为好。
一番心裡考量后,伏荏苒缓缓收回手,可那老虎像是知道她的目的般,竟然自己把脑袋往她手心裡拱,同时嗷呜嗷呜地叫唤着,似乎很开心。
伏荏苒惊呆了,躲在房子裡悄悄往這边张望的百姓们也惊呆了。
沒见過這么乖顺的老虎。
有胆大的人从房子裡探出头来,想要把老虎看仔细一些,结果被老虎发现,冲着他一顿龇牙嚎叫,震地人心惊胆战,那人吓得双腿发颤砰地一声把门重新砸上了。
大家這会才明白,不是老虎乖顺,是老虎只对那個姑娘乖顺。
有村裡的老人小声嘀咕,“那只老虎有些眼熟,好像圣主养的那只。”
有见過圣主那只老虎的人跟着细细观察起来,突然惊喜地睁大眼睛,激动得双唇都在颤抖。
“是,是,就是圣主养的那只。”
“我說的沒错吧。你看它有后腿上那块秃皮,是当年它和同类争地盘撕咬留下的伤,是圣主给它上的药。”
“沒错沒错,我记得,”
两個老人激动得眼圈发红,一起从房子裡出来,再沒了惧怕,只有对他们共同熟悉的那個人的怀念。
转眼圣主都已经离去十五年了,他们以为那只老虎早就死了,沒想到它居然還活着。
两位老人老泪纵横,一步步靠近老虎,像是去见老朋友,心情激荡不已。
“好久不见了,你可還好?”
章阿大抹了把眼角,与老虎打招呼,万物皆有灵,那老虎似乎也认得他,张开大嘴冲他叫唤了一声,像是在回应他。
“你還活着真好。”
李老头怀念地叹了一声,瞧着被老虎按在地上、形容狼狈地伏荏苒,去屋裡抱了一大盆的鸡鸭肉出来,胳膊上還吊着两只活鸡。
章阿大也有样学样,去自家酒楼后厨,把能拿的肉都拿了出来。
一大堆处理好的肉和活鸡活鸭摆在老虎面前,章阿大小心翼翼地道,“把那個姑娘放了吧,你要饿了我們给你找吃的,你被伤人。圣主曾說你不会伤人的,是吧。”
老人也不知道他们說的话老虎听不听得懂,当年也曾有老虎出山吃人,是圣主出现把它们都赶回了深山,那之后沒多久圣主就救了受伤的這只老虎。
伏荏苒此时也說不清心裡是個什么滋味,她娘居然把老虎当宠物养,果然不是寻常人。
不過她对這只老虎的恐惧越来越少了,不仅因为圣主,也因为她直觉這只老虎不会伤害她。
老虎安静了一会,看看两個隐隐切切的老人,又看看身下的伏荏苒,伸长舌头在她脸上狠狠舔了一下,然后突然咬住伏荏苒的衣领,一下将人甩在了背上。
在几人都恍然未觉的情况下,它一扭身,背着伏荏苒就跑回了山林。
章阿大反应過来后当先大喊了一声,“哎哟不好,這可咋办呐。”
李老头也慌得不停捶着拳头,突然脑筋一转,想到什么,急匆匆地道,“快,去招商会。”
章阿大也明白過来,“对对,圣殿的人也会来,只有他们能救那姑娘了。”
——————
两人当即召集村裡的一些青壮年赶往招商会,速度必须的快,被抓走那姑娘還不知道会怎么样呢。
而此时一家酒楼的靠窗位置上,阿唯从屋外收回视线,耷拉着肩膀坐在软垫上,面如死灰地小声嘀咕。
“完了完了,伏荏苒被顺顺抓走,纯娘不得把我吞了。平常不挺乖的,今儿犯什么混,可把我害惨了。”
他大喝了两口水压下狂跳的心,冲着還在聊天的小二喊了一嗓子,“来盘酱牛肉、红烧肘子,四個馒头。”
小二嘀咕,“大早上吃肉,不怕噎得慌。”
阿唯一個劲地深呼吸,先压压惊、吃饱了才扛得住罚。
万物皆有灵性,伏荏苒觉得,這头大老虎肯定是从她身上感知到了它主人的气息。
大老虎驮着她一路往深山裡跑,速度其实并不快,像是怕她颠簸不舒服,所以步子很稳健。
大老虎边跑边呼朋唤友地嗷呜叫唤着,又像是在发泄愉悦的心情,整座深山都回荡着它叫声,所行之处无一生物。
深山裡的动物肯定早被它的声音吓得藏了起来。
“你這是要把我带去哪儿啊,我早饭都還沒吃呢,别跑太远了,不好回去。”
伏荏苒知道這是她娘养的大老虎,也察觉它并无伤她的意思,情绪彻底平稳下来,甚至敢和老虎搭话。
自然是得不到回答的,不過自言自语。
不過老虎很聪明,回头冲她叫了一声,像是回答她的問題,伏荏苒从它的叫声感觉它似是在說‘别害怕,我带你去個好地方’。
伏荏苒一头雾水的抓了一把脑袋,好笑地咧了咧嘴角,她居然觉得自己听懂了老虎的话。
老虎加快了些速度,畅通无阻地在林间奔走,還体贴的避开杂乱的枝丫,让伏荏苒避开被枝丫扫荡的痛苦。
過了不知多久,在伏荏苒感觉有些晕虎的时候,密叶压顶的视线突然开阔起来,她直起身子眺望,顿时被眼前青山绿水、小河流淌的自然画卷所吸引。
沒想到在這深山中竟有一处如此优雅雅致的世外桃源。
在细水流淌的小河边,和缓的草地斜坡之上,几间质朴的草顶木屋伫立在此,门口种着两颗枣树,开了一片菜地,一圈矮矮的篱笆将房屋、枣树、菜地都包围在了其中。
老虎在篱笆小门前停下,回头看向伏荏苒,轻轻趴下,让伏荏苒方便下来。
伏荏苒对它的贴心大为触动,這哪裡是森林之王,简直是可爱无比的大忠犬。
“這是……圣主以前住的地方?”
她问老虎,老虎甩了甩身子站起来,一头将篱笆小门撞开走了进去,回头邀請伏荏苒一起进来。
阿唯之前說圣主曾经一直在则坪村后面的深山裡隐居,后来出山才成为了国师,看着世外桃源般的地方,想来应该就是圣主隐居之所无疑了。
阿唯說圣主是和其父兄一同隐居于此的,其父应该就是那個被尊称阿爷的乞丐,其兄……莫非就是桃花春庄少庄主的父亲?
少庄主宋念叫圣主姑姑,說他爹是圣主的义兄,想来与圣主一同隐居于此的就是宋念之父沒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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