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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君且随意

作者:未知
“好的。” 這是他的答案。 林文若终于等到了一声回答,从刚刚起一直微翘的嘴角,勾勒出一道夸张的弧度,但是眼神却微微一暗。 林文若笑容灿烂。“這才对嘛,男女之情有什么放不开的,我辈……” 赵戎表情真诚的打断道:“好的,我会如实转告苏小小的。” 林文若一愣,笑意慢慢收敛。 赵戎突然有点心虚,不過心中已经做出了去尝试一次的决定,便不再摇摆不定。 你对我付出了這么多,那我便把它全都還给你,至于你要不要,与我何干? 咳,所以我不是舔狗啊,我是還情债而已。 深感自己是负责任的男子的赵戎,表情认真道:“我会叫那笨丫头别再看那些乱七八糟的书了,成天想些有的沒的,尽给我扯些奇奇怪怪的問題,叫她多听听文若的话,女子要矜持高冷些,不就是少了一個舔狗舔她嘛,追回個屁,她一個狐……狐……胡言乱语但长得還凑合的笨丫头,舔狗還不是一大堆,還‘自己其实也是在意他的’,她是馋人家的舔,虚伪!” 终于把话圆了回来,赵戎松了口气。 丝毫沒有为自己的双标感到任何愧疚。 只是心裡对此刻大概正趴在床上睡着懒觉却无辜被人毁了清誉的苏小小道了声歉。想着下回给她点补偿。 我只是不想让文若兄失望,毕竟他也是好心好意地劝我,我却選擇和他背道而驰。 想到這,赵戎又看了眼笑意有些凝固的林文若。 林文若忽略了赵戎话中奇怪的词汇,弯腰从桌底取出两壶未开封的酒,一壶抛给赵戎,一壶自己开封,满上一杯,随意举起,眯了眯眼。“所以子瑜還是要去找她嗎。” 赵戎装傻道:“嗯,我明早就去找苏小小,把文若的劝告转达。” 突然,赵戎看见自己身前這個一直习惯性挂着微笑的男子今夜头一次的笑容完全收敛。 就像,那次在马车上,自己问他做了那么多事,何苦而为之一样。 此时的林文若表情严肃,目光炯炯。 他语气诚恳。“子瑜心中已经有了答案。在青迟刚刚說那些劝你放手的话时,子瑜心中一直挣扎的,其实就是子瑜真正想要去做的事情。不用再在意青迟刚刚的话了,那些话语只是为了让子瑜更加清楚自己的本心到底是什么,而不是继续犹豫不决下去。” “去找她吧!明日就走,不要耽搁。我相信能让子瑜心动不舍的女子,一定极为不凡,可不能让其它男子得了去。” 赵戎愣愣,看着眼前這個此刻眼裡仿若有光的男子,欲语无言,好不容易才憋出了一句:“她,她是我娘子!” 林文若重新笑道:“哟,竟然還是小两口吵架,那還不赶紧去哄哄她!” 赵戎破天荒的被看的有些害羞,赶紧喝酒,用酒壶遮挡窘态。 不過之后又是被林文若一阵谐谑。 “咦,子瑜,竟然刚刚已经决意去找她,那你为何還有‘犹豫不舍’的表情?我還以为你是听了我的话呢。” 赵戎又呛了一口。“咳,這不是为以后不能像文若一样万花丛中過,片叶不沾身而感到遗憾嘛。” 林文若放下酒杯,轻笑一声。“我有什么好羡慕的,一個无情之人而已。” 此话虽是调笑,但却带着一点叹音,說完,又低头喝了一口酒。 只是赵戎此刻正在兴头上,好奇问道:“文若是如何做到纳了這么多女子,還能让她们不争风吃醋的?這么多女子,你怎么应付的過来?” 林文若眉头一挑,悠悠伸出一只右手。 赵戎面色疑惑,看着面前的那只白皙如女子一般的修长手掌。 只见手的主人缓缓收起三指,只遗下两根修长的手指竖立在赵戎面前。 一根中指,一根食指。 林文若眨了眨眼。 赵戎起先疑惑,又仔细看了看那修长二指。 下一秒,只见二指突然向内勾了勾。 赵戎骤然睁大眼睛,顿时悟了,目露不可思议之色。 林文若见赵戎目光突然古怪,有些疑惑,又勾了勾手指,见赵戎眼神更古怪了,不由无奈道:“我是叫你靠近点,這种不传之秘,還是小声点好。” “文若所言极是,還是小声点好。”赵戎压着嗓子,随后身体前伸,悄悄凑了過去。 此时若从稍远处看,可见亭内有一個英俊儒生正在另一個普通儒生耳旁轻语,只是刚說几字,后者突然直起腰来,板着脸盯着对方。 “就這啦?” “這還不够嗎。” 普通儒生冷笑一声。“知道林大公子英俊不凡,但也用不着在小弟面前炫耀,這個是投胎的绝活,小弟可学不来,在林大公子面前,小弟只感到自惭形秽。” 英俊儒生轻咳一声,依旧举着那二指,语气歉意。“子瑜,我這不是开玩笑的嗎,再說了,现在优秀的女子大多看的都是内在,子瑜是君子藏器于身,察色而动,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赵戎越听越古怪。“你還說?” 林文若立刻停下,瞧了眼赵戎脸色,正色道:“其实也沒什么诀窍。” 說完,他合上一根中指。 “第一,我又不和她们谈感情,我是老爷,她们应该顺从我才对。” 接着,食指又被收起。 “第二,咱们儒家不就是主张女子三从四德嗎。我兰溪林氏是诗礼簪缨之族,以儒家礼教治家,我哪裡用得着担心這個。倒是子瑜你的思想很奇怪。” 【看书领红包】关注公..众号,看书抽最高888现金红包! 赵戎想了想,点了点头,也意识到了自己還有很多前世的观念残留,不過他也并沒有觉得需要一下子强行去改,顺其自然就好了。 赵戎挑了挑眉,感慨一句。“沒想到咱们学儒的還有這种好处。” 林文若瞬间反应過来。“好你個赵子瑜,我還以为是個专情之人,沒想到這么花心,现在碗裡的都沒吃到,就看着锅裡的了。” “你别瞎說,我只是问问而已,再說了。”赵戎现学现用。“我辈儒生的事,能叫花心嗎。” 林文若;“……” 四周万籁俱寂,夜色更深,但亭内二人却谈性更盛,并且无所不谈。 从江湖之远的民俗,聊到庙堂之高的国策。 从夏日承蜩的心得,聊到幼时读书的趣事。 杯光斛影,酒湿罗衫。 赵戎目光醉熏,打趣道:“君今劝我醉,劝醉意如何?” 林文若因为是修为不低之人,所以很难喝醉,此时闻言,目光离开倾倒在桌上的某只酒杯,投向赵戎,只见他目光朦胧,却嘴角含笑,不知是醉是醒。 此间二人,从醉翁亭相识到湖心亭相醉。 有些话。 一人一直未說,一人一直在等。 赵戎重重吐出一口酒气,放下酒壶,双手撑着膝盖,身体前倾。“喂,林文若,把事情和我說說。” 林文若看了眼前方酒后轻佻的男子,沉默了会。“沒事,你娘子要紧,别耽搁了正事。” “林文若你怎么婆婆妈妈的,叫你說你就說,有什么好客气的?再說了……”赵戎打了個酒嗝。“再說了,我也不一定帮你,如果太危险了,我连自己小命都保不住,那我肯定跑的远远的,你就是把你十几房小妾送我,我也不帮。” 赵戎大笑道:“那就只能等本公子学成归来,再给你收尸烧点纸钱了。” 赵戎扯着嗓子道。“话說林文若,你到底多少房小妾啦,十几是十几啦?” 林文若沒有理赵戎的胡话,他看了眼亭外,回過头来,声音平静。“我跟清净子在国君与十万国人面前,定下了儒道之辩。算上今日,就在十日之后。” “到时候,终南国君,满朝文武,全城百姓,還有数不清的终南隐客与山上修士,皆会旁观這场辩论。” 赵戎头一歪:“什么规则?” 林文若简要說了下规则,但并沒有事无巨细的和盘托出。 “儒道双方各出三人,分别进行三场辩论,每人只能上场一次,不管输赢,皆要下场。三场中胜场最多的一方获胜。而我与清净子必须参加,其余名额则沒有限定。规则类似清谈,却有些许变化,每场辩论的双方都沒有助谈,只能一人辩一人。” 赵戎醉醺醺的点了点头。 终南国因为特殊的国情,清谈之风盛行,举国上下皆爱清谈辩论。而清谈也有一套大致流程,赵戎略有了解。 “我本来已经有了人选,可是其中一人已经来不了了。”林文若将夜光酒杯轻轻搁桌。“冲虚观干的。” 林文若眼睛一眯,沒有把人选被人泄露的前因后果全說出来,事已至此,多說无益,并且此事极为曲折,各种巧合与必然穿插其中,裡面的血雨腥风也不是三言两语可以解释清楚的。 目前先顾好眼下,保证這次的人选底细在辩论之日前不被泄露就行了。 林文若又看了眼赵戎。“本来就時間仓促,如今只剩十天,但還缺一個人选……” 赵戎了然,知道了前因后果,只是他此刻沒有接林文若的话,而是继续道:“代价呢,這场儒道之辩的代价是什么。” 林文若缓缓道:“這是一场对赌,赢的一方拿走赌桌上的一切。冲虚观赌上了他们的国教之位,如果输了,道士将永远不能插手终南国朝政,太白山下所有的道观土地,也要全部交给兰溪林氏。” “赌桌上的砝码可以再加,只要双方同意即可。” 赵戎歪着头,突然问出了另一個問題:“冲虚观凭什么和你赌,不去理你,不动如山岂不是立于不败之地?” 林文若嘴角一翘。“因为我說服了国君。世人皆以为我是在春日祭祀上逼迫了国君,才定下儒道之辩论的,他们哪知,国君其实已经忍冲虚观很久了,只是惧其势大,而我,则只是递给了国君一把刀子,那就是我林青迟和身后的兰溪林氏。” “儒道之争是我和国君所能争取的最好结果!” 赵戎揉了揉眼,他虽然只是登天境的金石期,但体质已经稍强于常人,而刚刚一番言语又让他酒醒了不少,因此此刻也慢慢缓了過来,不再說什么酒话。“太冒险了。” 赵戎轻吐一口气,转而好奇道:“你是怎么說服国君的,我怎么听說国君嗜好炼丹,与冲虚观极为亲近,甚至還是冲虚观的在籍道士?” “首先,在道士之前他先是一個国君。而我虽然学的是屠龙术,但改革强国富民,对他這個国君好处更大,即使他的皇权被我限制,但百年之后呢,等我林文若不在了,這片被新法改革重新焕发活力的江山社稷依旧是传到他子孙后代手中的,依旧是他朱家的。所以關於终南国,我和他的利益是一致的。” “其次,他炼丹修道不過是为了求长生,呵,不過是修行而已,清净子能给他的,我林青迟也能给。” 赵戎皱眉道:“山下君王不可入浩然你是知道的,不仅因为它被写入了《玄帝律》,還因为君王受龙气反噬,天生就与灵气冲突,无法引灵气入体,你怎么帮他冒天下之大不韪去觅长生?” 林文若轻轻一笑。“我只是和清净子一样给了他一個承诺,他自己其实也知道此事不可能,但是凡人哪裡忍得住长生的诱惑。人活着有时侯只需要一個借口与念想就行了。這些我随手就能给他。再說了,儒生对浩然境的理解不比道士强多了?你觉得是我给他的希望更大,還是道士给他的更大?” “最后,即使儒道之争我們输了,对他也沒有多少影响,他依旧是终南国君,顶多是以后在冲虚观面前再也抬不起头而已,而這些和一個冲虚观這座头顶大山被搬走的未来相比,選擇哪個,想必并不需要我去教他吧。” 赵戎沉默了,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你還沒說,你如果输了会怎样,你压在赌桌上的砝码是什么?” 林文若微微避开身前那儒生的目光。“沒有什么,无非是兰溪林氏迁出终南国而已,子瑜不用有太多负担。” 林文若目光重新正视赵戎。“赵子瑜,你不用怀有任何愧疚。你若能留下来帮我,青迟感激不尽;但若是選擇离去,青迟也毫无怨言。” 林文若举起酒杯,突然自信一笑。“再說了,我林青迟是谁,還是有一些后手的,即使沒有子瑜,我觉得我的赢面也很大。” 赵戎沒有說话,而是微垂着眼眸,默默看着身前這個笑容灿烂,但眉眼孤寂的儒生,问出了今夜的最后一個問題,也可能是对二人来說,今生的最后一個問題。 “值嗎?” 林文若闻言一愣,随即大笑。“若终南有道,文若不与易也!” 快意男子举杯相邀。 “不关此事,不负明月,我自倾杯,君且随意。” 一时知己美酒,楼台烟水,新聲明月,俱足千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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