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胡搅蛮缠
《公安机关办理伤害案件规定》和《治安处罚法》有明文规定,对于這样的民间纠纷引起的殴打他人或故意伤害他人身体的行为,情节较轻不够刑事处罚的,公安机关要先依法调解处理。
相比单纯的处罚,调解更易化解矛盾,所以调解原则上只有一次,但必要时可以增加一次。
不管怎么调解,必须以双方当事人同意为前提。
张贝贝断然拒绝村支书的提议,坚决不妥协。
调解不了,韩朝阳只能走程序,让她看一下笔录,在笔录上签字摁手印,完了给师傅打电话汇报,確認办案队這会儿有人也有空,让她赶紧去所裡找办案民警开伤情鉴定委托书,去指定的鉴定机构进行伤情鉴定。
事实证明,她拒绝调解有拒绝的道理。
江家姐妹情绪激动,铁了心要把包括南街店面在内的所有房产收回来,获得拆迁补偿之后两姐妹平分。
分歧太大,张贝贝就算愿意做出妥协愿意接受调解也是一厢情愿。
“嚷嚷什么?”
对于這两個从未尽過哪怕一点赡养义务的不孝女,韩朝阳自然不会给她们好脸色,“都什么时候了,還沒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你们让我向左邻右舍打听房子到底是谁的,我打听了,不光打听到房子到底是谁的,也打听到你们的继父是怎么对你们,你们又是怎么对待你们继父的!”
警察声色俱厉,解主任一脸恨铁不成钢。
江小兰和江小芳被吓住了,耷拉着脑袋不敢再撒泼。
“關於余秀水把房产留给张贝贝,你们不服气可以去法院提起民事诉讼。使用暴力、威胁手段进入他人住宅,侮辱甚至殴打他人這是什么行为,這是侵犯人身权利、财产权利的行为!”
韩朝阳拿出《治安处罚法》,翻到第四十三條,转過来给她们看。
“警察同志,我看不懂,我不是有意的。”江小兰别過头,仿佛看了就是认罪。
江小芳比姐姐脾气大,竟一把推开《治安处罚法》,蓦地站起身:“警察同志,你不能看她长得好看就偏袒她!什么叫进入他人住宅,那是我家好不好,家裡进了贼,我正当防卫!”
我去,居然血口喷人。
韩朝阳火了,立马掏出警务通手机:“還胡搅蛮缠,好,你說那是你家,拿出证据啊!你拿不出来,我可以帮你查户籍资料,看看户主是谁,看看户口簿上有沒有你。”
“我嫁出去了,户口迁到六队,户口簿上沒我,但户口簿上一样沒她!”
“但人家有户主生前請律师立的遗嘱,遗嘱上不光有三個见证人签字,還经公证部门公证過。”
“她们娘儿俩假惺惺伺候,整天花言巧语,余秀水鬼迷心窍上了她们娘儿俩的当,而且已经病得不行了,神志不清,什么遗嘱什么公证不能算数!”
居然振振有词,见過不要脸的,沒见過如此不要脸的。
韩朝阳彻底服了,厉声问:“還好意思說人家假惺惺伺候,說人家整天花言巧语,我倒要问问你继父生病时你们在干什么?你继父去世后你们又做過什么?江小兰,江小芳,做人要讲良心,到這会儿還一口一個余秀水,你们晚上睡得着觉嗎,你们的良心哪儿去了?”
看见這蛮不讲理的两姐妹,解主任气也不打一处来,禁不住来了句:“人在做,天在看!”
江小芳显然属于那种一碰就跳的主儿,不仅沒认识到她的問題,反而咬牙切齿地說:“解主任,你怎么也帮外人!余秀水住院我是沒去看,死了我是沒管,不是我江小芳不孝顺,是他沒把我江小芳当闺女,开口闭口都是张贝贝,沒见他临死都要把房子留给他外甥女。”
“小芳,你這话就有点不讲理了,老余到底有沒有把你和小兰当闺女,村裡人全看在眼裡。不是他沒把你们当闺女,是你们沒把他当爸,你们做的那些事,真让人寒心!”
解主任再也忍不住了,指着她们训斥道:“老余对你们怎么样放一边,毕竟說起来他是你们的后爸。你妈呢,她不可能不把你们当亲闺女吧。朝阳村就這么大,瞒得了别人嗎,她生病那会想管你们借点钱,你们是怎么說的?”
“我們不是不借,是余秀水有钱,舍不得拿出来给我妈看。”
……
怎么說都是她们有理,沒有理都能编出個理。
再跟她们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纯属浪费時間,韩朝阳不想再跟她们磨嘴皮子,指着笔录說:“好啦,一码归一码,先看看笔录,沒有出入就签字摁手印。”
“我不看,别指望我签字画押。”
“我也不看。”
头一次遇到這样的当事人,韩朝阳越想越窝火,紧盯着她们问:“想清楚了,到底看不看?”
“不看又怎么样?”
“不看就去所裡。”
“什么所裡。”
“去派出所。”
“去派出所做什么?”
“你们殴打他人,你說去派出所做什么?”不给她们点颜色瞧瞧這工作做不下去,韩朝阳抬头喊道:“宏亮,打电话叫车,顺便請陈姐开两张传唤证。”
“等等,我看還不行啊。”
以为你们不怕呢,韩朝阳暗骂了一句,一边示意她们赶紧看,一边准备红色墨泥。
形势比人强,不老实就要去派出所。
江家姐妹不敢再胡搅蛮缠,仔仔细细看完,在韩朝阳指定的位置签字摁手印。
“解主任,现在可以走了吧?”江小兰擦干手指,小心翼翼地问。
“别问我,问韩警官。”朝阳村怎么会出现這么不孝這么不讲理的人,解主任都替她们害臊,语气不加掩饰地带着几分不屑。
“韩警官,那我們就……就先走了。”
“打完人就想這么走,天底下哪有這样的好事?”韩朝阳一边整理笔录材料,一边冷冷地說:“下周四下午2点,去派出所找杨警官接受处理,如果不去,后果自负。”
“处理!”
“学生不做作业還要罚站呢,殴打他人当然要接受处理。”韩朝阳收拾好笔录,接着道:“江小兰,江小芳,给我听清楚了,在此期间你们不得再来寻衅滋事。如果你们再来闹事,再辱骂乃至殴打张贝贝,到时候可不会像今天這么处理,别怪我对你们不客气。”
“我的房子呢,這個家是我們的!”
“房子的事刚才不是說過嗎,不服气上法院,法官判给你们就是你们的,判给人家就是人家的,再不服气還可以上诉。如果判给你们,她不搬,你们可以申請强制执行。”
……
警告完江家姐妹,警告江家姐妹带来的人,处理好這起“警情”,上午半天沒了。
村裡正在动迁,各种矛盾纠纷层出不穷。
张国忠既要执行上级交代的任务,又不想被乡亲们戳脊梁骨,這個村支书不太好当,想到接下来少不了要麻烦韩朝阳這個新来的片儿警,硬拉着韩朝阳和许宏亮去他家吃饭。
韩朝阳一样想跟村干部搞好关系,欣然前往。
“张支书,上级要求警务室24小时有人,所裡能安排我們三個人過来已经很不容易了。三個人看上去不少,可是要值班要接处警,警务室不可能做到24小时不关门。村裡不是设有治安联防队嗎,您能不能安排两個人同我們一起值班。”
走进张支书家,韩朝阳直言不讳地提出要求。
张支书打开空调,坐下来苦笑道:“朝阳,村裡是有联防队,不過那是纸面上的。上级要求各村组建义务联防队,什么叫义务,就是一分钱经费沒有,沒钱你說能办什么事,只能整一份名单交上去。”
其它村沒钱,朝阳村不可能沒钱。
摊位费、卫生费和村裡那些沿街商铺的租金,一年至少上百万。
警务室现在确实需要人手,沒人什么事都干不了,想查查外来人员的居住证都忙不過来,韩朝阳不想错過這個机会,微笑着說:“张支书,我不是第一次来村裡,对您這儿的情况多少知道一些。帮帮忙,就两個人,以后您這儿遇到什么事我随叫随到。”
虽然眼前這位只是一個小小的片儿警,但這個面子還是要给的。
张支书权衡了一番,突然笑道:“朝阳,既然你开了這個口,我沒办法也要帮你想办法,两個是吧,回头我跟朱主任他们议议,想想办法应该沒多大問題。不過這么一来其它工作必然会受影响。
要不這样,我們把征收卫生费与办理居住证挂钩,外来人员再去你那儿办居住证,先让他出示缴纳卫生费的收据,一站式办公,所有問題全解决了。”
搭车收费!
韩朝阳被搞得啼笑皆非,考虑到這個問題很敏感,一脸无奈地說:“张支书,您這是想砸我饭碗。现在警察有多难干您不是不知道,如果遇上像江小兰江小芳這样人,因为帮你们收三五块卫生费這屁大点事,我真可能被扒警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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