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三更】
瓶子的确触手冰凉,哪怕裡面沒有冰,硝石也的确能够降低瓶子的温热。
程敬微略有些诧异:“真的可以?”
魏思温忍不住用手把整個瓶子摸了一遍,然后问道:“怎么只有下面凉一点?”
骆时行說道:“因为那些硝石就能做出一部分冰,瓶子装满水的话可能就结不了冰啦。”
他一边說着一边有些犹豫:“可惜,這個瓶子是個细口大肚瓶,从瓶口看不太容易,要不然你们還能看到裡面的冰。”
程敬微直接說道:“那就把瓶子摔碎好了。”
骆时行立刻抱着瓶子侧身說道:“那怎么行,這可是你好不容易烧制出来的,怎么能打碎呢?”
程敬微都不知道摆出什么样的表情才好,失笑說道:“這個本来就是烧制失败的产品,更何况打碎了也不是沒用,你不是想要個烤炉嗎?到时候也能用到它,更何况你不打开怎么知道冰冻得怎么样?想要冰窖的话就必须冻得足够结实才行。”
骆时行一想好像也是這么一個道理,于是有些依依不舍地摸了摸瓶子說道:“虽然它破了,但我還是挺喜歡的。”
要不是喜歡也不至于一直放在旁边沒用,毕竟只是瓶口破碎,他们现在器具少,這個瓶子也是能派上用场的。
程敬微哄他說道:“你若喜歡下次我就做個更好看的给你。”
骆时行认真点了点头,举起瓶子就打算摔破它取冰,结果還沒动手就被程敬微拦住。
“我来,這样一摔裡面的冰也摔碎了,根本看不出什么。”
骆时行一想好像也是這么個道理便說道:“那我把它敲碎好了。”
程敬微连忙从他手裡接過来說道:“给我吧。”
破碎的陶片還是比较锋利的,若是力道不对陶片飞溅出去也容易被划伤。
骆时行身上的伤已经很多了,不需要再多添两道。
骆时行沒想到這裡,虽然觉得奇怪,但還是乖乖将瓶子递给了程敬微,他還以为对方是有什么特殊的技巧。
结果程敬微只是拿了一個竹筒過来在瓶子上一点点的用力敲,随着他的力道,陶瓶开始出现细细的裂纹,随着裂纹逐渐扩大,破碎的陶片随着瓶身转动而掉落。
骆时行蹲在旁边捧脸看着他敲,头也不转的說道:“魏翁,我觉得我們還需要锤子。”
魏思温顺口說道:“你们需要什么都写下来。”
骆时行半转身体仰头看着魏思温:“写哪儿啊?”
纸笔一概沒有写個啥?
魏思温顿了一下,也有些茫然。
他這样出身的士人什么时候缺過纸笔,所以一时之间居然沒想到,一时之间他也有些犯愁,骆时行要的东西太多太杂,他记忆力的确不错,但万一记漏了怎么办?
那岂不是显得他更不靠谱?他不能再這么不靠谱下去了啊,形象都要败完了!
程敬微头也不抬地說道:“等等我刻在竹板上吧。”
骆时行一听立刻猫猫点头:“好啊好啊。”
魏思温笑道:“倒也有些效仿先贤之意。”
毕竟在发明毛笔以及蔡伦改进造纸术之前,也是用刻刀和竹简来做文字载体的。
他這句话說完,程敬微已经将陶瓶敲的差不多了,随着最后一下,那些碎片全部都掉落下去露出了裡面半透明的冰体。
冰块在阳光的照射下反射出漂亮的七彩光芒,在周围都是绿草如茵绿树成片的地方出现這么一块冰,强烈的反差感让人简直有一种不可置信的感觉。
哪怕這块冰并不大,但也阻碍不了程敬微和魏思温两個人都觉得它美得不可方物。
魏思温甚至差点想要当场赋诗一首。
就连程敬微都沒敢上手,而是半蹲在那裡欣赏着這块来之不易的冰,他沒有学過作诗,但却读過不少书,脑子裡也闪出了许多诗词。
三個人之中,大概只有骆时行此时沒有被文艺属性附体。
他直接伸出爪子拿起冰块对着太阳看了看十分满意說道:“不错,還挺结实的,嘶,真凉啊。”
他拿了一会就把冰给扔在了地上,现在不是夏天,气温不高,晚上的时候甚至還会觉得冷,在這种天气拿着冰块就不是享受而是受罪了。
不過他還是挺开心的,毕竟這個很成功啊!
那块冰被他扔下去之后滚落在地上,因为表面已经开始有些融化的缘故导致沾染了不少泥土,一瞬间冰的美感就被破坏的一干二净。
程敬微和魏思温两個人颇为无语地看着骆时行,骆时行转动脖子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一脸茫然:“怎么啦?”
魏思温叹了口气:“观光這是只教你读书了吧?太不应该了。”
读书固然重要,但风雅也是不可或缺的啊。
程敬微难得有些赞同魏思温。
骆时行却沒听明白他的意思,一脸莫名其妙:“那不然呢?难道要让我阿爹教我怎么造反嗎?”
魏思温和程敬微嘴角一抽,這熊孩子說话也太口无遮拦了一些。
他们两個对视一眼,纷纷安慰自己,算了,這孩子還小呢,以后慢慢培养就是。
虽然他们现在身份地位比之庶人還不如,但是士人的风骨不能丢!
骆时行完全不明白他们在想什么,拍拍手說道:“好啦,還挺成功的,接下来就是专门为冰窖弄一個砖块那样的模具才。”
想要冰窖就必须将地窖的四面墙都用冰砖垒起来,這样就不能在冻冰的时候弄的形状太奇形怪状,否则到时候根本沒办法摆放還浪费地方。
程敬微立刻說道:“我来烧一批。”
骆时行摇头說道:“還是别用陶器了,陶器太脆弱,往外取冰的时候容易破碎,不如用竹子吧,哎,要說起来弄成青铜的最好。”
金属导热快啊,可惜他们沒钱。
魏思温迟疑說道:“青铜器倒也不是沒有,只是沒有你们想要的样子。”
那就不必强求了,骆时行也只是随口一說。
程敬微起身說道:“那好,我先去把我們需要的东西写一写。”
他說着就拿了一堆沒有削好的篾片過来,這些篾片還沒有劈成最薄的样子,正好用来当竹简使用。
骆时行看到他拿来竹片忽然意识到一個問題,竹子有了,他们用什么往上面刻字啊?
他刚想问就看到程敬微拎起了镰刀开始用镰刀刻字。
骆时行猫猫震惊地看着他试了两下還挺顺畅的样子,忍不住就想起一個词:高射炮打蚊子。
用镰刀当刻刀是不是高射炮打蚊子他不知道,但是他们需要什么东西他是知道的。
盐、硝石、粮食、粮种這些都是必要的,還有衣物以及亚麻种子,骆时行之前提到過的鸡,鸭子最好也来两只,鹅有的话也不错。
這些都是比较基础的生活物品,程敬微還加上了需要被褥。
他跟骆时行的铺盖都简单的不能再简单,而且還很单薄,這样的铺盖肯定不能在冬天用。
骆时行一拍脑袋差点忘记這個了。
魏思温看了看刚想說他们要的东西倒也不是特别难弄,然后就看到程敬微犹豫了一下写了两样东西:匕首和弓箭。
他一看到這两样东西立刻疯狂摇头:“不可能不可能,這属于利器,不会给你的。”
大唐对于武器的管制還是很严格的,像是一些民风彪悍的地方,家裡的菜刀都恨不得要登记造册,不会让百姓有拿到武器的可能。
程敬微冷静說道:“魏翁的顾虑我知道,但這裡不是中原,管制沒有那么严格,我和猞猁狲需要拿来护身。”
魏思温苦笑說道:“可是所谓管制不严针对的是当地百姓,我們……還是管的很严的。”
程敬微笑了笑說道:“這就只能拜托魏翁了,尽量跟县令說說情,反正我跟猞猁狲大概要在這山裡安家,不会跟别人接触也不会再起什么冲突,我們要這些只是为了对付山中那些危险之物罢了。”
魏思温一想這俩孩子好像也的确挺危险的,若是猞猁狲手上有匕首的话,遇到野猪或许可以不那么被动。
他迟疑了一下才說道:“好,你们等着,我试试吧。”
骆时行对着他行礼說道:“拜托魏翁了。”
魏思温看着他行士人礼,一时之间也有些恍惚,自从被流放之后,他有多久沒有见到過這样周全的礼数了?
這就是他们中原一脉相承的礼节啊,为了這一份一脉相承,魏思温都决定努力一下。
魏思温带着一连串的需求清单走了,骆时行看着他的背影忽然笑了出来。
程敬微有些诧异问他:“怎么了?”
骆时行摇了摇头,他刚刚只是忽然觉得魏思温好像是他们的代购哦。
魏思温走了之后,骆时行跟程敬微的主要任务就是挖冰窖以及收拾院子裡的篱笆。
其中挖冰窖排在更前面,在程敬微打算把硝石溶液给扔了的时候,骆时行连忙拦住他:“别别别,這個可是能重复利用的。”
程敬微诧异:“重复利用?”
骆时行笑道:“把水晒干,硝石会重新变回来哒。”
程敬微挑眉:“這样其实我們就可以不用换硝石。”
骆时行摇了摇头:“還是多准备一点吧,這东西有备无患,而且硝石多了制冰也快啊,你看看刚刚冻得那块冰已经划掉了,如果跟不上的话,一边冻一边化,到时候還是储存不下来。”
程敬微一想也是倒也沒多說什么,现在他只希望魏思温有点用,给他们带来好消息。
魏思温倒也不负他们所托,第二天就過来說道:“县令同意跟你们换东西,把之前的猪肉拿来我带過去吧。”
骆时行当场开心的跳起来:“太好了,他要多少?”
魏思温說道:“三斤便可以。”
骆时行诧异:“三斤就行?”
他原本以为要将所有的肋排肉全拿去换东西的,结果三斤肉就能换那么多东西嗎?
那可是還有匕首和弓箭啊,虽然這個时代十六两一斤,换算下来接近五斤,但那也太便宜了。
魏思温听后略显得意說道:“這是我跟县令谈好的。”
县令当然是希望能够换更多的肉来,可問題是魏思温是谁啊,他在被贬官到柳州之前可是朝廷的御史大夫!
御史這個职业,别的本事沒有,吵架那是一流的,他的口才必然也是一流,县令是真的說不過他,最后被他說的头都大了,只好憋屈的同意這個价格。
果不其然,骆时行一脸崇拜說道:“魏翁好厉害啊。”
魏思温舒服了,顺便给了他一麻袋的硝石說道:“知道你们着急,先给你们這個。”
程敬微立刻警惕问道:“魏翁,硝石制冰之事沒有外传吧?”
魏思温立刻說道:“当然沒有,放心,我不会說出去,這可是猞猁狲的秘方。”
骆时行一辆茫然:“啊?”
這就是普通的化学反应啊,到這裡就成秘方啦?
程敬微听后松了口气:“多谢魏翁,等冰窖成后,夏天請魏翁来吃冰饮。”
魏思温欣然同意:“那我可就等着了。”
他一边說一边从程敬微手上接過了猪肉,临走的时候又回头說道:“对了,现在县裡村裡你们可以随便過去,不必担心了。”
骆时行诧异问道:“为什么?那户人家不追究了嗎?”
魏思温颇有些唏嘘說道:“那户人家一夜之间从上到下全部暴毙。”
程敬微听后眼中笑意一闪而過,继而垂眸语气沒有什么温度說道:“哦?那可真是……太可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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