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再见,或者永别
“刚才還在啊,怎么突然就不见了,上厕所去也要說一声啊,不是被怪物抓走了吧,怎么一声不吭的。萨斯,我去找找,你等我一会。”
“别是他太害怕,自,自己回回回回回镇上了吧。”被称为萨斯的声音听起来非常年轻,或者說,两人的声音都很年轻,萨斯眼看着同伴沒入浓雾绕向篷车的另一边,自己提着提灯站在原地,连声音都有点哆嗦,“你快点回来啊,别,别,别走太远。听见沒有,托裡?托裡?”
然而另一個同伴就像突然被浓雾悄无声息的吞噬了一样,突然也沒了声音。
“托裡,杰克,你你你你你们快出来啊,别藏了,這一点都不好玩。”萨斯都快哭出来了,腿已经开始发软,缩在篷车边一步都不敢移动,只敢举着提灯四处张望,“别玩了,快出来吧,杰克,我再也不偷你家串珠果了,托裡,我也不偷亲玛丽了,你们快出来吧。”
“啪啪”,一只手在萨斯肩膀上拍了拍,萨斯眼泪都流出来了,他兴奋的转過头,“你们总算……啊~~”
他一回头,就看到一张倒转的扭曲的脸,正瞪着大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他,他的尖叫声刚发出了一半,就直接晕了過去。
“這群家伙什么毛病,弱智吧?”巴布把撑着眼角拉开嘴角的手指拿下来,翻身从篷车顶上跳下,踹了地上的人几脚,摇头道,“我怎么觉得他们一点战斗能力沒有啊,他们也是拾荒者嗎?”
“他们何止一点战斗能力沒有啊。”雾气中,窈窕的身影一左一右抓着两只脚慢慢浮现,莫妮卡拖着两個被打昏的倒霉鬼出现在视野之中,“他们连灵魂抗性都沒有,就是纯粹的普通人。”
“哈?那他们還跑进边缘裡?”巴布一脸惊讶,“我记得你给我科普過,就算掌握源能操控的战斗人士,沒有灵魂抗性的话在边缘裡也最多坚持二十個小时左右,這還是不碰上诡物的前提下,那他们……”
“他们坚持的更短,最多十個小时,就算沒呆到十個小时,回去以后也要大病一场。”莫妮卡把两個受害者也和萨斯扔到一堆,掸掸手說道,“正常,每個现世都有一些类似的蠢货,以前索尔镇偶尔也会出几個這种白痴。在现世裡发疯還不够,還非要跑到边缘裡探险,等他们长大了才能明白自己干的事有多愚蠢,不過這种白痴大多数也沒什么机会长大了。”
“但他们三個出现也是好事。”巴布耸耸肩,蹲在三人身边翻了翻口袋,只翻出两把小刀和十五個铜板,很自然的随手把铜板都揣进自己的口袋,這才继续說道,“至少說明周围有现世的入口。”
“对,而且距离不会太远,晚上能见度太低了,他们很难走很长距离。”莫妮卡遗憾的說道,“可惜,他们恐怕再也沒有机会带着咱们回去了。這么大的雾,他们不太可能记得回去的路,再加上现世入口自己慢慢乱跑,等明天五点钟天亮的时候,能找到回去的路就有鬼了。”
巴布看着三個人,穿着打扮一看就是普通平民毫无特色,每個人都是一脸稚气,显然是几個沒长大的孩子:“你想救他们?”
“到底是几個活人,虽然很蠢,但总不能眼看着他们去死吧。”莫妮卡叹了口气,摇头道,“我是觉得如果有余力的话,能帮就顺手帮一把,反正也沒什么坏处。不過,這次咱们确实无能为力,不可能为了救他们几個咱们就冒着极大风险半夜冲进雾裡去用脸探变异体,那就不是帮人而是送死了。所以說,要怪就只能怪他们自己找死,非要在夜裡朝边缘裡钻。”
“其实你也不用替他们着急,說不定還有机会,只要他们能撑到明天早晨不变异就行。明天雾散了再看看吧,我也许能看到入口呢,别忘了我可是咱们的观察员。”巴布摩挲着下巴,看着地上三個人想了想,神情古怪的說道,“但那是明天的事了,今晚先把他们关进地下室裡過一晚好了。不過……我可懒得搬他们,要不咱们试试叫醒他们让他们自己走,叫不醒就直接干掉好了。”
“干掉太残忍了吧。”莫妮卡翘着嘴角一抖长鞭,鞭梢在空中发出脆响,“醒不過来就抽鞭子,直到抽醒为止。”
“我們醒了,我們醒了。”
巴布和莫妮卡下手本来也不重,昏不了多长時間,现在发现再不起来就要挨鞭子了,三人哪敢再装昏迷,乖乖的抱着头顺着篷车蹲成一排。一身皮衣的莫妮卡面无表情的俯视着三人,猛地抖手抽了個响鞭,巨大的声音和居高临下的高傲眼神让三人差点当场跪下,哆哆嗦嗦的一声也不敢出。
“你们几個。”抖响鞭子,莫妮卡问道,“你们是从哪個现世滚出来的?”
“格瑞普镇,我們是格瑞普镇的人。”最先昏倒的杰克抱着头眼皮都不敢抬,颤抖着答道。
“格瑞普镇,沒听說過。”莫妮卡冷哼一声,板着脸问道,“你们几個,還记得家在哪嗎?”
“啊?”三人這才反应過来,天又黑雾又大,早就忘了来时候的路了。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期待着能从对方嘴裡听到记得這個答复,可惜,残酷的现实让三人彻底呆住了,张着嘴一句话也說不出来。
“唉。”莫妮卡叹了口气,沒好气的问道,“你们什么时候跑出来的?什么?一個小时?這种能见度你们在陌生的地方跑一個小时?你们真棒,真勇敢,以后继续這么干啊,不对,估计你们沒有以后了,哭,现在知道哭了?告诉你们,今晚老老实实的在地下室裡反省,明天你们能不能回家,就看你们的运气了。”
看着莫妮卡挥着鞭子把三個半大孩子吓得抱头痛哭,巴布总觉得她似乎觉醒了什么不得了的爱好。为了自己下半生的安全考虑,他赶忙抢着把三人关进了地下室的房间之一。
“希望明天早晨再开门的时候,裡面不会有三只变异体吧。”巴布和莫妮卡把门从外面系牢,至于他们在边缘呆一個晚上会不会变异,那就只能看他们自己的运气了,因此巴布最后拍了拍紧闭的大门,“祝你们好运,再见,或者永别。”
于是裡面哭的更大声了,估计对他们来說,今夜注定是個不眠之夜吧。
不過对于巴布来說,睡得倒是不错,当他从睡梦中醒来的时候,外面已经不再一片漆黑了。
从窗户封板的缝隙裡可以看到,外面天色渐亮,又恢复了之前那种灰蒙蒙一片的阴沉感。
房间裡的火堆已经熄灭,温度降低了不少,能感觉到明显的凉意。
周围黑漆漆的,借着从缝隙透进来的光,可以勉强看清室内的样子。
莫妮卡就躺在旁边不远处,裹着货物裡的一张熊皮睡得正香,脸上還带着几道压出来的印记,两瓣红唇偶尔吧嗒几下,让人很想探過头去做点什么,比如……画撇胡子之类的。
“死小孩,敢說我的包包难看,看我不打死你。”含糊不清的梦呓打消了巴布一切恶作剧的想法,他打了個冷战,躲這個可怕的女人更远一点,這才放下怀裡的安娜钻出自己的熊皮,长长的伸了個懒腰。
“嗯呀……”也许是巴布动作過大,莫妮卡也呻·吟一声醒了過来。乱蓬蓬的长发,脸上的压痕,迷迷糊糊的眼神,带着几分睡意的鼻音,還有伸懒腰时那……
一只靴子迎面飞来,把眼睛发直的巴布砸了出去,莫妮卡脸颊微红,对着巴布逃离的背影笑骂了几句,突然收起笑容,正色的說道:“小巴布,我也谢谢你。”
巴布逃离的脚步一顿,背向莫妮卡,歪了歪头沒有說话。
“其实這几年我很怕,不是怕索尔镇的节点,那只是一方面,我真正怕的是我自己。”莫妮卡垂着头喃喃的說着,也不知道是說给巴布還是說给自己,“我很担心自己就在索尔镇這种地方终老,昨天我就和你說過,看過外面的繁华以后我不想再過這种单调乏味的生活,我曾经好几次想要离开,但是……我做不到,我已经不敢离开了。”
“一想到要离开小镇,過上這种飘忽不定危机重重的生活,我就从心裡感到害怕,十年的時間,让我彻底失去了面对挑战的勇气,不客气的說,我其实已经废了,不可能再有机会找回勇气了。”
“但是你出现了,你给了我一個理由,让我能說服自己重新過回现在的生活,让我重新找回了過去的勇气。昨天我骑着车追上你的时候,你以为我是在帮你救你陪着你?不,恰恰相反,是你在帮我救我陪着我,沒有你陪着,我根本不敢重新迈出第一步。”
“所以我說,也谢谢你,有你陪伴,我很开心,就像你昨天回来时說的,希望今后咱们可以一直相互陪伴着一路走下去。”
“所以你把靴子扔過来陪我‘走’下去了?”话刚說到一半,巴布已经扔下刚刚接住的靴子,回头撒腿就跑,跑着還不忘坚持着把這句话說完,果然,刚跑出去,就听到身后咚的一声,显然是另一只靴子砸到了门上。
“嘁,這女人真暴躁,一定是起床气的原因。”巴布一边嘀咕着,一路踢散了所有警戒陷阱,走出银行回到了大篷车上。能见度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巴布跳上车顶眺望四周,看了一阵,他就带着笑容坐了下来,入口移动的方向刚好是银行的方向,因此入口不仅沒跑丢,反而离车队更近了,真可惜,看来几個蠢孩子還有回家的机会。
“怎么样,找到了?”沒有回头,也能听到莫妮卡从银行裡走了出来。
“嗯,很幸运。”
听到莫妮卡懒洋洋的声音,巴布一回头就被吓了一跳。此时她空着手,就背了一個新入手的手包,东西想必都在包裡,這其实沒什么,关键是小安娜,安娜居然就在她背后,一手抓着她的鞭梢,怯生生跟着她一起走了出来。
出来一闻到巴布的气味,小东西立刻张牙舞爪起来,也沒扑向巴布,而是一头钻进自己的领地,也就是篷车车厢裡,随即车厢裡就响起一阵乱撞的声音,也不知道在折腾什么。
“你,你,你……”巴布张大嘴,吃惊的指着车裡,结结巴巴的說道,“我還說进去接她出来呢,你怎么收买的她,居然跟着你出来了。”
“一顿早饭。”莫妮卡比出胜利的手势,得意的說道,“昨天的汤不是還剩了一点嘛,我刚才热了热给她吃了,于是就把她收买啦。”
“這個小饭桶。”巴布把手探进车厢,在裡面折腾的小家伙头上敲了敲,换回来了一手牙印和口水。
“对了,還有一件事,關於你昨天的实验。”莫妮卡也跳上车棚,在巴布身边坐下,掏出几样食物递了過去,“你看看吧。”
几样食物,昨晚分别放在了包裡和包外,原本腐败的程度相差不大,但经過一個晚上,已经出现了明显的差距。放在包裡的腐败范围完全沒有扩展,而放在外面的明显扩大了一块。
“這次你又对了。”莫妮卡的眼神有点奇怪,但還是摇了摇头,“算了,我什么都不知道,走吧,把那三只白痴放出来,该出发了,万一再拖下去,他们在家门口变异了可就太亏了。”
“如你所愿。”巴布放心的笑了笑,顺着车顶溜下,急匆匆的向地下室跑去,然而等他到门口的时候,刚起来還有动静的地下室小屋裡,已经沒有了声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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