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九章:雪月的猜测
這让她有些难堪,有這样的出身也并非是她所愿,那個小仵作,长得眉目清正,见到死人骨都面不改色,沒想到她的眼裡,還是有這些世俗之分。
“雪娘子你再走近两分,我瞧你面色有些不太好,像是夜裡沒休息好。”道一见雪月,隔了许远便不再上前,后面的阿喜、阿树也怕冲撞了贵人,远远的候在马车旁。
雪月的伤感僵在了脸上,小春香就是夜间劳作方才有收入来源,可不是夜夜笙歌嗎。
“你再走近两步,我好好为你看看,瞧你亏损很严重的样子,”道一看她面色古怪的站在那裡,不由得又催促了两句,见几人都有些好奇,雪月一副怯生生的,好似怕被治坏的模样,便好言解释道:“我会医术并非是奇怪的事。
此乃修道的入门,如此才好对人体了解透彻,于修道一途大有裨益。
是以望闻问切于我而言并不难,反而验尸才是我学的与修道无关的。
不過有了医术這块珠玉在前,对人的身体无须再去了解一遍,寻常死因都能看出来,只需要再细加研究死者更多致死原因即可。“
在九宵观都沒有机会用上,三人的身体强健如牛,她也不晓得自己医术究竟如何。
就下山救治了几個百姓,也都是小毛病。
譬如感染风寒的,以内劲为他们疏通经络便好了,并非她舍不得灵力,而是普通百姓贸然通了灵气,很容易染上不幸。
好比你夜裡睁开眼,就看到一個全家只有你,能瞧见的人站在床前什么的,时日一久,当真是罪過也。
還有些是做了噩梦受了惊的,画個压惊符在床底下,惊被压住了,人能安睡,睡眠好了,自然自然也好了,身体康健的人睡得舒坦了,正常来說自是百病消。
王玄之在旁边,有些不自在的动了动手指,却也沒有离开,那雪月跟了他们一路,又在玉山村帮忙,明显是有事寻上门,又不好开口拖到了现在。
是以,他只是转過身子,以作回避。
陈夷之更是无所谓了,他一個进過军中的人,什么样的人沒见過,什么样的话沒听過,只是沒想到小小年纪的道一,還挺会和小娘子套近乎的,比他這所谓经验老道的,還有一套呀。
他摸了摸下颌,唔,莫非时下的小娘子喜歡会医术的,长相不出众,清秀也行,咦?那他這样一张脸,岂非是可以给舒光找许多個好嫂子了?
越寻思越觉着对味,瞧瞧若是他露上這么一手。
啧啧,他已经开始期待那盛景了。
见她眼裡沒有什么鄙夷,也沒有什么乱七八糟的想法,雪月终于走了過去,与他们隔了半尺左右的距离,便不肯再上前,便规规矩矩的站着,让道一瞧。
道一眉头皱得更厉害了,做過装饰仍有些细的眉毛,都快聚在了一起,“雪娘子,可否让我搭一下脉。”雪月伸出一截如同凝脂的皓腕。
在她撩起袖子时。
王玄之侧目环顾四野,玉山村脚下一條山路,蜿蜒至官道,山路两旁开辟了不少良田,裡头是秋收后的庄稼,到处是残败的庄稼梗,還有发了大水之后,留下的许多痕迹。
秋午的光照下,满目是萧瑟。
他又想起了淮阳,天灾之下皆如蝼蚁。
陈夷之猛的瞪大了眼,心裡呸了一口,从前军中的那些同僚,简直是睁眼說瞎话,就算是给了银钱,人家什么小娘子对他们爱搭不理,分明就是他们沒长成小娘子喜好的模样啊。
看看這小道士,就一手摸骨,不是,探脉的功夫,人家雪月面带娇羞,把人家见惯风月的都给比下去了。陈夷之双眼发亮,這手法他也好想学,以后在整個长安城,谁能与他比肩。
好兄弟的南辕北辙,并沒有影响到那两人,雪月是沒办法他顾了,道一问的好些問題太過羞人,她都有些扛不住,而道一则是全身心都在方才的脉相上。
“雪娘子,你的身子亏空得很厉害,你還年轻不懂老来苦,现在不爱惜身子,吃苦的還是自己,”道一每說一句,雪月脸上的红晕就消退一分,至最后煞白煞白的,甚至有些摇摇欲坠。
可這不是她今日来的目的,還来不及讲明,又听道一說:“不過你的身上好生调理,以后還是能好转的,可若是你還是這般生活,還是不好恢复的。”
雪月顾不上礼仪,激动的拉住她,“小一仵作,你医术這么好能否帮帮我?”
道一微微一笑,“我既然說出来,便能为你治,不過此时多有不便,待回了长安,再为你开方治,這是一個长期而痛苦的過程,你要耐得住。毕竟你亏损多年,一朝补回来也成,但是损的是身体其他方面。”
一缕光照在雪月的皓腕上,她有些急切的问道:“那需要多久?”
道一說了個最为保守的数字,“至少两年。”其实一年便可,但两年還可以蕴养她损失的精气。
雪月心中大石哐当一声便坠了地。
从前也是瞧過不少大夫的,可沒有這么肯定的說法,治是能治,却让她的心不能放下来。這让她的日子過得有些破罐子破摔,如今有了希望,她觉得回头就可以拿出银子,为自己赎身了。
至于那一对赌博的父子,从卖掉她那一刻起,便不再是父兄。
将来她也可以买一個小院子,請三两小仆,若无良人,她一人也能安享晚年。
“雪娘子,我想问一下,你们小春香,近来可有什么奇怪的事情发生嗎?”实在是雪月体内的精气损失得最为严重,再這样下去,身体的平衡即将被打破。
雪月這才如梦初醒,“小一仵作,這便是我来找你们,想求你们的事,”她抬起那一双欺霜赛雪的皓腕,摸了摸自己的脸,“你们也见到我昨晚去西市吧,当时我真的只是想去买些女儿家的东西,目的就是为了好生装扮一下自己,”說着用手绢擦拭,露出一张素净,但是毫无生气的脸。
道一了然,她就觉得奇怪,看着明明很自然,但是整体的精气神又不是那么回事,长安果真厉害,還有這般装饰脸面,回头她也学学,给她总是沒钱的师父画一画。
嘿嘿,她可真是太孝顺了。
‘大变活人’让两個目光转回来的人也看呆了,王玄之轻咳一声,问道:“雪娘子,你想让我們查什么呢,可有找過万年县县令了?”
平康坊隶属万年县,有事当先寻万年县县令。這般越過当地县令,直接找上大理寺,委实有些不合常理。
還有若是小春香出了人命,大理寺早已经接官,也不用等到雪月找他们跟前了。
“寺卿、不良帅、小一仵作,实不相瞒,如我這等情况的,小春香裡不止我一人,一开始我們都只当是小一仵作說的那般,常年累月的日夜颠倒,熬坏了身子。
我們找了大夫,开了上好的补药。身子的亏损,出去的始终比进来的快,可总比沒有的好。最后還有姐妹求问起神仙来了,也不见有好。
所以,我們有理由怀疑是有人对小春香暗中下手,便找了田县令,可他派来的不良人,查了几回之后无果,也不耐烦应付我們,甚至說———,”雪月說得艰难,可面前的三人,沒有那种鄙夷之色出现,這让她好受许多,后面的话也好出口了,“說我們是自己作的。”
“楼裡的香妈妈也着急上火,姑娘们都生病了,她這生意也做不起来,可就是沒有办法,可是———”突然,雪月话锋一转,“即便如此,小春香裡仍有一個常客。有了昨晚的经历,我怀疑這人有問題。他肯定是其他楼裡,派来对我們下手的人,可我找不到证据。”
“雪娘子,眼下天色尚早,今夜我們去一探究竟,届时還請帮忙做一個掩护。”
咳,历朝代都不许官员狎妓,他们虽有公职在身,但一无凶手,二无死者的,简直就是死无对证。不该他管的大理寺去查什么?一抓一個准,三人都跑不了。
“雪月记下了。”雪月复又行了一礼,便与众人告辞,走了一半又折返归来,清水出芙蓉的面上,染上一丝红晕,“那個,小一仵作你的花费都计在雪月身上。”
說罢一溜眼跑了。
留下两個目瞪口呆的人,他们不可思议的看向了若有所思的道一。
陈夷之更是流下了羡慕的泪水,小春香虽不是平康坊裡最好的,可就他所知晓的,裡头有一個行首娘子,身姿是一绝,那舞姿更是一绝。
观她一舞,耗费不俗。
可惜他穷!
要养一個不争气的陈舒光!
陈舒光:好大兄,能否让大伙儿瞧瞧,如今是谁在正经的当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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