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錦衣衛什麼時候這麼拽了?

作者:青紅
御案前,

  朱厚熜奮筆疾書,埋頭苦幹。

  沒辦法,一頓廷杖下來,大小事宜都堆到他這兒來了,連票擬都沒有了,工作量直線飆升……

  然,這還只是個開始,這種情況會持續多久,誰也不知道。

  唯有一方妥協纔行!

  一旁黃錦幾次三番欲言又止,直到朱厚熜手腕發酸,停下來舒緩疲倦,纔開口道:

  “皇上,奴婢御膳房做了宵夜,您喫些再忙公務吧,馬上就都涼了……”

  朱厚熜掃了眼食盒,道:“今日皇太后去了昭獄是吧?”

  “去了。”

  “嗯,那朕就不吃了。”朱厚熜伸了個懶腰,“你去弄塊烤薯來,朕喫那個。”

  “?”黃錦遲疑道,“皇上,那東西是粗糧,哪能補充體力啊?”

  朱厚熜仰靠椅背,捏了捏眉心道:“那麼多年的皇后、皇太后,在皇宮裏的能量不容小覷,防人之心不可無。”

  “……奴婢嘗過了,沒毒。”黃錦一臉怪異的說。

  “劇毒當然不敢,可不排除下慢性毒……人常說最毒婦人心,豈可大意?”朱厚熜哼了哼,“明日起,朕就不喫宮中御膳了,你私下去宮外採買。”

  “呃……奴婢遵旨。”

  黃錦覺得小心過了頭,可轉念一想,小心總歸是好的,一個死了丈夫、兒子,孃家兄弟又被抓進昭獄的女人,真要是喪心病狂起來……未必不敢。

  不過該說不說,這也太怕死了吧?

  黃錦一揖,“皇上稍等,奴婢這就去弄……”

  走出大殿,黃錦一眼就看到了李青,他一個人站在檐下,格外刺眼。

  “誰?”

  “是我。”李青亮了亮腰牌。

  黃錦受小皇帝影響,謹慎上前探查,確認無誤,這才道:“咱家瞧你面生啊?”

  “剛調過來值夜。”李青解釋了句,笑道,“我瞧公公可不面生,好像在哪兒見過。”

  “當值就好好當值,少套近乎……”黃錦瞪眼,接着又是一頓,瞪着小眼睛仔細瞅了李青兩眼,奇怪自語道,“別說,確實好像在哪兒見過……”

  “你之前……”

  “公公這是要去……出恭?”李青打斷他的盤問。

  “什麼出恭,咱家是……”黃錦猛又想起正事,狠狠瞪了他一眼,“險些誤了咱家大事!”

  說罷,再顧不上李青,匆匆去弄烤紅薯去了。

  果然憨直……李青望着黃錦背影好笑搖頭,又看了眼夜色,躊躇少頃,走進大殿。

  殿門口,無聊打哈欠的兩個小太監見他進來,不由得精神一振,“這位大人……”

  “天乾物燥,需小心火燭。”李青亮出腰牌,“本官第一次值夜,自要謹慎。”

  他這麼說也沒錯,如今已是初夏,最近又一直乾熱不下雨,小黃門覺得挺合理,便也沒多想,側身讓路……

  李青閒庭信步,繼續深入……

  不多時,李青在紅漆木柱旁駐足,觀察御案前兢兢業業的小皇帝。

  多年不見,朱厚熜個子拔高一大截兒,脣上已然有了發黑短絨鬍鬚,此刻,他面容沉靜,眉頭微皺,多了一絲少年人不具備的成熟感……

  離的尚遠,李青的位置又相對較暗,朱厚熜並未察覺,依舊沉浸在海量政務中……

  一邊批閱,一邊碎碎念般的罵罵咧咧:

  “又要錢,又要錢,賦稅交不齊倒也罷了,還恬不知恥的讓朝廷救濟,哪來那麼多天災……”

  李青有些想笑,固有的壞印象稍稍減輕一絲絲,也可只有一絲絲。

  小皇帝的秉性很難讓他喜歡,不過,至少這工作態度還算端正。

  良久…

  朱厚熜似是有些疲倦了,放下剛批閱好的奏疏,扭着脖子往後靠去,這一擡頭,猛然發現遠處紅漆大柱邊上站了個人。

  他駭了一跳,“誰…誰讓你……”

  略一停頓,朱厚熜勃然大怒,“你什麼時候進來的?”

  “第一次值夜,沒什麼經驗!”李青輕飄飄解釋了句,轉身往外走。

  朱厚熜愣神功夫,李青已然出了大殿。

  他不禁有些發懵,但更多的是迷惑。

  錦衣衛什麼時候這麼拽了?

  短暫懵逼之後,緊隨而來的是憤怒。

  這這這……簡直豈有此理!

  宮裏宮裏鬧心,宮外宮外糟心,現在就連錦衣衛也這麼放肆……

  朱厚熜震怒之餘,也有些自我懷疑——難道我真的沒有帝王之勢?

  “這個張永……”朱厚熜咬牙切齒,旋即又想起這怪不到張永,錦衣衛歸皇帝直接管轄,至少明面上如此。

  登基這幾年他不是忙着與羣臣鬥法,就是忙着處理政務,日常還要跟皇太后演戲,還沒騰出手收攏錦衣衛,今夜倒是警醒了他。

  對廠衛的整頓是時候提上日程了。

  朝廷鷹犬是皇權的延伸,其意義重大,只是初來乍到,羣臣又跟他不一條心,朱厚熜怕用力過猛,將廠衛逼到文官陣營。

  若是那樣的話,那他這個皇帝可真就危矣了。

  朱厚熜眸光閃爍,自語道:“之前也不見錦衣衛如此,今夜突然換上了新面孔,又如此託大,不行禮也罷了,態度更是隨意到放肆,莫非……錦衣衛審時度勢,在的試探朕嗎?”

  越想越覺得有可能,朱厚熜本就不多的安全感,一下子岌岌可危。

  “是了,這兩日鬧得如此兇,怕是錦衣衛也覺得朕勝算渺茫,故才也想亂中取利,亦或……他們現在就以投靠了文官?”

  瞬間,朱厚熜冷汗涔涔。

  這並非不可能,昔年太宗建立東廠,就是因爲錦衣衛不老實。

  太宗那樣一個鐵腕皇帝,錦衣衛都敢有異心,何況自己這個外來戶?

  到了,朱厚熜竟不敢叫李青回來。

  這大晚上的……

  李青來到殿外檐下,享受夜風拂面,欣賞璀璨星空。

  初夏的夜風還帶着涼意,清清爽爽,時下也無惱人蟬鳴,令人心情舒緩……

  李青面色恬靜,愣怔出神……

  這時,黃錦面色猙獰小跑過來,一邊跑,一邊左手倒右手,滿腦門都是汗珠,胸前溼了一大片。

  李青忍不住提醒道:“你不會拿錦帕包一下嗎?”

  黃錦身子一僵,“對哦。”

  他取出錦帕,但隨即又掖了回去,因爲帕子已經被汗水浸溼,顧不上跟李青言語,黃錦跨過門檻,快步走了進去。

  李青失笑搖頭,繼續賞景,一邊思索着接下來的計劃……

  “皇上,烤薯好了。”

  黃錦小跑上前,將烤薯放在御案上,呼哧喘了會兒,忽又想起了什麼,連忙退開一段距離。

  “離朕這麼遠做甚?”朱厚熜皺眉。

  黃錦不好意思地搓着手,“一身汗味兒。”

  “無妨,搬張椅子過來坐。”朱厚熜拿起烤薯,卻又放下,無奈道,“這麼燙,你就不會拿東西包一下嗎?”

  “呃……忘了。”黃錦悻悻道,“這不是怕皇上您等着急嘛。”

  “你呀……”朱厚熜苦笑搖頭,眸光卻是罕見柔和,在這座皇宮裏面,除了母親,也就只有黃錦才能讓他感到溫馨。

  姐姐已然嫁人,小妹也去了十王府住,許久見不到一面,朱厚熜的內心十分孤獨。

  “以後做事的同時,也要照顧好自己,真就有了差池也無甚打緊。”朱厚熜吁了口氣,揶揄道,“就你這腦子,朕也不敢讓你辦大事。”

  黃錦點點頭:“哎,好。”

  朱厚熜笑笑,拿起烤薯掀開皮咬了一口,道:“隨便說些什麼吧,怪無聊的。”

  “呃…,奴婢也不該說什麼。”

  “說什麼都行,想到什麼說什麼。”朱厚熜輕快的說。

  隨着烤薯入腹,糖分分解,朱厚熜的疲倦與鬱悶,都得到了極大緩解。

  “那奴婢可說了?”

  “說吧。”朱厚熜拍拍手,做洗耳恭聽狀。

  黃錦遲疑了下,說:“奴婢覺着皇上您不該打人。”

  朱厚熜輕鬆之色斂去,倒沒怎麼生氣,只是嘆道:“你不懂,有些事哪怕不對,也要去做,去爭……,人常說身不由己,皇帝亦不能免俗啊。”

  黃錦撓撓頭:“奴婢確實不懂,不過,皇上你打人廷杖,就會給人一種輸了理的感覺。”

  朱厚熜:“……換個話題吧。”

  “換……”黃錦也不知道該說點啥,於是道,“皇上,今晚當值的錦衣百戶是個新面孔唉。”

  你沒話了是吧?朱厚熜無奈,不過,想起剛纔那人的表現……

  “嗯,朕也見到他了。”朱厚熜嘆了口氣,沒再改換話題。

  “皇上也看見了?”黃錦驚詫了下,問道,“皇上有沒有覺得他很眼熟?”

  “眼熟?”

  “對啊!”黃錦點頭道,“就好像在哪兒見過,好久之前就見過。”

  “好久之前?”朱厚熜奇怪道,“他貌似也不大吧?”

  “是呢,瞧着也就二十來歲,但……就是在哪兒見過。”黃錦自己也有些費解,反問道:“皇上沒有這種感覺?”

  他在興王府長大,這麼多年就沒跟主子沒分開過,他覺得自己眼熟的人,主子也應該覺得眼熟纔對。

  “沒有。”朱厚熜微微搖頭,“大晚上的,又隔着一段距離,朕也沒瞧出他具體長什麼樣兒。”

  殿中亮着很多蠟燭,然,大多都集中在他這邊,從光亮處看暗處,視線大受影響。

  黃錦:“他就在殿外,要不奴婢把他叫進來?”

  “這個……”朱厚熜看着黃錦的胖臉,安全感一下回來了,輕輕頷首,“那就你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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