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八章 我已经慌啦
在距离手冢治虫工作室不远的居酒屋之中,手冢治虫一边喝着酒,一边满脸愁容的对友人发出了由衷的感叹:“现在的年轻人還真是厉害呢!让人有一种,被狼群给盯上,一不小心就会被撕成粉碎的感觉呢。我很害怕啊。”
友人葛西健藏,只是笑着看着手冢治虫,慢悠悠的喝了一杯酒。
葛西健藏不但是手冢治虫的友人,同时也是他的恩人。但真要仔细分辨两人之间的恩情,葛西健藏又会說,手冢老师才是自己的恩人。两人之间应该是那种相互将对方视为恩人,交情已经复杂的分不清的深厚友情。
两個老头已经有着20多年,乃至更多的深厚的交情了,最初是葛西健藏父亲经营的钢铁公司状况惨淡,葛西健藏前去請求手冢治虫,让父亲的公司生产当时电视上正火的《原子小金刚》的书桌椅,结果卖的非常火爆,父亲的公司也因此恢复了生机。
葛西健藏因此对手冢老师心怀感激,但并未有多說,直到等到一九七零年左右,手冢老师公司破产,他才听到這個消息,便直接赶去了东京。当时葛西健藏心中的想法很简单,是时候该他去回报手冢治虫的恩情了。
葛西健藏到达了东京,见到了正处在人生最低谷之中的手冢治虫,那时候手冢治虫正在收拾行李,问過之后,才明白,手冢治虫老师正准备逃债,计划是逃到呆弯去。
沒办法啊,那么庞大的债务,是個人就不会觉得能够還清,還是先跑路吧!
手冢治虫這位漫画之神,就差那么一点,就成为了呆弯人,呆弯的不幸,东瀛动画人的幸运。也是多亏有葛西健藏這样的一位朋友,否则东瀛的动画人早在70年代就应该开始唱起《江南皮革厂倒闭》的变种歌曲了。
【日本东京,日本东京,手冢治虫的虫制作,倒闭啦……王八蛋老板手冢治虫,欠下3個亿,带着他的老婆孩子跑啦……】
葛西健藏是個厚道人,在最为难的时候拉了手冢治虫一把,不仅保护了手冢治虫,并且還保护了手冢治虫手中的版权,当时他将手冢治虫的版权全部都接手了過去,過了二十多年,又還给了手冢治虫,否则手冢治虫的漫画版权早就被拉出去還债了。正因为有朋友的掩护,手冢治虫這才留了下来,开始画漫画還债。
“你为什么笑?真是的,你不知道啊,我感觉就像是回到了当年,最困难的时候。”
“哦?有那么可怕嗎?”
“有的,我现在很慌张啊。”
“你很慌张?不可能把?”葛西健藏笑着說道:“我记得那时候,可是有二十多個债主把你围着,而你只是告诉他们,等一等,然后继续坐下去画漫画。我现在回想起那個场面,還是会觉得佩服,如果换成是我,恐怕早就慌张的不知道怎么办了,真是了不起啊,被三十多個债主讨债上门,围住了,竟然還能安稳的坐下来继续画漫画。你那個时候都沒慌张,现在你說你很慌张?”
手冢治虫笑笑說道:“喂,你一句话沒說完我的债主就多了十多個啊,你說的也太夸张了。其实那個时候我的内心也是很慌张的,只是装作镇定,你是沒有看到我那個时候画出来的东西,简直可怕。”
“不好意思,我還真看過,不過我觉得不错啊,通過画面以及线條就能感受到故事之中的绝望以及疯狂,感觉黑色的墨汁已经要透過漫画浸出来了,這也算一种特别震撼的漫画风格吧。”
“不不不,那個东西简直不能算是漫画,太不健康了。”手冢治虫摇了摇头,举起了酒杯,叹了一口气,說道:“不過既然說道了這裡,我就必须要敬你一杯,虽然說過了很多次,但是感谢的话說再多次都不够啊,那個时候,真是多谢你了。”
“我能做什么?主要還是靠你自己,你能够在那种情况下振作起来,才是让人佩服,我基本沒做什么事情。”
“不,我都知道的,那個时候,我被人堵在房间裡画漫画,你在另一间屋子裡对那些债主下跪求饶,這些我都知道的。只不過,我這個人除开画漫画就沒有别的特长了,就算知道了,也沒有别的办法,只能更加努力的去画漫画了。总之,真的非常感谢。”
“都這么多年老朋友了,你看我皮都成老橘子皮了,你的头都秃了,還說這些干嘛,也不嫌肉麻。”
“喂喂,可别乱說啊,我還沒秃呢!”
“沒有秃掉你干嘛老是带個帽子,帽子下面肯定一根头发都沒有了吧!”
“還是有的,只是比较稀疏。”
“帽子摘下来我看看。”
葛西健藏一边說着,一边伸手去摘手冢治虫的帽子,手冢治虫则是双手捂着帽子狼狈的躲闪着,嘴裡吐槽着:“不要,不要啊,你這老头不要对我动手动脚的。”
两個老头笑闹了一整子,手冢治虫的闪躲技能更高一筹,葛西健藏沒办法,笑着說道:“我在大阪看到了消息,本来有些不放心,就跑东京来看看你,看到你现在的样子,我也就安心了。”
“不应该啊,难道不是应该更加不放心才对嗎?你看我都說了,我已经慌了。”
“我觉得你应该是激动起来才对吧。”葛西健藏毫不留情的揭穿說道:“這么多年了,总算是有一個漫画家能够和你正面对抗了,从你现在秃头上的反光之中,我都能感受到你的快乐。”
“混蛋啊,我沒秃啊!而且我可是带着帽子的,你到底怎么从秃头的反光之中感受到我的快乐的啊!”手冢治虫无奈的吐槽了一番,最后自己笑了,那是如同孩童一般的纯真的笑容,手冢治虫說道:“說的不错啊,果然還是骗不過你,我确实很开心。就像是,你知道围棋吧,就像是下围棋的时候,遇到了一位让人惊愕的对手一样,我第一次看到那個小子的画面,虽然他画的都是一些低级的东西,但是那时候我就知道他终将成为一名了不起的漫画家,站在我的面前,只是我沒有想到能够這么快。”
“难道不好嗎?在你退休之前总算有人能够陪你玩啦,再過几年你恐怕就不行了吧。”
“什么啊,我可不会這么快退休的,我现在60岁還不到呢,如果能够的话我希望能够画到100岁,再让我继续画個四十多年就最好了。清水白石只是第一個,他之后又有着怎样的厉害漫画家呢?想想就让人觉得期待啊。”
“100岁也太贪心了吧!”
“那就90岁吧,不能再少了!否则根本画不完啊,脑子裡有太多有趣的故事了。”
“不過說真的,你真的不准备退休嗎?就从来沒想過?画漫画多累啊,被編輯们催稿,被债主们围着,你就不觉得累嗎?”
“累是当然的,但是完稿的时候,又会有一种从心底冒出的满足感。退休的事情,当然也不是从来沒想過,早上起床的时候就总是会想,今天真的不想画画了,就這么在床上躺一整天就好了,但是到了最后,還是爬起来继续工作了。”
“为什么呢?”
手冢治虫笑了笑,說道:“還用說嗎?因为画漫画很有趣啊。”
创作本身,就是一件让人充满满足感的有趣事情。
“可是你已经不年轻了啊,”葛西健藏劝說道:“你自己就沒有感觉嗎?”
“当然有感觉,衰老真的很可怕呢。你知道嗎?我已经不能如同以前一样画圆了,每次画圆形,画到一半的时候,线條就会开始颤抖了,现在我的画风也在逐渐改变,就是为了适应我现在的状况,总觉得自己在走下坡路啊。”
“就是這样啊,多花点時間陪陪家人吧,你只有周末在家中,一年最多也只有48天陪家人,现在這么大年纪了,是该弥补他们了。”
其实,一年裡手冢治虫陪伴家人的時間,48天都不到。手冢治虫作为国际知名的漫画家,常年有着三部左右的漫画保持着連載,偶尔還会有短篇漫画,同时经常会受邀去参加国际的漫画动画活动,并且還有几部动画在同时制作,此时的手冢治虫要比清水白石忙碌的多,昨天夜裡手冢治虫在动画公司,和公司的动画师们讨论完画面的問題之后,抬头一看时钟,惊愕的发现竟然已经到了凌晨4点了。
那时候手冢治虫就由衷的发出了感叹,真快啊,時間真是太少了。
“弥补不了啦,我也沒想過去弥补,說是无情也罢,自私也罢,任性也罢,家裡就只能依靠悦子了,十分对不起她啊,那样一個优秀的女性,竟然嫁给了我,怎么說好呢,算她倒霉吧。”
作为友人,葛西健藏也只是浅浅的做出劝說,手冢治虫不听,他也不会多费口舌,大家都是老头子了,都有着自己的人生处世行为,想要依靠言语去轻易的改变对方,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不管如何,你都要注意身体啊。還是经常熬夜嗎?”
“当然的,画漫画不可能不熬夜的吧。”
“那么吃饭方面呢?”
“大半夜的沒有办法的吧,你别管了,漫画其实就是饥饿的艺术,那有漫画家不挨饿的。”
“真是拿你沒办法。”葛西健藏摇头气愤的說道:“不說這些啦,還是說說开心的事情吧,你的对手,那個叫做清水白石的小子,你能够打败他嗎?”
“不知道啊,那小子的画技很是特别,有着一种特别的味道,画面很干净,漂亮,对于女性的刻画更是了不起,是下過苦功夫的。”手冢治虫评价說道:“你知道嗎?我前段時間特意去了女性内衣店去观摩了的。”
“噗!”葛西健藏一口酒全喷了,“女性内衣店?你去?”
“是的,我站在内衣店裡仔细观摩了一個下午。”
“我怎么会有你這种变态秃子朋友,真是奇怪。”
“我不是秃子!”
“变态就沒关系了吧。”
“到底還要不要听人說话。”
“你說你說。”
“我观摩了一個下午,对比着内衣出现的年份,我发现那小子画面之中的不少女性内内衣都是对照着实物绘制的,你知道的,少年漫画的女性内衣,不可能全部露出的,有些地方只能露出一角,或者一個花边,即使是這么一点点的微小画面,他都尽全力的去认真对待,真是厉害啊。而且更加可怕的是,你知道嗎?许多情趣内衣,是在漫画出来之后,才出现实物的。你知道這說明了什么嗎?”
葛西健藏眨了眨眼,问道:“這說明了什么?”
“這說明了情趣内衣公司在抄袭他的设计啊!”
葛西健藏這才瞪大了眼睛,惊愕的說道:“這小子這么厉害?他不過是一個画少年漫画的,在情趣内衣设计上已经超過了专业的设计师?”
“不错,就是這么厉害。”
“等等,似乎有些不对劲啊,他一個画少年漫画的年轻人,为什么在情趣内衣设计上這么厉害?”
手冢治虫脑中想起了阿童木日破天的场景,他自然之道原因,因为清水白石這小子還画工口本子,說起来清水白石還真有点歪才,当然,他的《星际武士》画的确实不错,但是和他的工口本子比起来又觉得差了很多。
工口界出人才啊!
虽然心中清楚,但手冢治虫却摇头說道:“不能說。”
“为什么不能說?”
“如果說了,你又宣扬了出去,那么這场战斗就完結了。”
“那小子会输?我明白了,那家伙肯定经常逛夜店吧。你难道掌握了那小子逛夜店的证据?”
“反正不能說。”
“你傻的啊,宣扬出去不就直接赢了嗎?”
“那样多沒意思,也让整场战斗也就失去了意义。”
“真是搞不懂你们漫画家。”葛西健藏摇头說道:“我可是听說你们现在漫画销量上胶着呢,你就沒想過输掉会怎么办?你可是手冢治虫啊。”
“所以我不会输,”手冢治虫笑着說道:“虽然现在漫画上是呈现胶着状态,所以我們双方都决定用动画来决一胜负。”
“用动画来决胜负?”葛西健藏张大了嘴巴,感慨說道:“现在的年轻人,让人說什么好啊。”
“初生牛犊不怕虎吧,”手冢治虫自信的說道:“我都有些佩服他的勇气了啊。所以說,我一定会赢,绝对不会输的。”
两個老头在居酒屋之中喝到傍晚,手冢老师的头号助手青山公正這才走进了居酒足,一脸为难的对手冢治虫說道:“老师,時間到了。”
在青山公正之后,跟着一位哭丧着脸,感觉随时都快要哭出来的年轻人。這是杂志社的年轻編輯,最初从主编那边得知他将负责手冢治虫老师的画稿的时候,他是激动万分的,自己可是要负责漫画之神,手冢治虫老师啊!我是漫画之神的责编啊!
激动的年轻編輯完全的忽略掉了同事们的同情目光,直到现在,他才明白那些目光之中所蕴藏的情感。
同情,可怜,感同身受,怜悯,仿佛看着一個傻子快乐的走上绝路一样。大致就是這种感情吧。
之所以会這样,是因为手冢治虫老师有着严重的拖延症,可以說是拖延症晚期,沒治了的那种。手冢治虫常常会挨到最后一刻才交稿,有些时候,到了截稿前一個小时,他還沒有画完。
偶尔這么玩就算了,次次卡着時間和編輯完心跳,編輯们撑不住啊,万一错错了截稿時間,杂志可就要开天窗了,這玩意对編輯们来說实在是太刺激。据說不少編輯都被手冢治虫玩的神经衰弱,之后受不了转行了。
现在也是這么個状况,就快要到杂志的最后的截稿時間了,手冢治虫的稿子還沒画完,沒画完就算了,手冢老师不在工作室老老实实赶稿子,竟然跑出来陪朋友喝酒,還一喝就是一個下午。换個暴脾气的早就进来掀桌子了,但這位編輯還是個新人,看到手冢治虫就被他的大神之气所慑服,讲话都不敢大声,更别說提意见了,现在他整個人都快要崩溃了。
“時間到了嗎?”葛西健藏楞了楞,這才赶人一般的說道:“時間過的真的快啊,所以我才劝你快些退休,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生活节奏就和年轻人一個样子。”
“真是非常对不起。”
葛西健藏赶苍蝇一样的挥了挥手,說道:“走吧走吧,你去忙吧!”
“那么我走了。”
走出居酒屋大门之前,葛西健藏突然出声叫住了老朋友,說道:“喂,我說手冢啊,多多保重。”
“你也是,多多保重!”
两人简单的道别之后,手冢治虫坐上了汽车,小车直接开往飞机场,之后手冢治虫要赶飞机飞前往巴黎,去参加一個在法国举行的颁奖活动。
在出租车上,手冢治虫掏出了画笔和绘画板,坐在车中开始画稿子,還差五页沒有画完。
年轻的編輯在一边胆战心惊的问道:“老师,能够赶在上飞机之前画完嗎?”
“不知道呢,如果你不打搅我的话,应该能画的更快一些的吧。”
“呜……”年轻的編輯侧過了脸,捂着嘴巴,尽量不让自己发出声音,就這么流出了委屈的眼泪。
作者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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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起来,我也有拖延症啊。。。之所以搞到要修仙,都是因为书客的更新時間是在早上6点计算。。。or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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