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6章 新式男女(12)
說完,潘夫人又哀伤的叹了一口气。
可怜她女人年纪轻轻就要做活寡妇。
不過潘汝人转念一想,嫁给纪行昭当活寡妇至少也比嫁给那王家花柳病的小少爷要好许多。
潘夫人這么一說,潘如云就更尴尬了,她低着头,眼眶微红,“娘,相公不是不行,他是……不喜歡我……”
“怎么可能?”潘崇山问道:“姐,你漂亮温柔贤惠,是娘亲手教导出来的,姐夫怎么会不喜歡你?”
說到這個,潘如云更委屈了。
是啊,她跟着娘辛辛苦苦学习了十几年,结果嫁到纪家,偏偏自己相公不喜歡。
潘如云眼含泪水的說道:“娘,相公喜歡大脚,不喜歡小脚,喜歡随雨,不喜歡我。以前相公還愿意带我出门,给我念书,现在带我出门也少了,总也见不到人。每日虽然還照常给我念书,但是以往都会问我很多問題,最近也沉默了很多。相公对我一日比一日沉默,精神也一日比一日差,反倒是随雨来了之后,第一時間把裹脚布拆了,相公欢喜得很。
她說要去读书,相公就送她去读书,读书要钱,相公就给随雨钱,看随雨過来沒有衣服穿,就找来了裁缝给随雨做新衣服,甚至随雨想去师范大学旁听,师范大学沒有這個先例,相公都为她去求了校长。随雨去旁听沒有师范大学的校服,相公就找给师范大学定制校服的工厂特意請人给她新做了一件。”
潘如云越說越委屈,眼泪一個劲儿的往下掉。
相公对随雨那么好,对她却越来越沉默。
潘如云說道:“不仅如此,随雨還总去隔壁丹尼尔先生家找相公說话,光我和林小姐一起做刺绣时就看到好几回了,不管随雨问什么,相公都耐心的给她讲,随雨听不懂,相公就不厌其烦的讲一遍两遍三遍,直到随雨听懂为止。现在,随雨說她一個女孩子住在纪家不方便,相公都开始给她看房子,要在师范大学附近给她租一個一室的小房子,怕她下学期還是考不上,直接预付了一年的租金。相公工作累,随雨還每次都打扰他,花费他许多時間,但是相公精神看着却越来越好了。這說明什么?這不就是相公喜歡随雨,不喜歡我嗎?”
潘如云满腹委屈,一說起来就停不下来,“甚至相公对林小姐都比对我好,林小姐比相公大好几岁,长得也不好看,是個大脚,還带着一個孩子,据說丈夫死了,是個寡妇。寡妇不守节,整日裡抛头露面,在外面和男人說說笑笑,光我见過的就有好多男人,這些也就算了。相公有时候好不容易得空了,還会给林小姐的儿子和小叔子一起辅导功课。知道林小姐喜歡吃,每次放学回家,手裡都沒空着的。相公就是不喜歡我,他喜歡所有人就不喜歡我。”
不然为什么不给她带吃的,不对她好一点呢?
“還有周老师。”
潘如云感觉自己太委屈太委屈了,好多心裡话也憋了太久太久,如今有机会和娘亲诉苦,她一定要全都說出来:“周问灵周老师,相公带我去见周老师,周老师比相公大了差不多十岁有余,长相朴实无华,相公却对她多有称赞,還說周老师是留過学的数学教授,很是厉害,還說什么以后若是我想读书,可以向周老师請教一二,言谈之间,相公看着周老师连眼睛裡都是笑意,对着我也笑,但就是很疏离。对,周老师也是大脚。
還有夜学,师范大学的学生会在夜晚那些低贱的力工农民活忙完之后,教他们读书识字,听說這是相公组织筹办的,相公带我過去,那裡的人那么脏那么臭,我都不敢呼吸,相公和那些人坐在一起聊天,问他们学习情况,還吃那些脏兮兮的人递過来的东西,对,那些人也是大脚,相公可喜歡那些人了,可能相公喜歡别人就是因为他喜歡大脚吧。”
潘如云噼裡啪啦說了一大堆,把潘夫人和潘崇山說得是云裡雾裡的。
两個人感觉都快不认识华国字了,潘如云說得每個字他们都认识,合一块儿就听不懂了。
潘夫人手拿着绣帕扶着头。
這這這,這小脚本就是高贵的象征,就不說现在,那就是放到以前的时候那也只是大户人家,有积蓄脸面的人家才能裹脚,那些低贱的农民,女儿要么下地干活,要么是卖到她们這种富贵人家裡做丫鬟,哪裡有资格裹脚?农民出生的女儿就算要裹脚,那也至少算得上是富农才有资本裹脚。
所以這不裹脚的人啊,要么低贱,要么下贱。
這到民国了,有些下贱的女人学那洋鬼子干些不得体面的事情也就罢了,這纪家祖上可是当過官的,纪行昭也算是個有头有脸的人物,怎么净喜歡一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還有随雨那個丫头,狐媚子小妾生的东西净会些腌臜手段,别的沒学会,倒是学会了她那贱人娘勾搭男人的本事,跑到這裡来勾搭如云的相公了。
呸!狐媚子!
潘夫人說道:“你說的那什么周老师,夜学,林小姐,都是些外人娘管不着,也插不上手。但是你妹妹,你放心,娘這次就是来带她回去的。她和王家小少爷已经定了亲,由不得她說不嫁。”
說着,潘夫人狠狠的拍了桌子一下,“随雨那個丫头,她就是死了,尸体也要抬进王家,她别想逃。”
“娘。”
潘如云說道:“相公不喜歡我,但是喜歡随雨。那王家小公子有花柳病,随雨嫁进去也是個死,老夫人又一直催生孩子,要、要不让随雨给相公做妾,生孩子,生了孩子,老夫人也就不催了。”
“你现在自己有主意了是不是?”
听到潘如云的话,潘夫人更生气了,這好好的在家听话乖顺的女儿,嫁进纪家沒多久怎么就自己有主意了?
潘夫人怒道:“你個蠢货,随雨那种野心勃勃的丫头,她是甘愿给别人当妾的人嗎?现在她還沒得逞,已经勾得纪行昭团团转了,要是她进了门,再一举得男,纪家還有你的位置嗎?你从小就笨,现在嫁了人了,怎么比以前更笨了?”
“可、可是……”潘如云咬了咬唇,“相公又不碰我,老夫人又想抱孙子。我只是想让随雨生個孩子。”
“你還說?”
潘如云立刻低头,“对不起,娘。我错了。”
潘崇山摇摇头,“姐,你是真笨,你长得這么漂亮,要男人生孩子,那還不简单?你多說些软话,說些男人爱听的话,哄着他喝点酒,好事不就成了。”
潘如云抿唇不敢說话。
她连药都下了,相公宁肯忍着身体快爆炸了都不碰她。
她還能怎么办?
她要不是被逼得沒办法了,会把主意打到随雨身上嗎?
潘夫人喝了几口茶又问道:“我看你這屋子裡的丫鬟下人都沒规矩得很,是不是你性格太软,沒好好教他们?”
潘如云身子一颤,更加不敢說话了。
潘夫人說道:“你呀,不要总心肠软,這下人啊,都是贱骨头,该打就打,该罚就罚,实在是遇到了那屡教不改不听话的,找個人牙子把人发卖了就是。”
“是,娘,女儿知道了。”
“起来吧。”
潘如云站了起来。
潘夫人又问道:“随雨一般什么时候回来?”
潘如云不敢撒谎,“一般学校下午五点放学,随雨回来的时候,林小姐也差不多下班快回来了。随雨会去丹尼尔先生家帮着带林小姐的孩子,等林小姐回来,請教林小姐英文和法文。”
“呵。”潘夫人嘲讽道:“蛇鼠一窝。”
說完潘夫人看向潘崇山,“崇山,你带着人去那位什么丹尼尔先生家门口堵着,看到潘随雨立刻把她绑起来,咱们今天就带她回去嫁人。”
“是,娘。”
說完,潘崇山就带着人到丹尼尔家门口埋伏去了。
纪行知本来和赵光复在背书,听见外面响动,爬到梧桐树上,拿着望远镜往外边一看就看到了潘崇山一行人。
潘崇山进门前,他见過,所以是认识的。
纪行知对着潘崇善呸了一声。
又是姓潘的,這姓潘的一家就沒一個好东西。
纪行知怒了,从树上爬下来,本来是不想管的,想了想,又觉得潘随雨這個女人十分讨厌,但是哥哥好像是很喜歡她。
反正自打潘随雨来了之后,哥哥被潘如云那個女人吸走的精气神开始回来了一些。
這么說来,潘随雨不能走啊。
潘随雨一走,哥哥又要被潘如云吸走精气了。
纪行知拉過赵光复,“小光,咱们从后门走,我去通知哥哥,你去通知你娘。”
“通知娘什么?”
“你就說坏人来抓随雨姐姐了,你娘就知道了。”
“嗯。”
两個孩子分别从后门走了。
林诺刚下班沒多久,在半道上遇见了赵光复,也纳闷,“今儿個怎么自己出来迎接娘了?”
“娘。”赵光复上气不接下气的說道:“出事了,行知哥哥說有坏人来抓随雨姐姐。”
林诺眸光一凛。
潘家的人。
除了潘家的人沒人会抓潘随雨一個小丫头。
“好,娘知道了。”林诺抓住赵光复的小手,直接拐弯去了警察署。
何平见到林诺,笑呵呵的說道:“這不是在洋人照相馆工作的林小姐嗎?又有人到照相馆闹事了?你派人来說一声就是了,何必亲自跑一趟呢?”
“那倒沒有。”林诺說道:“警察先生,我有個朋友,家裡人拿钱把她卖给了一個花柳病的男人,她好不容易逃了出来,现在家裡来人抓她了。如今是民国,倡导婚姻自由,不允许父母买卖子女,請你跟我去一趟,阻止這一桩悲剧。”
“這……”
何平不想去。
這种破烂事又沒油水捞,去了也浪费時間。
林诺一眼看穿何平的想法說道:“警察先生,对方是在丹尼尔先生家门口抓人,而且抓的是纪行昭先生和王继民校长的女学生。”
丹尼尔是y国人,纪行昭和王继民在c市学界声望颇高。
两边都是小小警察署的小警察得罪不起的。
何平立刻警醒起来,他赶紧招呼人,然后对林诺說道:“保护国民政府的人民是我們警察的责任,林小姐,你放心,我們绝对不会让這种封建腐朽的事情在我們辖区内发生。”
“何先生是国民政府的好警察,我当然是相信的了。”
很快,何平召集了两個人,其中就有上次和他一起巡逻的王正。
林诺牵着赵光复坐上警车,跟着一起往丹尼尔家赶。
潘随雨照例一边背英文单词一边往丹尼尔家门口走。
纪行昭是老师,潘随雨下课就能回家,纪行昭還有别的工作,所以会晚一些。
潘随雨刚拐弯,停下了脚步。
她仔细观察着周围的情况,這條路她每天都要走至少两次,所以很熟悉很熟悉了。
因为她每时每刻都担心受怕,怕被抓回去绑起来扔进王家,所以她回家时总是很小心的。、
潘随雨在旁边街道上的烧饼摊买了一個烧饼,像往常一样和老板打招呼,都是熟客了,老板也挺喜歡和潘随雨闲聊的。
潘随雨问:“老板,今天有沒什么新鲜事啊?”
“你說新鲜事?”老板手上一刻也不停,随口說道:“這年头天天都有新鲜事,不過你這么一问,還真有,纪先生家来新客人了,是老夫人派人迎进门的,估计是有什么大老头,不然老夫人是不会派那么多人迎客的。”
“哦,那看来是了不起的人物。”
“那可不是,那排场摆的,比教育厅厅长還大。”
潘随雨笑了,接過烧饼,转身走了另一條远一点的路,绕到了丹尼尔宅子后门,钻了进去,直奔丹尼尔的卧室,将抽屉裡的手1枪拿到了手裡。
這一把,她要把潘家的人全都给杀了,以报過去十几年的仇。
潘随雨将枪藏到了身上,打开大门走了出去。
潘崇山立刻带着四個牛高马大的男人冲了出来,将潘随雨团团围住。
潘崇山笑看着潘随雨,“我說妹妹,你怎么越来越不听话了?”
潘随雨也笑了,“哥哥,你有把我当妹妹嗎?”
潘随雨拿着枪的手就放在装书的布包后面。
“自古婚姻大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這次可犯了大错。”潘崇山伸出手:“来吧,跟哥哥回去,好好嫁人,相夫教子,别总想些有的沒的。”
潘随雨不动,潘崇山也沒了耐心,直接招呼人和他一起去抓潘随雨。
潘随雨死死的抓着□□。
学校训练都是练靶,她還沒在真人身上试過,所以她很紧张。
但是這份紧张却不是害怕,反而是蠢蠢欲动的兴奋。
热血沸腾的兴奋。
终于,她可以杀人了,她等這一天等太久了。
忽然,乌拉乌拉,警车声响了起来。
一辆警车在巷子口停下。
何平王正蒋凡下车。
何平拿着警棍,一边朝這边走過来一边骂道:“干什么呢?這裡是c市,有法律的地方,不是你们乡下。”
林诺牵着赵光复跟在后面。
潘随雨看到林诺,默默将□□收了起来。
潘崇山笑了笑,紧跟着上前,立刻握住何平的手,“抱歉抱歉,别误会,這是我妹妹,家裡给定了亲,不听话跑了出来,我們是来接她回家的。”
說话间,潘崇山将一袋银元塞到了何平手裡。
何平背着人偷偷掂了掂,哇哦,不轻欸。
他给王正蒋凡使了個颜色,将钱袋子给两個人看了看,两個人心领神会。
何平问道:“听說你们要逼這位姑娘嫁人?我告诉你,现在可是民国了,婚姻自由,就算逼自己女儿自己妹妹嫁人也是违法的。”
潘崇山一点也不着急說道:“真不是我們逼,是一开始两家說好了,我這妹妹也是答应了的。說知道她在迎亲前突然就跑了,這让我們跟王家沒法交代。警察先生,你說她一個女孩子甭管结不结婚,是不是都应该跟我們回去给对方一個交代?”
“你說的也有几分道理。”
何平皱眉思索道:“你呢,要带人回去可以好好商量,不要在丹尼尔先生的家门口做出一些有损两国关系的行为,知道了嗎?”
“知道了,我一定小心。”
說完潘崇山得意的看向潘随雨,“走吧,妹妹,跟哥哥回家。”
這时,林诺已经走到潘随雨身边了,她低头一眼就瞥到了潘随雨藏在布袋子后面的枪,林诺一只手抓住潘随雨,一只手抓住赵光复,一個转身进了屋。
“你干什么?”
潘崇山大喊着,就要带人冲进去。
林诺站在门口,隔绝他和潘随雨之间的视线,林诺目光扫過何平,說道:“這個宅子是丹尼尔先生购买的,丹尼尔先生不仅仅是照相馆的老板,還是y国的贵族。潘先生,有本事你就带着你的人踏进丹尼尔先生的家,从他的家裡将人带走。”
說完,林诺关上了门。
有本事就把门砸开啊。
真是气死了。
在华国的土地上,华国的警察收受贿赂,华国的律法不管用。
最后還要靠丹尼尔先生洋人的身份保护自己。
林诺来到潘随雨身边,伸出手:“把枪交出来。”
“我只是想自保。”
“你如果想自保,只需要待在丹尼尔先生家不出门就行了,你根本不是要自保,你是单纯的想杀人。”林诺再度伸出手,“交出来。”
潘随雨不情不愿的将枪交给了林诺。
林诺将枪放回了原位,丹尼尔先生有y国人的身份保护,不代表用他的枪杀人不会给他带来麻烦。
丹尼尔先生收留她们,让他们住在這裡不收租金,并且保护她们,甭管国与国之间怎么样,至少丹尼尔先生個人对她们来說给予了很大的恩情。
林诺来到书房打电话给舞厅,将這裡的事情告诉丹尼尔先生。
而门口,潘崇山怒了,正要带人砸门,三個警察立刻阻止。
王正說道:“你疯了不成?這是丹尼尔先生的家,是y国人的房子。”
妈的。
潘崇山在心裡骂了一句脏话。
难道就任由這個贱人躲裡面躲一辈子嗎?
他正想着,纪行昭带着师范大学的学生民兵队也来了。
潘崇山见過纪行昭的画像,倒是沒见過真人,直到何平恭敬的叫了一声纪先生,這才反应過来,眼前的人就是他的姐夫,纪行昭。
潘崇山套关系的喊道:“姐夫。”
纪行昭带着人走過来,冷冷的看着潘崇山,“潘二小姐如今是我c市师范大学的一名旁听生,虽然還沒有正式入学,但我們所有人都已经把她当作是师范的一员。”
“姐夫,你什么意思?”
纪行昭带着人挡在丹尼尔家大门前,“在新民国,男女平等,子女不是父母的附属品,沒有人可以强行控制别人的人身自由,收受钱财逼迫妇女嫁人。“
“谈不上谈不上。”何平笑道:“纪先生,你误会了。這位潘先生,他只是想带妹妹回家,那婚约就算不作数了,那不也得当面說清楚嗎?”
“沒有经過本人同意的婚约本来就不作数,不需要当面說清楚,至于收受的财务,谁收受的便当由谁归還,潘二小姐沒有收,就与她无关。”
“姓纪的,你什么意思?”潘崇山也怒了,他恶狠狠的瞪着纪行昭,“你這意思是你和我姐的婚事也不作数了?”
說完,潘崇山抓住了纪行昭的衣领。
祝贺立刻拿着棍子指向潘崇山,“你干什么?把你的脏手从纪先生衣领上拿开,否则我对你不客气。”
安商和也怒道:“纪先生早就登报澄清了和你姐姐潘如云的关系,并且刊登了当初纪老夫人询问娶妻的拒绝回信,两個人本来就既沒有夫妻之名也沒有夫妻之实,像你這种人也不配叫纪先生姐夫。”
听到安商和的话,潘随雨愕然看向林诺。
林诺点头。
潘随雨简直疯了,那既然纪先生已经澄清了,也并不喜歡潘如云,還留着潘如云在纪家干什么?
有病嗎?
她一直以为纪先生愿意给她金钱,让她读书,都是因着潘如云這裡的姻亲关系。所以如果這裡面沒有這层关系,纪先生到底为什么怎么做?
她不能理解纪行昭這种自找罪受的行为。
换了她,任何阻挡她往上爬的人,她都会毫不犹豫的抛弃,任何得不到好处的事情,她绝对不会去做。
安商和的话再度激怒了潘崇山,潘崇山猛的推了安商和一把,“你敢侮辱我姐姐,侮辱潘家?”
任何人可以打他骂他,但是侮辱潘家不行。
就算他们潘家败落了也不是可以被随意侮辱的存在。
“沒有人侮辱你姐,也沒有人侮辱你们潘家。”安商和反唇相讥,“因为根本沒人在乎你们潘家是什么样子。”
“都冷静点!”
纪行昭高喝一声,“现在要解决的是潘随雨同学的事情。”
纪行昭看向潘崇山,“民国自发展以来,婚姻自由早就已经成为各界高呼之权,民国十九年颁布的《中华民国民法亲属编》第九百七十二條,婚约应当由男女当事人自行订立。第九百七十五條,婚约不得强求强迫履行,第九百七十六條规定,任何一方有花柳病或者重大疾病,另一方可不经对方同意解除婚约,不受婚约约束。”
“我不管!”
潘崇山大声嘶吼道:“自古以来,婚姻大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一個女的,居然逃婚,简直是丢进我潘家的脸面,今天她必须跟我回家,把事情好好掰扯清楚。”
既然收了潘崇山的前,何平自然還是要为潘崇山說话的。
他开口道:“纪先生,《中华民国民法亲属编》是去年十二月颁布,今年五月才开始实际执行,现在還沒到五月。”
安商和锐利的目光杀向何平:“在《中华民国民法亲属编》发行之前,婚姻自由就已经是主流趋势,既然已经颁布了,就不能死板的在時間上迫害妇女同胞。”
好吧,安商和的舅舅是市长秘书助理,又是一個他惹不起的。
从现在开始他不說话了行了吧?
何平闭上了嘴。
纪行昭看向潘崇山,“潘二小姐是纪某的朋友,是师范大学的学生,只要她不愿意,就沒人能在我纪行昭,王继民校长,和全体师范大学学生,以及c市所有婚姻自由的拥簇者面前将人带走。民国是民主自由的民国,绝对不允许发生此等限制人身自由的行为。”
王正和何平对视一眼,這怎么還扯到了国家体制上了呢?
這纪行昭也太会拉大旗扯虎皮了。
纪行昭看向王正等三人,“今日之事,我会亲自向市长和警察厅投诉。”
“别啊,纪先生……”
何平王正蒋凡這下急了,他们不就是捞点钱嗎?
這世道哪個当警察不是为了捞钱,干什么這么认真?
大不了他们把钱還了還不行嗎?
就在僵持的时候,丹尼尔先生也回来了,他笑呵呵的看着所有人,“干嘛呢?都聚集在我门口干什么?散了吧。”
“丹尼尔先生說的是。”
何平王正蒋凡赶紧借坡下驴,开始赶人。
赶的嘛,当然是潘家的人。
纪行昭和丹尼尔他又得罪不起。
纪行昭将师范大学的学生们送回去。
丹尼尔进了门,笑看着林诺:“今天這阵仗可真够大的。”
“所以需要丹尼尔先生您出手啊。”
“你呀,少和一些人掺和。”
丹尼尔深深的看了潘随雨一眼,回了屋。
潘随雨无奈道:“林姐姐,为什么丹尼尔先生好像一直都不喜歡我?”
“那你喜歡丹尼尔先生嗎?”林诺反问。
潘随雨奇怪的看着林诺:“当然喜歡啊,丹尼尔先生是y国人,還是贵族,那么厉害,一出场就把事情解决了,怎么会有人不喜歡他呢?林姐姐,你不喜歡丹尼尔先生嗎?”
“喜歡啊,丹尼尔先生温柔,善良,富有同情心,有时候又风趣幽默,在我和小光最困难的时候帮了我們,给了我工作,還让我們借住在他的房子裡,我和小光怎么会不喜歡丹尼尔先生呢?”
“可是丹尼尔先生不喜歡我。”
林诺看了潘随雨一眼,招呼赵光复過来,将怀裡的花生拿给他,“丹尼尔先生只是不喜歡把他当工具的人。沒有任何人会喜歡被其他人单纯的当成可利用的资源。你不付出真心,别人也不会回报给你真心。”
林诺剥了一個花生,“随雨,师范大学的学生都是天之骄子,他们不笨,也不会看不到你眼睛裡的利用和算计。他们只是不计较,因为知道你沒有退路,只能拼命往前,所以甘愿被你利用。”
潘随雨猛然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的看着林诺:“林姐姐,你也是嗎?”
所以不是她聪明,很会钻营,一直以来,别人都是甘愿被骗,自愿在宽容她嗎?
“我的话,可能教不了你多久了。”林诺将花生扔进嘴裡,看向天边夕阳,“我昨日已经和丹尼尔先生提了辞职,丹尼尔先生和我商定再工作七日,七日内无论丹尼尔先生有沒有找到能接替我的人,都会结清工资,让我离开。”
潘随雨狠狠的皱眉,“林姐姐,你是不在照相馆做了,打算换工作嗎?”
“我要带小光离开c市。”
原身只是一個普通人,沒有远大的报复,沒有特殊的职业技能,不会医,不会枪法,体能一般,别說抗击r军,就是自保都很困难。
而现在是民国二十年,也就是1931年。
再過一個月,五月,《淞沪停战协定》将会签订。
紧接着歷史的帷幕将会彻底的拉开。
东北中村事件,万宝山事件,蔡和森遇害,第三次围剿,特大洪水等等,然后就是九一八。
现在這样勉强算安宁的日子将永远不复存在了。
c市也会沦陷。
原身一個带着孩子的弱女子,只会洗衣服做饭,和面拉面條卖面條,根本沒有多少自保能力,留在這裡太危险。
第三本小說《仰望》已经全本邮寄给《新城日报》报社了,稿费這几日就会汇過来。
到时候她的钱足够原身和小光生活了。
然后她会在原身回来之前,带着她往南边走,帮原身和小光在南边找到一個可以距离战火稍微远一点的地方,最好是南边某個民风淳朴的小山庄或者小城市,最好還是城市,越是封闭的村庄越是封建,原身一個女人带着孩子日子就会越不容易。等找到了這样一個地方,原身可以带着小光和周围的人相互扶持,一起熬過這战火纷飞的十几年,等到45年,甚至是49年以后会好很多。
潘随雨问道:“为什么要离开c市?這裡难道不好嗎?”
“這裡很好,以后也会发展得更好。”
尤其是改开后。
林诺笑了笑,看向潘随雨,“所以,你要另找英语老师了。但是,你可以信任纪先生,請他帮你找一位英语老师。也希望你能将纪先生给予你的,回报给其他人。”
潘随雨沉默了。
她好像从来沒想過回报的問題。
虽然纪先生似乎也沒要求過她有所回报。
“那林姐姐,你要去哪裡?”
林诺笑了笑,塞了一把花生给潘随雨,沒有回答這個問題。
要去哪裡。
她自己都不知道。
只知道是南边。
不過大抵会是四川重庆之类的地方吧。
毕竟国民政府以后会迁都重庆。
潘家目前還住在纪家,潘随雨就回不去,林诺带她去收拾了一间客房。
另一边,潘崇山憋着一口气带人回到了纪家,满口对着潘夫人吐槽。
潘如云在一旁也给惊着了。
相公居然那么维护随雨,看来相公是真的很喜歡随雨啊。
潘夫人怒道:“那個纪行昭到底在想什么?随雨我們潘家的女儿,說破天了,随雨的婚事也是家事,什么时候轮到他来掺和了?”
“就是啊。”潘崇山恼怒道:“也不知道他在激动個什么劲儿,還有那些学生跟疯了一样。”
“那些学生都年轻,纪行昭還是他们的老师,大抵都是被纪行昭教唆的。”
說着,潘夫人瞪了潘如云一眼,“還不是你不中用,连自己相公都看不好,让那狐媚子给勾了魂。”
潘如云委屈,“娘,相公喜歡谁我又控制不了。”
“你還敢說?”
潘夫人板着脸冷声质问,潘如云闭上了嘴巴了。
潘夫人脸色铁青。
现在就难办了,那随雨丫头要是一直躲在洋人的家裡不出来,他们怎么办?
王家的聘礼已经给了,都落到老爷名下了。
老爷是不可能在吐出来的。
這要是带不回随雨,她和崇山回去也要挨老爷的罚。
就沒办法把那丫头从洋人的房子裡弄出来嗎?
潘如云手绞着绣帕,“娘,相公既然喜歡随雨,要不就让她给相公做妾,到时候也有一份聘礼,也可以還了王家。”
“姐,你怎么老惦记着给纪行昭纳妾?”潘崇山都听不下去了,“你沒听到纪行昭那個狗东西說什么嗎?他說他跟你都不是夫妻,他不认你。他這头不认你,你那头给他纳了妾,纪家還有你的位置嗎?”
“可是……可是……老夫人要孙子。”
潘如云红着眼。
她也不想给相公纳妾啊,可是相公要是不纳妾,又不碰她,她去哪儿找一個孩子去?
那随雨好歹跟她是姐妹,等随雨生了孩子,到时候抱到她名下不也是她的孩子嗎?
她把随雨的孩子视如己出還不够嗎?
潘崇山說道:“娘,我带人晚上翻墙进去,把随雨那個丫头绑了出来。”
潘夫人思索着,“那是洋人的地方,你去了要是被发现了怎么办?我可听說洋人都是有枪的。”
“那這也不行,那也不行,怎么办?”
潘夫人看向潘如云,问道:“如云,你是真的想纳随雨为妾?”
潘如云点头。
潘夫人目光沉沉,又是思索几番,笑了,“那你就去和随雨說,說娘答应了,让她回纪家吧。娘不带她回去了,让她放心。”
潘如云一听,很是高兴的点头,“好,娘,我一会儿就去和随雨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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