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阴间事
這么想着,楚航心中敬畏,在一边的烛台那点了香,照着城隍像拜了拜,然后将香插到了香炉裡,赶紧先回醉宾楼去了。
城隍庙内,易书元一步跨入正殿,只觉光影交错之间明暗有异,庙外的一些杂音都在此刻消失不见,人已经进入到了真正的城隍殿内。
和之前日巡使回来的那次不同,此刻易书元的眼前并无什么巨大的神像,而是一间略显空旷的大殿,一股香火气环绕在殿内,周围三三两两站着一些认不出的身影。
“城隍大人,易先生到了!”
日巡使孙恒带着易书元进来,同时也开口通报。
像是才听到身后动静,一個身穿蟒纹皂袍其头戴通天冠的老者转過身来,看向此刻也将注意力放到了他身上的易书元。
易书元作为拜访者当然先行拱手行礼。
“在下易书元,见過城隍大人!”
老城隍脸上浮现笑容,同样拱手回礼。
“易先生不必多礼,老夫正是本县城隍向常青,听闻先生欲来拜访,老夫已经暂搁公务,在此恭候多时了!嗯,請上座!”
殿内中央有桌有椅,城隍亲自带着易书元走向内部,然后相继坐下,边上還有其他鬼神落座,向城隍也一一为易书元介绍。
“此乃阴阳司、功過司、罚恶司......等各司之神与文武判官!”
各個主官听到城隍說到自己,也纷纷向易书元拱手,后者当然也不敢怠慢,一一還礼相迎。
這過程中,阴司各神也在细细观察着易书元,這人道行不知深浅,但举止有礼气度不凡,阴司各神对人心最为敏感,即便对方道行高深,但那种自然而然呈现出来的以诚待人之感不似作伪,而且似乎对阴司分外好奇。
這种情况下,包括城隍向常青在内的阴司各神心下都放松了一些,真正亲自接触之后,他们能感受到,這位易先生至少绝非邪祟之辈!
易书元确实对周围的一切都很好奇,若非怕被人误会不礼貌,他這会肯定是东张西望起来了,就算是现在也是忍不住会观察一下视线范围内的一些事物。
“易先生,你此番前来,不知有何要事相商?”
城隍虽然开门见山了,易书元却還要拐弯抹角一下,斟酌了一下言语后便說道。
“此事稍有些复杂,与阴间事物有关,我与那阔南山神黄公关系尚可,他說与城隍大人有一些交情,也是他建议我来此請教。”
很正常的提一嘴共同的熟人拉近关系,在易书元看来效果也非常明显。
只是易书元有一点想岔了,黄宏川之前所谓的“有一点交情”,确实只是一点,多一点都沒有了。
在场的鬼神其实对阔南山神了解不多,只知道其性子虽然洒脱但眼界很高,不太好相处,但毕竟是正神,尊重不能少,面子也得给。
于是城隍也表现得更客气一些。“請教不敢当,但我等一定知无不言,不知易先生想了解何事?”
很明显,易书元能感觉到城隍說话的态度都有微妙变化,看来关系這种东西,即便在鬼神這边也不可免俗。
這么想着,易书元的思绪也渐渐转到了阔南山,心中回忆着当时的惊蛰之劫。
“此前,易某拿走山中一水中灵物的住所为砚台,又在数日之前将之归還,因此事与黄公在阔南山上对饮畅谈,在下還向其讨教仙道之妙......”
易书元說的都是实话,但他话一到這,城隍和一些鬼神不由就皱起眉头,从易书元的语调中,他竟然向阔南山神這一神修讨教仙道?可眼前這人分明就是仙道中人,甚至都无法窥探其虚实。
莫不是我听岔了,是探讨仙道?這么一想好像就沒問題了,山神勾连地脉牵动山势,在天地自然之道方面确实与仙修能聊上话题。
易书元不知道城隍心裡的复杂想法,简要說了前因之后就继续讲后果。
“酒水见底,黄公离去,而易某不胜酒力,已经醉了,便于山岗上小寐,只是惊蛰一至,雷鸣声起,那溪中娃娃却因我归還的石砚而招来霹雳,殒命天雷之下......”
易书元也不是有什么說什么,至少自身渡劫的事情他隐瞒了下来,着重讲了娃娃的事,但他渡劫這件事可以不說,渡劫中的感受却能讲。
所以为求让鬼神信服,一些劫中所感易书元也讲了不少,只是将之转嫁到娃娃身上,成了娃娃遭劫而易书元凭借自身感知感受到了一部分恐怖過程。
但即便如此,随着易书元說出的种种细节,元江县阴司内一众鬼神如坐针毡,仅仅是听到易书元的一些叙述,就恍若心中雷毫卷动悸动难安!
就算易书元根本不可能将一整夜惊蛰劫数讲出来,但当他终于說到和山神一起发现娃娃身死之后,一众鬼神竟有一种缓過一口气来的感觉,仿佛在心中都经历了一次小小的劫难。
“只可惜,我将充当了一段時間砚台的山石還给娃娃,反倒害了娃娃性命,只剩一缕精气同山石结合......”
易书元既然是求人,自然将娃娃那部分事情讲得尽量详细,务必不造成什么信息缺漏,也阐明了其還有一丝元气保存在山石之中。
“我与黄公讨论之后,认为若借助天道轮回之力,娃娃尚有一线生机,只是此事還需請教幽冥之神,或许少不得還得有幽冥大神相助!”
這裡易书元也沒直說是黄宏川的意思,更沒讲黄宏川认为這裡的城隍可能不足以完成此事,只言是商议過后的决定,說完這些,易书元期待地看向向常青。
“城隍大人,可有指教?”
老城隍此刻心绪莫名,還在想着一块砚台上留了一丝墨,竟然招来灭顶之灾,但易书元问了,只能压下心中的思绪,斟酌着回答。
“我当了這么多年的城隍,還从沒听過让一块石头去投胎的,只是照先生和黄公的說法,那山石本身不凡,又有墨韵保全智慧,那娃娃也确实不能說必死无疑......”
其实老城隍心裡是另一番话,一块石头去投胎,哪怕它有一丝精怪的元气在裡头,但它還是块石头啊,這玩意怎么可能投胎成功?
只不過這件事是易书元提出来的,之前刚进城隍殿时的易书元,和现在的易书元,在一众鬼神心中已又有不同,既然对方說有可能,便先绞尽脑汁去顺着易书元的思路想。
“若真要行得此事,关键不在于我等法力是否高深,而是在于即便我等是幽冥之神,也只能助其過完黄泉路,但想要過忘川河就......”
老城隍眉头紧锁,话音到這裡暂且中断。
易书元先是微微皱眉,然后又面露好奇,他对這裡阴间的事根本不了解,至多也就是听一些传說,此刻机会难得,便立刻问道。
“不知城隍大人可否讲讲這投胎的過程,比如黄泉路和你說的忘川河,难道阴司也左右不了?”向常青這会是真的掩盖不住诧异地看向易书元,此人连這個都不知道?但看易书元一脸认真,绝不像是故意来取笑人的。
一边的阴阳司监察看向老城隍,见其面有惊色沒有說话,便接過問題回答道。
“易先生,常言道黄泉两條路,一條走阴司,一條去往生,以凡人为例,新死者沿黄泉路来到各处阴司,可能是土地送来,也可能是被阴差带来,等阴寿尽了,若有投胎资格,便需要沿着黄泉路再度出发,一直走到忘川河界......”
阴阳司监察到這裡话音略微停顿,易书元身边的老城隍接過话茬。
“那忘川河便是魂灵的最后一道考验,河中有无数恶鬼怪物,尽是不得投胎的孤魂厉鬼,更是魂蛇满布,腥风扑面,即便阴司沒能抓住魂灵把柄,错判他能够投胎,也很难過這條河!”
“忘川桥上风雨摇,恶魂一上忘川桥,必会坠落!而石头這种死物根本连桥都上不去,就是有魂灵带上去,也会因为多了這一点异物而一起坠河!”
老城隍這么說着也看着易书元的反应,一副恍然之后皱眉的样子也不像假的。
“倘若真的要让一块石头過忘川河,只有另一种办法!”
易书元精神一振。
“什么办法?”
老城隍叹了口气,最终還是說了出来。
“除了忘川桥,還有幽冥渡!這其实不是什么正常手段,阴间之魂数不胜数,总有一些因为特殊原因過不了忘川桥却应当往生者,幽冥渡便因此而生,只是也因为幽冥渡的存在,一些個逃過阴司查探的恶魂,也有机会渡過忘川河......”
易书元明白为什么老城隍之前不太想說的样子了,這也算是阴间的一小部分灰暗面了吧。
“若有魂灵能带着石头一起乘坐幽冥渡過河,或许真的可以试一试让那石头去投胎......”
老城隍细细說着,既然已经朝這方面去思考了,便尽量完善。
易书元也逐渐了解到一些阴间的细节,正所谓鬼神不上幽冥渡,金身难近忘川桥,這最后一步就连阴间之神都沒法帮,除非他不想要自己的道行選擇重新做人。
忘川桥是不用想了,只能寄希望于幽冥渡,但也不是随便找個鬼魂就能带着石头上船過河的。
整條忘川河裡是数不尽的厉鬼和怪物,充满了怨恨和不甘,它们碰不到忘川桥,却会想尽一切办法要把幽冥渡上的魂灵拉下水,每每有渡船经過,河中原本看似充满哀嚎和祈求声的可怜鬼物,就会凶相显露异常疯狂
鬼魂护着石头過河這种事情可不容易。
“对了,若行此事,那天庭是否会管?”
易书元這問題一出,满堂鬼神都愣了一下,城隍看他不是在开玩笑,便回答道。
“虽說幽冥之神与天界也算互有关联,但分数阴阳两端,不至于管得那么宽。”
老城隍這是客气的說法了,幽冥之内自成体系,可谓是重民生而轻苦修,以德为基而养金身,相互帮助是可以的,但不是民间以为的上下统属。
神奇之处也在這裡了,阴间就不那么怕香火的影响,类似此等赏善罚恶之神,信者心中有善,恶者多惧怕三分,加上金身以德为基,不那么怕被香火愿力绑架,或者他们为神以来也就是愿力所期望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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