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怪石 作者:日日生 密林中,鸟兽横行,荆棘遍地,灌木丛中连一只手都伸不进去。 李渔坐在一截枯木上,稍作歇息,他已经逃了很久,自认是沒有危险了。 虽然他天天在手指上晃個火球吓唬人,但是這样生死相搏,還是第一次。 坐下之后,李渔开始总结经验,白胜不是一個很强的对手,但对自己也很有威胁,尤其是最后他放出的老鼠,要是被咬到,后果不堪设想。 从行囊中,拿出那块石头,李渔稍微有些失望。 为了稳妥起见,把白胜烧的灰飞烟灭,可惜了他身上那些珠宝。 剩下的這块石头,虽然耐烧,但是怎么看都不像是贵重的东西。 有一丝丝清凉,从石头中传出,李渔明显感觉到這凉意顺着握着它的手,传到自己全身。 突然,他脑海中开始浮现,那一箱箱的珠宝。 生辰纲啊,那可是蔡京的女婿搜刮了好几年的民脂民膏,是一笔不菲的财富。 李渔的内心如同猫抓一样,双眼慢慢发红,表情有些狰狞扭曲。 突然,屁股下面的枯木中,传来沙沙的声音。 李渔吓了一跳,往后一躺,碰到自己的行囊。枯木中,窜出一條大的蛇,快速地逃进了密林中。 背靠着行囊的李渔,感觉身上的凉意通過他的身体向行囊中传去,這才让他恢复了一丝理智。 脑中片刻的清明,让李渔心中震惊不已,他赶紧把石头丢下,那股凉意快速退散。 李渔又惊又疑,翻开破旧的行囊,裡面是自己熟悉的东西,沒有异样。 在最下面,是张老头给自己的破织布袋,李渔伸手打开,只见那段枯藤,浑身闪着妖异的光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消散。 很快,它就恢复到原样,一根普通的扭曲木棍。 李渔小心翼翼地伸手拿起枯藤,一股酥麻的感觉传来,让他浑身一震。 适应之后,他用枯藤触碰了下被扔在地上的石头,沒有任何异样。 李渔守着這块奇怪的石头,心中有了一個大胆的想法。 生辰纲是十万贯,对于一般人来說,算是很大的一笔数字,但是对蔡京、梁中书来說,或许不值一提。 在大宋,普通的行商,也带着几千贯、上万贯的交子。就算是巨野小镇,也常听人說起,在汴梁王孙公子打赏花魁行首,动辄缠头几万贯。 梁中书为什么费尽心思,還要派自己手下本事最高强的杨志去送,更奇怪的是,這件事好像全天下都知道。 那公孙胜直接找到素未蒙面的晁盖,就要和他一道去劫生辰纲,来路不明的刘唐也是为了這個而来。 智取生辰纲之后,一伙人被逼上梁山,過了不多久,率先发起此事的公孙胜,就退伙下山了。 以前沒觉得什么,现在亲身经历之后,李渔越想越嗅到一丝丝阴谋的味道。 难道十万贯不過是個幌子,他们要杨志运的,是這块石头?而公孙胜要来劫的,也是這块石头? 他仔细回想刚才的感觉,那是什么滋味? 对了,是贪欲! 這玩意只怕不是什么好东西,李渔心裡纠结起来,留在身边未必有好处。 但是它又是各方争抢的东西,要是就這么丢了,多少有些可惜和舍不得。 万一有大气运呢,岂不是失之交臂? 李渔一向是個稳妥的人,不知道是不是受了刚才的影响,還残存着一些贪欲,他终究還是舍不得丢掉,小心翼翼地把它和枯藤放到一块。 张老头的這根枯藤好像可以克制一下它,老头一辈子最缺的就是贪欲,看来他留下的东西也和他一個德行。 老头,你可得保佑我,别至真至善的好徒弟沒替你寻到,我先死在外面了。 李渔朝天拜了拜,拿出柴刀,系好行囊,劈砍着沿途的荆棘,准备继续赶路。 晁盖等人正推着车走,公孙胜不动声色地追了上来。 “白胜呢?” “我沒寻见他,而且那树下乘凉的少年也沒了,估计是他贼心不死,又去谋害那少年,取他财货了。” 吴用也說道:“他会掘地道,逃得說不定比我們還快,不与咱们一道走,危险又小了几分。” 晁盖怒道:“真是狗改不了吃屎,从此以后,俺晁盖沒有這個弟兄。” 晁盖义薄云天,脑子裡只有义气二字,你要是对他脾气,为你两肋插刀都行,不然正眼也不瞧你。 公孙胜满腹心事,随口回了两句,应付過去。 他脸色沉郁,低着头赶路,前面的阮氏三兄弟,却兴奋的不行。 他们推着十几個汉子挑的珠宝,却一点都不累,健步如飞,扬起满地的黄土。 “大哥,這次咱们再不愁吃喝了。” “大哥,学究,咱们为什么不宰了杨志。那厮本事着实不低,以后碰到,岂不是個麻烦。” 晁盖摇头道:“咱们只为和蔡京老狗作对,杨志是條好汉,三山五岳都听得他的名号,不该死在俺们手裡。” 其他人虽然都不以为然,但是他们当中,晁盖最强,也就沒有人顶嘴。 黄昏时候,杨志才悠悠醒来,身边只剩下横七竖八的一群军汉。 他胸中憋着一股抑郁之气,几乎要从胸膛炸开,這是自己最重要的机会,竟然被人劫了。 杨志仰天大啸一声,举刀劈砍,路两侧的松树瞬间化为齑粉。 這一声直冲云霄,如同春雷在耳边绽开,地上的军汉也都醒了過来,痛苦地捂着耳朵。 “都是你這厮们,猪狗一样的蠢物,不听我言语,因此做将出来,连累了洒家!” 這些人一看两边松树,足足有二十对丈,一下子就被這厮劈沒了。這要是打在人身上,哪還有活口。 而且来时杨志和梁中书立下了军令状,他现在是個亡命之徒,大宋境内很难存身,难保不会狗急跳墙。 一群人赶紧跪倒,磕头如捣蒜,“杨提辖饶命。” “都是小人们不听杨提辖的好言语,回去之后,一定在中书大人面前为您說话。” “是是是,千错万错,都是俺们的错,与提辖无关。” 杨志一想到那天梁中书对自己所說的事,如今东西被劫,得罪的不是一個梁中书,也不是蔡京,而是东京那尊大神。 得罪了他,哪還有活路? 他举起刀来,想要自杀,地上的军汉误以为他要大开杀戒,吓得哭爹喊娘,声音凄厉,丑态百出,一時間倒是把杨志惊住了。 他放下刀,寻思道:“這些猪狗一样的东西,尚且求生,何况是俺?爹娘生下洒家,堂堂一表,凛凛一躯,自小学成十八般武艺在身,终不成只這般休了!比及今日寻個死处,不如日后等他拿得着时,却再理会。” 他把刀收回鞘内,回头瞪了一眼,喝骂道:“滚!” 十四個军汉,如奉仙纶,连滚带爬,逃命去了。 杨志拿了朴刀,挂了腰刀,周围看时,别无物件,深深叹了口气,迈步离开黄泥岗。 夕阳如血,把人影拉的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