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束秋一把抢過终晋南手上的红色不明物体。
這似乎是一种山裡的野果,圆圆的小小的一個,上面還留着一圈浅浅的牙印,连皮都沒破,显然是吃果子的人刚塞进嘴裡就被抢了。
束秋心有余悸地看着手上的果子,他以为他的医院经历的医疗事故顶多也就是病人潜逃,社死上新闻,沒想到是他想的太简单了,還有一种可能是是病人潜逃,死上新闻。
一字之差,但是结果是他丢饭碗和他锒铛入狱。
你不要命了,什么都吃!束秋指着终晋南的鼻子大声骂道。
但是因为他個子沒有男人高,這個动作看上去就莫名有些滑稽,加上被指着的男人還一脸无辜,像是地裡的清纯小白菜。
可是我饿……终晋南的声音低低的,透着些许委屈。
束秋感觉自己需要一瓶82年的氧气瓶,算了,還是回医院吸高浓度氧吧。
他突然明白了家长带熊孩子出门的心酸,甚至有点像给這人买個鸭嘴套把嘴巴挡住。
這個是可以吃的,我們都叫它红醋栗。终晋南小声地为自己辩解,眼睛還在直溜溜地盯着束秋手上的果子。
闻言束秋低头看了一眼,他自小在城裡长大,从来沒吃過什么山裡的野果。
這果子晶莹剔透的,像是一颗放大版的石榴籽。
你确定能吃?束秋不确定地问道。
终晋南非常肯定地点头,见状束秋举起手上的果子,男人的视线也跟着飘起。
大哥,您知道红醋栗嗎?這玩儿能吃不?
出于对九岁小孩的不信任,束秋决定问问跟在他们身后的摄影师,這位大哥說话的时候带着浓浓的北方口音,很有可能知道這什么红醋栗。
束秋這一回头,就看到跟在后面的摄影师手上正拿着一個同款的果子,听到他的問題噗地一下,把籽儿吐出来,问咋啦。
束秋:……
沒事了,您继续,我知道答案了。
从兜裡拿出纸巾,這也是节目组发的,束秋将手裡的果子用纸巾擦了擦,然后重新递给小盆友。
下次擦干净了再吃,不然容易拉肚子。
终晋南捏着小小的果子,看了眼果子又看了眼面前的人,他沒有吃,反而把果子揣进了裤兜裡。
束秋:?
束秋发现他是越来越看不懂這個小盆友的操作了。
两人继续往前走,過了一会儿,终晋南不知道又从哪儿摘了一串下来,抱在怀裡吃得卡擦响。
今天的天气虽然不算很热,但是也挨不住也又是山路又是爬山的,汗水从额角滑落,沾湿了鬓角。
束秋将流到眼皮的汗擦去,他感觉自己像是一條登山的老狗,拖着苟延残喘的身体,每一步都喘得像是拉风箱。
回头看了眼跟着后面的小盆友和最后的摄影师,摄影师也是一脑门子的汗,脸涨得通红,倒是小盆友看着很是清爽,一点疲劳的迹象都沒有。
束秋:……
你为什么体力這么好?你不累嗎?束秋发出灵魂质问。
终晋南摇头,用手在束秋的脑门上点了下,爸爸,你出了好多汗。
束秋噗地喷出一口盐汽水。
你叫我什么??
终晋南歪头,似乎是有些不明白他這么激动:爸爸啊,你对我很好,所以也不是不可以当我爸爸。
束秋:!!!
你是年龄小,不是脑子不好,你怎么可以随便认爸爸!
束秋都被震惊到了,這副人格一定是傻子吧,怎么有人会随便认爸爸的啊,关键是他還這么年轻貌美,竟然有個年纪比他還大的儿子,說出来就离谱!
可是奶奶跟我說,如果有人对我好,就可以叫他爸爸啊。
束秋:……
教育从娃娃抓起,诚不欺我,這奶奶是多想要儿子,這么教孙子……
不要乱叫爸爸,也不准随便叫别人爸爸,你要记得你爸爸已经死了,坟头草比你都高了!
束秋决定好好给這個副人格补补课,但是明明是副人格自己說出来的话,为什么从他嘴裡說出来怪怪的。
摸了摸下巴,嗯……算了,只要对方能明白是什么意思就行。
终晋南哦了一声,好的爸爸
束秋:……我不是让你别乱叫嗎?
终晋南歪了歪头,面上有些茫然:我沒乱叫啊,我是很认真的在叫。
束秋:……你說的好有道理哦!可是你也不能叫我爸爸!
终晋南:为什么?
束秋:因为我不是你的爸爸!
终晋南:那你是谁的爸爸?
束秋:我是别人的爸爸。
终晋南:别人是谁?
束秋:……好的,你赢了!
束秋不想再搭理這人,他再次灌了一口水,决定還是研究地圖吧。
不经意间回头,和摄影师二脸懵逼的表情对上,束秋嘶地倒吸一口凉气,忘了還有這么個存在了。
“不好意思,我們都是角色扮演的死忠,尤其热爱父子情深戏码。”
摄影师木着一张脸,目光在两人的脸上逡巡,坦然又坦荡,目光裡的真诚透過午后的阳光刺過来,是那么的浓烈又耀眼。
“我信。”
成功說服摄影师大哥,解除了社死危机,一行人再次出发,你们走快点不要跟…丢……
束秋话說到一半突然卡壳,目瞪口呆地看着身后看着清爽又轻松的终晋南,這人的手上抱着一堆乱七八糟的野果,红红绿绿的,好不壮观。
你什么时候去摘的?
终晋南看了看手上的野果,歪头想了一下:唔…你走的太慢了,所以我就去摘了一些。
束秋:……我他妈累得跟狗一样,不,狗都沒有他累,竟然還被人给嫌弃了???還是一個智商只有八九岁的小孩??
你要吃嗎?终晋南把手上的水果往前递了递。
束秋冷笑,竟然企图用不值钱的野果换取他的原谅,谁会吃啊,呵呵呵……
十分钟后。
這個果子好吃,在那裡摘的?可以再摘一点带回去吃。束秋撮一口手上的果子,有点像葡萄,酸酸甜甜的格外解暑。
终晋南把手上的果皮丢进地上摊开的塑料袋裡,又给不远处的摄影师送了一串山葡萄過去。
本来是让摄影师一起坐着吃的,不過大哥敬职敬业,不肯過来,坚持要在旁边拍摄。
在那边,那個大树后面!终晋南值指了個方向。
束秋顺着手看下去:额……
他们和大树的距离…大概也就是一個筋斗云的裡程吧……
结束了下午茶,一行人再次整装出发,束秋感觉自己的状态贼好,這次一定能一举走到终点。
十五分钟后。
爸爸,你走错路了。
束秋打开地圖对比了一番,沒错啊!弯弯扭扭的一條路,看着和自己走的毫无区别的样子,不都說條條大路通罗马嗎,只要一直往前走总会抵达的吧……
你怎么知道走错了?束秋有些怀疑地看向后面的小盆友。
终晋南身上背着装着水的包,前面還挂着束秋的水瓶,束秋本来是不想欺负小盆友的,但是小盆友看上去实在是太轻松了,怎么能不让人产生嫉妒呢,于是水瓶就挂上了他的脖子。
我方向感很好的,要不爸爸你让我试试。
只要排除了這人手上一串接一串的野果和一口一個爸爸,看上去和正常人毫无区别。
对此束秋感到非常满意,感觉自己的节目会录制得非常轻松的样子。
于是束秋决定给小盆友试一试,毕竟這人找野果的速度是真的快,不愧是爱爬山的男人,束秋還沒忘记他帮终晋南树立的人设。
终晋南看了眼地圖,顺着路线比划了一通,然后很认真地点了点头。
束秋突然有点怀疑他的信任是不是错付了。
然后在终晋南的带领下,束秋爬了草地,上了山坡,钻了狗洞,不是,钻了山洞,总之四個字概括就是----上蹿下跳。
束秋再次陷入深深的自我怀疑,他的信任一定是错付了吧。
后面扛着摄像机的大哥不愧是在行业被捶打多年的老筋骨了,虽然也很累,但是比起束秋来說,至少還是個人样。
抓下头上插着的树枝,束秋一把揪住前面那人的衣角:你…你你到底找对路了沒啊!
束秋现在已经软成了软脚虾,几乎是半跪的姿态,但是他仍旧倔强地仰着骄傲的头颅,想要和男人的眼睛对视,想要从那双眼睛裡读出真诚。
终晋南又看了一次地圖,看了眼越来越远的山脚,然后非常肯定地点头:走对了啊,最让你拿了一副最难的地圖。
束秋:???這是什么高端甩锅术?
你可能,我拿的明明就是最简单的,两点之间直线最短!
在選擇地圖的时候是反着来选的,作为第一個選擇的人,束秋对比了四张地圖,细心钻研,反复论证,根据透视学,光学,物理学,最后利用高深的数学原理做出最终的判断。
可是你這张地圖是通往山顶的啊,其他的都在山腰和山脚。
幼小的终晋南不懂什么两点之间直线最短,他只知道這张地圖直指山顶。
束秋:……
抢過地圖,束秋认真的看着,這地圖是一张地形图,截取的是山体的各個部分,并沒有涵盖整個山体。
你怎么知道是山顶?束秋很怀疑。
终晋南指着地圖边缘的数字,又指向山脚:上山的牌子上写着這座山的海拔1500米,地圖這裡标注的也是1500米。
束秋:……
束秋突然有点委屈,理科生学不好地理這不是正常的嘛,但凡当年他地理好一点,他也不至于会去学理啊,地理成绩差就算了,但是差到被一個小朋友碾压就太让人难過了。
别伤心,這不是地理的错,是沒常识的错!小朋友沒听懂他的话,但還是很认真地在安慰着他。
束秋:……
你别說话了,我們继续爬山!束秋捂着這人的嘴,难怪都說小孩子是披着天使袈裟的魔鬼,可恶!
身后的摄影师忍不住吃吃笑出声,连嘴裡的葡萄籽都笑喷了。
出于对终晋南刚刚言论的信任,几人不再耽误,终于在临近黄昏的时候抵达了山顶。
山顶的风很大,吹得人头发纷飞,橘色的太阳在缓缓降落,羽落的光铺撒在山顶,将人镀上一层夕阳的颜色。
束秋将被风吹乱的头发撩到脑后,虽然很累了,但是看着這震撼的落日余晖和呼啸的山风,心中又有些许畅快。
他偏头去看旁边的人,终晋南的头发也被吹乱了,零落地遮住他的眉眼,但是因为他的手上還抱着满满当当的野果,都是束秋說好吃要带下山的,所以沒有手去扒拉头发。
束秋有些好笑,這人還真是八九岁小盆友的思维,就不会先把野果放在地上嗎?
他走到终晋南面前,手搭在人头上,将他的头发扒拉着往后抓。
男人的眼睛很好看,颜色很淡,像是清澈的湖泊下的鹅卵石,瞳仁裡倒映出面前的人和苍莽的黄昏,清浅的眸子连带着颤动的睫毛被渡上了一层金黄。
束秋手不自觉地顿了一下,山风袭来,卷起两人的衣角翩翩。
爸爸,怎么了?
束秋:……
我再說一遍,不准叫我爸爸!不轻不重地拽了一下男人的头发,束秋转头去找道具。
道具很好找,就放在灌木丛后面,根本不用费心思就找到了。
只是吧……
束秋看着面前密密匝匝的一堆东西,有帐篷,有一只煮锅和汤勺,還有两人份的洗漱用品,突然陷入了沉默。
這么多怎么运下去??束秋指着东西回头看摄影师。
不知道为什么感觉自己的腿有点软,好像突然沒了硬骨头。
摄影师被他脸上的惊恐逗笑了,大哥本就是北方人,笑起来的时候很是豪迈,连呼啸的山风都被他的声音压了下去。
不用担心,因为你们的地圖是最难的,所以东西会有工作人员帮你们用轨道运输下去。
闻言束秋松了口气:那可以把我一起运下去嗎?
摄影师有些为难地挠挠头,不知道怎么說,倒是旁边的终晋南开口了:可是,爸爸你不是东西啊。
束秋:?
你闭嘴,你别說话!束秋指着终晋南,心裡已经在盘算,故意伤害罪是几斤橘子了。
终晋南委屈地哦了一声,拿起手上的果子要吃。
不准吃,這是我的!束秋一把抢過终晋南手上的野果,恶狠狠地啃了一口。
终晋南张了张嘴,看看束秋,又看看他手上的果子,表情更加一言难尽了。
看這小表情,束秋暗暗唾弃自己,怎么能和一個小朋友计较呢,实在是有失大人风度,更何况他還是一個好看的大人。
正琢磨着是不是要道個歉,终晋南突然开口了:爸爸,那個果子是烂的……
束秋:?
感受了一下嘴裡的果肉确实有些奇怪的口感,束秋连忙吐出来,连着呸呸好几下,气道:那你還吃!
终晋南无辜地眨眨眼:我只是突然看到了,想拿起来確認一下,结果……
结果不言而喻,大家有目共睹。
摄影师又是哈哈大笑,跟着這一对拍摄实在是太好玩了,又是角色扮演,又是欢喜冤家的,虽然其他几对也很优秀,但是摄影师有种预感,自己跟着的這对肯定要大火,实在是太好玩了。
摄影师联系了等在山腰的工作人员,沒多大会儿就有轨道车缓缓爬上来。
虽然還在生气,但是束秋還是帮着工作人员把东西搬到轨道车上。
终晋南也在搬东西,时不时還围着轨道车转悠,摸摸轨道车,像是個好奇宝宝。
真的不能把我一起运下去嗎?我很轻的。束秋不死心地拉着工作人员又问了一次。
可是爸爸,這车是运动的,你不是……
束秋狠狠瞪一眼企图告诉他,他不是东西的终晋南,感受到眼神裡的杀气,终晋南乖乖闭嘴了。
工作人员笑着拒绝了束秋的提议:虽然坐不了轨道车,但是你们這组可以开山地滑车下去哦。
束秋眼睛一亮,山地滑车是什么?听上去就很省劲儿。
在工作人员的带领下,几人来到山地滑车的营地。
山地滑车是类似于碰碰车的东西,下面是三個小轮子,有個方向盘可以控制方向,還有手刹用来减速和停车的。
這個看上去很好玩诶!束秋刚刚听完规则就有些跃跃欲试了。
终晋南自然是沒有什么意见的,虽然他觉得自己在顺着山道走下山也沒問題。
我不管,我就要坐這個小车车!束秋对于走下山表示了强烈的抗议。他现在腿软得一步路都走不动了,人类的进步不就是因为会用工具嗎,为什么不遵循人类的进步本能。
束秋美滋滋地坐上山地滑车,顿感浑身舒爽,然而他很快又反应過来一件事……
老板,這個东西小朋友可以玩嗎?八九岁的那种。
老板听到束秋的問題懵了一下,把在场的人看了一遍,沒看到小朋友啊,不過考虑到可能是想带家裡的小孩来玩。
于是老板笑呵呵地回道:可以玩,這個很安全的,我們還有做安全措施,這边是小朋友的款,你看,车型更小,而且用的是橡胶轮,在轮子上加了花纹,增加了阻力,可以控制速度。
束秋看了眼那儿童版,确实是比成人版看着安全不少,那有承重上限嗎?他這样的能做嗎?束秋的手指向懵懂无知太年少的终晋南。
老板看看人高马大的终晋南,又看看自家精致小巧的车车:额…倒是可以坐,就是怕這位帅哥觉得挤,腿排不开。
闻言束秋就放心了,要是终晋南坐不了,考虑到安全,他肯定也沒得坐,至于腿的問題……
束秋瞥了眼男人的腿,扯扯嘴角:老板你多虑了,他這腿,就算是成人版也排不开的。
老板:……你說得对!
穿戴好护具,束秋再次坐进小车车,他给自己选的是紫色的车,上面還有黑色的花体英文,看着就很酷。
终晋南的车就在他旁边,粉红色的,配上终晋南的大长腿,就像是老baby坐进了婴儿车。
看他委屈巴巴地蜷缩在小车裡,一群人顿时笑开了,摄影师大哥還专门给人来了個360°特写镜头。
好了,我們出发,来比一比谁先到山脚!束秋很是豪气地指着山脚,对身边的终晋南說道,說完像是想到了什么又补充了一句:后到的人一会儿洗碗!
一紫一粉的两辆山地滑车迎着夕阳划入跑道,启明星在昏黄的天边微微闪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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