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夢裏談戀愛 第89節

作者:未知
漸漸的,馮問藍聽不見這些聲音了,眼睛裏只有不遠處的人頭攢頭。 她看不見裏面發生了什麼,只看得見地上的血跡,順着磚縫往外慢慢往外流,以一種具象化的方式記錄生命的消逝。 莫名的,馮問藍的手腳變得冰涼。 她不知道自己爲什麼會有這種反應,明明這些血不可能是程藍的。 她的大腦一片空白,像是魔怔了一般,只一心想着要走過去,然而腳步虛浮,像是踩在軟綿綿的棉花上,渾身使不上力。 在馮問藍好不容易邁出去一步的時候,雙腿忽得一軟。 可她沒有摔在地上,而是跌進了一個熟悉又陌生的懷抱。 馮問藍怔住,擡頭一看。 是剛纔就應該已經離開的孟斯禮。 晚霞在他的身後熱烈地盛開,高高在上地俯視着人間的大喜大悲,帶着一絲對命運的嘲弄。 好一會兒,馮問藍失神的眼睛才稍微重新聚焦。 她沒有問孟斯禮爲什麼折回來,也知道他阻止她的理由,牽起嘴角,笑道:“怎麼了,你該不會以爲那是我媽媽吧?她這麼愛漂亮,怎麼可能選擇用這種方式結束生命……不對,她根本沒理由跳樓,不可能是她,不可能!你放開我,我要過去問清楚!” 馮問藍的音量和情緒逐漸失控。 她一邊說着,一邊用力晃動手臂,想要掙脫開孟斯禮的束縛。 孟斯禮卻沒有鬆開分毫。 他垂眸看着她,眉眼間是不同以往的複雜情緒,大掌在她纖薄的後背上輕輕拍着,安撫着她的情緒,啞聲道:“好,我帶你去找她。” 一聽這話,馮問藍奮力掙扎的身體漸漸平靜了下來。 - 馮亦程接到警察局電話的時候,正在外地訓練。 等他趕到醫院,已經是後半夜了。 一推開病房的門,馮亦程看見馮問藍出神地坐在病牀上。 慘白燈光下,她那張原本活力朝氣的臉失去了光彩,眼睛紅腫,很明顯大哭過一場,但此刻的情緒很平靜,和傍晚時那個直接在警察局哭暈過去的她彷彿是兩個人。 蔣真陪她的身邊,緊緊地握着她的手,好像生怕一個不留神,她就消失不見了。 窗臺邊,還站着一個男人。 和上次見面時一樣,他對周遭的一切都不在意,眼裏只有馮問藍一個人。 然而不同的是,那雙沒什麼生氣的眼睛裏僅存的一點光也沒了,似乎被這沉甸甸的夜晚給沒收。 蔣真很快注意到馮亦程的存在。 她是接到馮亦程的電話才知道發生了這麼大的事。甚至直到現在,都沒有完全消化好這件事,更別提馮問藍了。 見馮亦程終於來了,蔣真小心翼翼地起身,生怕驚擾到馮問藍。 而後,她朝馮亦程走去,在離馮問藍稍遠的地方,和他說了說現在的情況:“藍藍剛醒過來的時候,還一直哭,可是,自從有一個護士姐姐來看過她以後,她就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不哭也不鬧,就連一句話也不說了。” 馮亦程收回視線。 他知道祝安來看馮問藍的事,拍了拍蔣真的肩,聲線被長途疲憊磨得有些沙啞:“謝謝你過來陪她。” 一聽這話,蔣真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淚又簌簌地往下流。 她知道這件事對馮問藍的打擊有多大,很怕她承受不住,又不敢多問她什麼,只能在馮亦程這裏尋求安慰:“藍藍……會沒事的,對吧。” 聞言,馮亦程沒說話了,視線重新投向病牀上的小姑娘。 * 今天下午,祝安從事情發生的時候就一直在醫院等着馮問藍。 後來看見孟斯禮帶她離開,稍微放心了一點,卻沒想到沒多久就聽說她哭暈過去的消息,趕緊請了個假,趕去警察局附近的醫院看她。 到的時候,馮問藍還在不停地哭。 祝安一看她這樣,心也揪了起來,沒打算說一些“節哀順變”之類的話,只走過去,心疼地抱住她。 這種時候,除非人能死而復生,否則任何安慰的話都是站着說話不腰疼。 誰知道馮問藍一看見她,就好像看見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她立馬抓住祝安的手,哭着問:“小祝姐姐,今天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爲什麼我媽媽會突然跳樓,爲什麼?” 祝安害怕馮問藍經受不住第二次打擊,所以原本是不準備告訴她的。 可是她一直哭,一直哭,哭得祝安最後一五一十地告訴了她所有的事,先問道:“你知道你爸媽要離婚的事嗎?” “離……婚?”一聽這個詞,馮問藍止住了哭。 見狀,祝安心裏有數了。 她儘量弱化自己的情緒,繼續道:“今天下午兩三點左右,你爸爸帶着離婚協議書來找你媽媽。沒一會兒,又來了一個之前沒見過的女人。進了病房以後,她先是哭,說你媽媽明明早就答應了要離婚,卻故意出車禍一直拖着不簽字,現在她已經懷孕了,是不是要拖到她把孩子生下來才願意簽字。後來你爸爸把那女人帶走了,沒有再回來。再後來……” 祝安每多說一個字,馮問藍臉上的血色就失去一絲。 到最後,她的臉色已經蒼白得如同牀上的被套,渾身控制不住地發抖,不敢相信道:“你是說,我爸……” 馮問藍沒有說完這話。 之前她一直沒有細想過的奇怪之處突然間有了答案。 在她的印象裏,馮宏強一直很愛程藍。 不管他的工作有多忙,每天晚上一定會回家喫飯。可是,這一次程藍住院,馮宏強來醫院的次數屈指可數。 她還以爲馮宏強是真的在出差,原來……原來是因爲有別的人要陪。 難怪他今天到現在爲止都沒有出現。 祝安握着她的手加重了幾分力度:“其實,你媽媽有抑鬱症。當初俞奶奶……不對,應該叫孫奶奶纔對,當初你媽媽剛住院,第一次嘗試自殺的時候,是孫奶奶把她救了下來,還特意換到了和你媽媽同一間病房,又害怕家裏人反對,所以換了個假名字。雖然你媽媽一直都有在積極治療,不過效果不是太理想。也許,也許現在這樣對她來說也是一種解脫呢。” 馮問藍聽不見後面的話了。 她設想了無數種程藍自殺的可能性,唯獨沒有想過會是這種。 那個時候的程藍該有多絕望,該有多厭惡這個世界,纔會選擇以這樣的方式結束自己的生命,連一秒都不想再多待。 * 走到病牀邊後,馮亦程沒有說話,安靜地把馮問藍摟進懷裏。 這是他成年之後第一次這樣抱她。 馮問藍知道是馮亦程來了。 她沒有擡頭,眼睛依然失焦地望着虛無的空氣,語氣很平靜,平靜地陳述着事實:“哥,是我害死了媽媽。” 來的路上,馮亦程已經和當時勘察現場的警察溝通過了,瞭解清楚了整件事的經過,包括程藍跳樓的原因。 他知道馮問藍在自責什麼,摸了摸她的頭:“別亂想。這件事和你沒有任何關係,不是你的錯。” “是我的錯。是我的錯。” 馮問藍低着頭,眼神空洞無物,好像她現在留在這世上的只剩這一具身軀。 她像是在回答馮亦程,又像是在喃喃自語:“如果我今天一早就去了醫院,一直守在她的身邊,她就不會被馮宏強還有他的小三欺負了,更不會跳樓了。你說我明明三天兩頭就往醫院跑,爲什麼就沒有發現她得了抑鬱症呢。老天爺是不是在懲罰我的不專心。如果時光可以倒流,我一定不會再三心二意,一定會好好照顧她。” 窗邊,向來是衆星捧月般存在的男人,這會兒卻如同一道影子,再也沒有得到她的半點關注。 聽了這話,他那雙黯淡無光的眼睛又往下沉了幾分,像是湖底永遠打撈不起來的月亮。 馮亦程只有心疼。 他不再繼續這個話題,輕輕拍着馮問藍的後背,像小時候哄她睡覺一樣:“你累了,先睡一覺,有什麼等明天再說。” 馮問藍知道,馮亦程以爲她說這些話是因爲現在傷痛過了頭。 只有她自己心裏最清楚,她現在有多清醒。 - 第二天,其他親戚陸陸續續趕了過來。 除了剛開始的情緒崩潰,接下來的幾天,馮問藍的情緒一直很穩定。 她幫着安撫家裏的老人,幫着處理程藍的後事,幫着馮亦程接待來喫白事飯的親朋好友們,也幫着用掃帚趕走了跪在程藍遺照前哭着求她原諒的馮宏強。 直到程藍火化、下葬,馮問藍都沒有再掉過一滴眼淚。 葬禮舉行完的時候,已經快中午。 盛夏的日頭正烈,彷彿能將人像冰淇淋似的烤化。 馮問藍走在人潮最末端。 在快要走出墓園之際,她的腳步驀地一頓,隔着人羣,看見了孟斯禮。 他穿着一身黑色西裝,但在這個幾乎只有黑白兩種色彩的地方依然顯得格格不入,不知來了有多久。 馮問藍不自覺地握緊雙手。 她知道,這幾天孟斯禮一直默默地陪在她的身邊,卻不知道現在應該如何面對他。 因爲一看見他的臉,那股好不容易纔抑制下去的悔恨又會噴薄而出,將她吞沒。 她後悔那一天任性地跑出去和他玩,後悔錯過了醫院的電話,後悔沒有在程藍最需要她的時候陪在程藍的身邊。 從孟斯禮身邊路過的時候,馮問藍腳步未停,只用從未有過的冷靜口吻,輕輕地對他說了一句:“你走吧,以後別來找我了。” 而後,她頭也不回地繼續朝前走。 本來馮問藍下定決心不再看他。 可是,坐上車以後,她沒有忍住,還是看了眼後視鏡。 鏡子裏,孟斯禮還站在原地,安靜地望着她離開的方向,一直到她消失。 那一瞬間,馮問藍的眼淚奪眶而出。 坐在她身邊的老人家見狀,連忙把她擁進懷裏,哄道:“藍藍,搬過來和外婆住一段時間吧。” - 在這之後,馮問藍沒有再回過別墅,一直住在外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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