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南疆行
“真晦氣,大早上撞上這事兒。”
“可不,今天還除夕呢”
“年輕人也是不懂事,老爺子年歲那麼大了,還推着人亂跑。”
“少說兩句吧,發生這種事誰能想得到呢。”
有人看不過眼,勸說了幾句,談論的聲音越來越少。
對於不相干的事,人總是轉眼便拋之腦後。等到公園門前老人最後掙扎的痕跡都被抹去後,一件突發的事故便這樣了無痕跡的結束了。
再說佟文靜這邊,她也不是很開心,今天幸運之神沒聽到她的祈禱,手格外地臭。
竹圈漫天飛,上天入地,就是碰不着籠子的邊。
你說氣不氣
“回家吧,也該喫午飯了。”佟文傑憋着笑勸道。
不信邪地扔掉最後幾個竹圈,佟文靜感覺到了世界對她的深深惡意。
“姑姑,我想回家了。”小侄子也感受到了姑姑的不靠譜,硬拉着她的手離開了。
被兩人看了笑話,佟文靜只能強行挽尊“不應該啊,以前再怎麼樣還是有一個茶杯的啊”
“哈哈哈哈”
天各一方的佟家人想過個團圓年真的太難得了,好不容易聚集在一起,午飯的豐盛程度可想而知。
這頓飯瞧過去看不見一點素色粉蒸排骨、梅菜扣肉、紅棗糯米肉、毛血旺、辣子雞、甜皮鴨、酸菜魚
香氣撲鼻,直把剛回家三人的魂都鉤沒了。
“二姐,大哥大嫂,喫飯了。”佟文靜迫不及待想嚐嚐味道了。
廚房裏陸續又端出着羊肉抓飯,烤包子之類的主食後,一桌飯終於準備好了。
“爲即將到來的新年乾杯。”大哥推開佟文靜,依次爲大家添好飲料,率先說道,“大哥祝你們在新的一年裏心想事成,萬事如意。”
“乾杯”
過完除夕,1990年正式開始了。
佟家人回團場探親結束後,一家人短暫的團聚日便結束了。
體能測試的時間在二月中旬,就像佟文靜事先想的那樣,體測項目並不難,她沒費什麼功夫便通過了。
等一系列體檢,政審完畢後,便到了她入伍的時間。
揮別二姐坐上軍車的那一剎那,佟文靜還有些愣怔,她已經成爲一名軍人了除了這身綠軍裝,其他的好像跟以往沒有任何不同。
三月初,一輛軍用卡車駛離了城區,朝着最爲艱苦的喀什地區駛去。
車外的景色實在單調、荒涼,以前從伊犁坐大巴去烏市的途中,還時不時能看見一些綠洲,在南疆這片地界完全見不到,偶爾能見到一些沙柳、沙棘便已經是意外之喜了。
荒山走石,岩石碎粒,戈壁枯植,涼風悽靜,佟文靜對南疆的第一印象實在不好。
喀什距離烏市足足有1500公里,車隊速度即使再快,也要兩天才能到達。
戈壁灘上又沒有補給站,大家能喫的便是自己乾糧。
到了飯點,軍車也不停下來,瞬時車廂裏便飄滿了各種味道。
佟文靜皺着眉頭,與手上的黃糖餅較着勁,瞥見鄰座女生羨慕的眼神,有些猶豫。
王佳瑜目光灼灼地盯着別人的乾糧,簡直欲哭無淚了明明讓母親給自己裝的豆沙包的,怎麼最後成了饢餅
饢餅也不知道放了多久了,又幹又硬,難啃極了,王佳瑜氣呼呼地咬了兩口便不想吃了。
“你要跟我換嗎”黃糖餅雖然好喫,但太過於齁甜了,佟文靜也不介意換一個饢餅喫。
“真的嗎”王佳瑜眼睛一亮,生怕她反悔,親暱地往她的黃糖餅上咬了一大口,眯眼笑着,“真好喫謝謝你”
佟文靜這是我喫過的噯
“你不會嫌棄我吧”王佳瑜狡黠地眨了眨眼睛,故作誇張地又咬了一口。
“噗呲”佟文靜被她滑稽的樣子逗笑了,又拿出早已經涼了的肉包子,反問道“不嫌棄吧”
“謝謝你”王佳瑜毫不客氣地接過她手中包子,炫耀地搖了搖手上的包裹,悄悄說道“臨行前我偷偷藏了兩瓶健力寶,等晚上你跟我一起悄悄喝了唄”
“你膽子太大了”佟文靜嚇了一跳,教官明令不讓帶任何不相關的東西,她竟然明知故犯,也不怕被罵。
看她毫無心機地樣子,佟文靜壓低聲線說“你不怕我舉報你啊”
“怕什麼啊”王佳瑜面色古怪地看着她,一臉震驚,“教官查東西時故意放水了,只要入營前喝完就好。”
“你不會那麼乖,什麼零食都沒帶吧”
佟文靜“”
“噯真的啊”王佳瑜黃糖餅都顧不得吃了,湊到她面前跟觀察什麼珍惜動物一樣,“滿車的人就你什麼都沒藏吧”
佟文靜推開她的臉,拒絕回答這個問題。
過了一會兒,她又耐不住性子地湊過來,問“我叫王佳瑜,烏市人,你呢”
“佟文靜,半個烏市人。”
“另外半個呢”
“在可克達拉農場。”
“哦,沒聽說過。”
傍晚,趁着夜色還未來臨之時,車隊總算停了下來。
經歷了一天的車程,新兵們都有些萎靡,對什麼事兒都提不起興致,懶懶散散地聚成一堆等待下一個命令。
“肅靜。”帶隊的教官皺着眉頭看了一圈,很不滿意。
“現在開始,半個小時”新兵們如臨大敵,戰戰兢兢地列隊完畢後,教官才繼續說“以三人爲一組,就地搭帳篷。”
佟文靜這一車全是女兵,除了八個文藝兵外,還有八名通訊兵。
十六個女生便有一點尷尬處,要多出一名女生與其他車隊的人合住。
車行了一天,大家還是很生疏,彼此之間最熟悉的便是鄰座的戰友,誰都不願做這個不合羣的人。
“誰可以去跟其他車的人合住啊”有人憋不住,率先問了出來。
這話捅破了窗戶紙,大家尷尬地僵持在原地,誰都沒有想要附和的意願。顯然大家都有同樣的想發。
佟文靜與王佳瑜對視了一眼,也選擇不回話。
“那邊的,發什麼呆呢還不快點動手”遠遠地教官指着她們罵道。
“教官我們這裏多了一個人,能六個人一起住嗎”
“事真多。”教官小聲嘟囔着,揮着手說,“不嫌擠,你們就自己安排。”
得到首肯後,女兵之間緊張的氣氛瞬間消失了,後知後覺地爲自己的小心思感到臉紅,爭先恐後謙讓着。
“我晚上怕冷,我願意住六人間。”
“我睡姿好,不佔位置,讓我住六人間。”
“我不打呼嚕”
不多時,氣氛又變得其樂融融了。
佟文靜、王佳瑜自然分在了一個帳篷,同住的還有三個文藝兵。
五人在家都是十指不沾陽春水,哪裏會扎帳篷,手忙腳亂搞了半天,還是教官看不下去幫忙固定,才讓她們不至於露天而營。
搭完帳篷後,夜色終於籠罩上了這片戈壁灘,稀疏地月影照着五人,隨着睡意而來的便是飢餓感。
在這片戈壁灘上,缺少生命力,卻不缺少被沙塵絞斷的枯枝。
大家不想再啃冷硬的乾糧,得了教官的首肯,便準備撿枯枝燒火。
爲了高效率地撿樹枝,五人選擇了分頭行動。
三月份的戈壁,積雪還未完全散去,入夜後溫度十分低。廣闊的戈壁灘被無盡的夜色籠罩了,小小的手電筒只能照亮一小寸土地,像沉睡的惡龍一樣,時不時暴躁地颳起狂風,卷着沙塵撲面而來,直把佟文靜吹的東倒西歪。
這樣的月夜,這樣的風沙,一人獨行,實在不是很好的選擇人在飢寒交迫的情況下,總會不由自主的悲傷,陷入絕望的境地。
狂風彷彿魅魔一般,趴在佟文靜耳邊,教唆她後退,全憑着堅定地意志才堵住退縮的想法。
晚間時分,來之不易的篝火升起,溫熱了乾糧,也充盈了她們的內心。
參軍的第一夜,佟文靜便這樣安穩地睡了過去。
所有人依舊沉浸在夢境時,帳篷外傳來一陣腳步聲,他悄悄摸摸地繞過哨兵,朝着黑夜中跑去。
噓哨聲突兀地響起。
教官們顧不得其他,飛速衝進帳篷裏,厲眼掃過所有人震驚的臉,面色不虞地說“緊急集合”
“這是怎麼了”
大家都感到非常的莫名其妙,還沒去新兵營就已經開始訓練了嗎教官們也不用這麼嚴防死守吧
佟文靜看了看手錶上的指針,將將睡了三個小時,小聲與王佳瑜吐槽了一句,就被教官嚴厲地呵斥了“都站好,別做任何小動作。”
教官們緊繃着臉,一遍遍確認了在場的人數,臉色更加難看了真的少了一位新兵。
逃兵事件很少見,再加上戈壁灘一望無際,出逃非常困難,教官們便有意無意地放鬆了警惕,沒想到真有人如此膽大妄爲、不計後果地逃跑了。
出了這種逃兵事件,所有帶隊的戰士們都要負責,回去絕對要喫處分,因此全權負責此次新兵任務的教導員臉色極爲難看。
因爲害怕再次出現逃兵事件,教導員也不能派出新兵繼續追人,反而還要留下幾名戰士守着他們,恨不得從沒有接過這次任務。
黑夜給戈壁灘添上了僞裝,在毫無標誌物的隔壁灘上追尋逃兵稍不注意便會迷失方向,戰士們只能以營地爲中心,小範圍內找人。
這樣束手束腳地找了一夜,依然沒有看到逃兵的身影。朝陽初升,驅散了戈壁灘的寒氣,但驅不散新兵間低落的氣氛教導員服役有二十多年了,眼見着馬上要圓滿轉業了,便遇到這種事,可想而知有多震怒,連吼帶罵指着新兵們說了一晚,還沒消氣。
“不想當兵,就趁早給我滾不要來部隊禍害人”
“你們這羣新兵厲害了,出了這種人才,真是讓我長見識。”
沒人敢頂嘴,就這樣還沒踏入軍營就被罵了個狗血噴頭。
戈壁灘上前不着村後不着店,戰士們身上帶的乾糧僅夠兩天,又沒有有效的通訊方式,自然而然便陷入尷尬的境地。
教導員左右衡量,只能留下所有的新兵,派人開車疾馳去100公里外的縣城打報告尋求援助。
佟文靜罰站了一晚,又困又累,身體不由自主地有些顫慄,恨不得以地爲席,以天爲被,就這樣長長久久地躺下。
不少新兵都像她這樣,搖搖欲墜的,像被霜過得嬌花一般,眼見着便要倒到地上了,教導員終於鬆了嘴,命他們原地休息。
說是休息,但誰都不敢隨意說話,更不敢隨意走動,即使嘴皮子已經乾的起皮了,也沒人願意第一個起身去拿水壺。
佟文靜左右瞧着,教導員的臉色一直沒見好,便只能和大家一樣留在原地,不敢吭聲。
就這樣熬到中午,飢腸轆轆的衆人終於聽見了點好消息,戰士們在西南方向十公里處發現了逃兵的包裹,估計人就在附近,不久就能找到人了。
報信的戰士氣喘吁吁地說完這個消息後,教導員很是鬆了口氣,臉色肉眼可見的明朗了起來“做得好,務必要在今天入夜之前把人送回來。”請牢記收藏,網址最新最快無防盜免費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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