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新兵營2

作者:柳之來
第二天,僅僅5點半起牀號就響了起來。

  此時天剛剛掛上一絲微弱的亮光,輾轉反側了一夜的女兵們將將熟睡,便被這擾人清夢的號聲吵醒,一時間房間裏全是艱澀難聽的嘎吱聲。

  “這牀也太硬了,睡得我腰痠背痛。”上鋪悄悄地探下腦袋吐槽了一句。

  “我也差不多,一整晚光記得翻身去了,根本沒睡着。”木板牀只墊了一層薄薄的棉絮,跟石板牀沒什麼兩樣,佟文靜起身便覺得哪哪都不舒服,一扭身骨頭便咔咔作響,忍着酸爽感扭動了幾番才緩過勁來。

  昨晚教官便把今天的日程給通知了下來,六點鐘便要集合,誰也不敢耽誤,吐槽了幾句便奔着洗漱池而去。

  洗漱池不在室內,宿舍樓出門右轉,有一排水龍頭,便是給這一整樓女兵們洗漱的。水龍頭只有冷水,熱水僅在晚上供應,且開水房只開放兩小時,錯過了第二天洗臉便沒得用。

  此時正直新疆乍暖還寒、春寒料峭的時候,清晨的霜露還未散去,浸骨的涼水又拂面,冷得不少沒帶熱水的女兵們驚呼不已。

  佟文靜讓冷水澆了個透心涼,僅存的一絲睡意也消失了,摸起一旁的肥皂盒子,拿出硫磺皁細細抹在臉上便搓揉起來,直到臉上沒了緊繃感,又連衝了五六回才擡起頭。

  明豔過人的臉上尤帶着水珠,流過飽滿的額頭,擦過粉嫩的臉頰,順着浸溼的鬢角緩緩流入後頸,又滴入背心,讓她猛然一哆嗦,顫顫巍巍的樣子像朵含苞欲放的玫瑰,不自覺流露出的些許風情牢牢吸引了某些人的視線。

  梅麗麗橫眼看着佟文靜白皙無暇的側臉,心裏十分不痛快,心裏暗暗唾棄“鼻子裏插大蔥裝象相,擺什麼小資產階級派頭。”

  這份單方面的嫉恨是有原由的。

  梅麗麗原生家庭差,自她有記憶開始起,就沒少聽旁人的閒話,聽多了自然便瞧不起自己的父母,老想着掙脫家庭,攀上高枝。

  考上文藝兵是她籌謀已久的機遇,她接到徵兵同意書後,滿腦子便想着挑一位出色的軍官嫁了。

  她自許年輕漂亮,溫柔體貼,耐心十足,不信吊不上個家世出色的高枝。

  她心裏抱着這樣的心思,便覺得周圍人也是這樣的,打量同批的戰友,她覺得最有威脅便是佟文靜。

  兩人是同批文藝兵里長相最出色的,但卻是截然相反的兩種類型,梅麗麗清秀有餘,佟文靜則濃豔過人。

  梅麗麗即使再瞧不起那種長相,但也得承認食色性也,兩人擺在一起,就像是酸澀的青梅和清甜的水蜜桃,想都知道選哪個。

  如果僅是長相倒也罷了,梅麗麗也不是沒見過比自己漂亮的,主要是佟文靜不好糊弄,不像以往遇到的那些女生,她裝模作樣的躲在後面便能坐收漁利,佟文靜根本不喫她那一套,任憑梅麗麗怎麼接觸,佟文靜始終不把她當朋友,不給她任何利用的機會。

  一想到這幾天熱臉貼冷屁股的經歷,梅麗麗便心有怨氣,眼神不由得流露出幾分憤恨。

  “不好意思啊”佟文靜接收到她的眼神,誤以爲她等得不耐煩,忙讓出位置,解釋道,“肥皂沫不好洗,就多佔了一會兒時間。”

  梅麗麗眼睛眨了眨,像受到驚嚇一樣躲開,清秀的臉上全是錯愕,掐着小嗓門,有些無措“沒關係,你用就好,離集合時間還早呢”

  “哪裏還早就只有十五分鐘了。”李茗雨休息了一夜,完全看不出昨天哭哭啼啼的模樣了,依舊念着那個牀位,見縫插針地說,“某些人啊,就只想着自己,一點都沒有集體意識。”

  “茗雨你別說了,沒事的。”有人願意當出頭鳥,梅麗麗心裏樂得不行,面上卻不動聲色,一臉爲難的打圓場,“我沖沖就好,費不了多長時間的。”

  “梅麗麗,你裝什麼和事佬。”李茗雨還沒忘記她臨陣倒戈的事,話鋒一轉,便懟起人來,“你不急就到後面等着,讓我先來。”

  “好好好,茗雨,你先洗吧。”梅麗麗一臉好脾氣地退開位置,裝模作樣爲昨天的行爲做解釋,“你還在生昨天的氣嗎對不起啊,當時我該站出來幫你說話的。”

  “你故意的。”

  “我沒有,你知道我膽子小的”

  兩人旁若無人的說了好幾句話,佟文靜這個當事人反成了局外人,尷尬地摸了摸鼻頭,插話說“我先走了。佔用了你們的時間,那晚上我幫你們打熱水好了”

  “啊,不用了”

  不等兩人回話,佟文靜已經瀟灑地走了。

  她也不是傻子,梅麗麗那種自以爲隱祕惡意在她看來還挺顯眼的,她不知道自己怎麼惹着她了,也不想深究,以後少跟她接觸就好了。

  至於李茗雨更沒什麼好說的了,嬌小姐一個,脾氣衝,容易被人當槍使,這種糊塗鬼也不能深交。

  身後的兩人看着她避猶不及的背影,心裏又記給她記了一筆,恨恨想着哪天一定要讓她好看。

  六點鐘,老班長王愛琴準時敲響了宿舍的門。

  她是文工團派來新兵營的老兵,未來三個月便由她監督新兵訓練。

  新兵營條件差,每天還要陪着新兵一起訓練,可以說是喫力不討好,很多老兵都不願意來,王愛琴之所以來也是有原因的。

  因爲這點目的,王愛琴心裏沒有任何不願,反而特別期待未來三個月的生活。

  “別拘謹,都坐着吧,我們開個早會。”新兵們昨天才到,王愛琴也不急於訓練,特意安排了一天空閒時間。

  “昨晚睡得還好嗎”王愛琴瞧着大家重重的黑眼圈,開玩笑道,“失眠也不用怕,部隊專治失眠。”

  新兵營是入伍第一站,不管你是什麼兵種,在這裏都一視同仁,沒有任何空子可鑽,從早到晚的訓練讓失眠也成了一種奢侈,往往新兵一下訓,站着都能睡着。

  “你們看下我發的手冊,上面的紀律問題一定不能碰。”王愛琴提醒道,“要被通報批評了,團裏肯定不會接收你。”

  “尤其要注意第三條。”

  “新兵營裏禁止與男兵私下接觸,即使教官也不行。”王愛琴特意強調是因爲有過先例,有人晚上偷偷摸出宿舍私會,情難自禁鬧出人命。

  慘的是這件事主人公都是文工團的新兵,因爲他們,文工團的風評一落三丈,特別不受新兵營領導的待見,每年新兵動員大會時便被拿做典型來批評。

  早會開得久,除了中間四十分鐘的早飯時間,一整上午大家都沒離開過宿舍。

  下午是難得的休息時間,佟文靜美美的睡了一覺,幾日來的疲倦一掃而空,心情舒暢地躺在牀上憧憬着未來的生活。

  一旦閒下來,她滿腦子全是不知所謂的想法,一會兒是軍綠色的制服,一會兒是潔白的舞鞋,間或有些情竇初開時的浪漫幻想,臉上慢慢浮起澀意,腳趾蜷縮在一起,爲自己的胡思亂想感到尷尬。

  宿舍裏另外幾人都結伴出門了,王佳瑜趕上月經,正愁着要不要單獨行動時,便看到她醒了,特開心地湊過來問“文靜,起牀啦”

  “其他人呢”佟文靜尚有些愣愣怔怔,披起外套坐起身來,一看空落落的宿舍,有些奇怪,“她們沒睡午覺嗎”

  “你看看手錶,現在都幾點了”

  佟文靜這一覺睡得夠久的,已經四點鐘了,其他人早結伴出門了。

  說這話時,王佳瑜只覺得下腹裏被刺入了一把刀,它反反覆覆地攪動着,讓她整個人臉色蒼白、搖搖欲墜,恨不得立馬變性成男人,再也不受這樣的苦,“快快快,陪我去衛生室。”

  “啊你痛經呀”佟文靜陡然看到她額頭上留下的冷汗,摸了摸她的手,冰涼刺骨,立馬衝起來給她倒了一杯熱水,“你先暖暖手,我馬上收拾好。”

  “嗯。”王佳瑜沒有精神,攥着茶杯靠在牀頭有氣無力地說,“幸好你醒了,要不我還不知道要等到什麼時候。”

  她話沒說完,佟文靜就懂她的未盡之言了。新兵營裏不讓單獨行動,出了宿舍營區必須有人陪着,除非有特殊原因纔不會被罰,她剛剛肯定在糾結這個問題,於是直接說道“你下回直接把我喊醒,都痛成這樣,你還忍着,是要修行忍術嘛”

  王佳瑜總在她那裏聽到奇奇怪怪的詞彙,已經見怪不怪,苦笑沒有回話。

  五分鐘後,佟文靜終於扶着王佳瑜出門了。

  營區很大,即使剛來了新兵依然顯得很空蕩,出了宿舍區,路上根本碰不見接頭接耳說話的人。兩人還沒逛過營區,根本找不到衛生院的位置,晃了好一圈,好不容易在籃球場球場裏望見了人影。

  籃球場在營房之間,雖然佟文靜她們來回走了兩次都沒有看見,但幾名士官早注意到了,以他們20的視力一瞥就知道是兩名新來的女兵,其中有一個特別漂亮,讓人一看便不由得眼睛一亮,正心不在焉呢,那個漂亮的女兵便朝着他們這裏走來。

  幾名戰士運動許久,只穿着一件薄薄的白背心,汗水在胸口處沁出明顯的痕跡,空氣中散發着一種荷爾蒙的味道。

  這濃郁的味道飄了過來,佟文靜躲避不及,垂下眼簾還是看到幾名戰士鼓鼓的肌肉,明明沒有任何旖旎的想法,生理上還是非常誠實,耳垂冒出一股滾燙的熱意,莫名感到羞澀,不敢湊上前去,隔了老遠便揚着聲音問道“請問下衛生室哪個方向”

  “那邊。”幾名士官也有些慌張,急匆匆穿上外套,指的方向也南轅北轍。

  王佳瑜看過去只覺得腹部絞痛更加嚴重了,既虛弱又暴躁地問“到底在哪邊啊”

  她人長得可愛,小圓臉配上奶兇奶兇的表情和蒼白的臉色頗惹人憐愛,一名戰士忍不住被她逗笑了,站出身來說“我給你帶路吧。”

  距離早會不過幾小時,兩人還沒忘記老班長強調了無數遍的話,連忙拒絕“不用了,我們自己去就好了。”

  “對,還是不要耽誤你們的時間爲好。”

  她們堅持,幾名戰士也沒有勉強,詳細地把位置告訴她們,便目送她們走遠了。

  衛生室修得簡單,很像是倉庫改建的,完全沒有獨立的空間,一進門左手邊便是醫生的辦公桌,寬闊的房間裏擺了十來張病牀。

  衛生院裏的衛生員都不在,只有一名二十多歲的女軍醫,姓張,態度特別好,知道病症後,簡單粗暴便下了處方“你這痛經也太嚴重了,掛一針回去吧。”

  “張醫生,針打完了這幾天還痛嗎”王佳瑜一直有痛經的毛病,這次來得最爲洶涌,一想到痛經還有好幾天就心肝亂跳,“能開假條嗎明天我們就開始訓練了。”

  “我可以給你開,但教官不一定認。”女軍醫快準狠地找好血管,利落地把吊針瓶掛好,說,“止痛針只治標不治本,等會你再拿幾片止痛藥回去,應該會好受不少。”

  “啊”知道逃不過最難熬的幾天,王佳瑜一臉菜色,恨不得立馬暈厥過去。

  佟文靜正想安慰幾句,女軍醫又拿着一杯紅糖水走了進來“別哼哼了,你要想完全養好就每天來我這裏喝中藥。”

  “能不喝嗎”甜甜的紅糖水瞬間不香了,彷彿化爲中藥,苦澀難聞的味道漫上舌尖,王佳瑜苦着臉放下水杯說。

  “你覺得呢”女軍醫溫和的臉瞬間沉了下來,轉頭對佟文靜囑咐道,“我已經開了一療程了,以後你每天便陪她來。”

  “她要不來,你就代她喝了。”女軍醫又添了一句。

  佟文靜想想上輩子喝中藥的記憶也不由打了一個寒戰,本着死道友不死貧道,信誓旦旦舉起手保證“您放心,我一定帶她來。”

  “我去超市一趟。”吊針瓶走得慢,佟文靜數着滴答聲,料想肯定趕不上晚飯時間,便預備去買點東西。

  超市就在衛生院旁邊,繞過拐角那排小平房便就是了。

  如果可以投票,超市絕對毋庸置疑地坐擁軍營最受歡迎的場所。在這裏可沒有謙讓的美德,大家都卯足了勁搶東西,佟文靜還在糾結時,貨架便快被人買空了,要不是眼疾手快搶下三包面包,一準要無功而返。

  搶東西已經算困難了,結賬更麻煩,超市就兩個收營員,左三圈右三圈圍滿了人,硬是耗了半個小時,佟文靜才殺出重圍。

  “文靜,給我在報刊架上拿份報紙。”張醫生出門打飯了,偌大的衛生院就躺了王佳瑜一人,一看到小夥伴的身影便歡喜地起身,牽扯到痛處齜牙咧嘴躺下,仍不忘嘟囔幾句,“你再不回來我一個人要無聊死了。”

  “緩過勁了好好躺着吧。”佟文靜隨意哪了兩份報紙丟給她,“別等會又給疼暈過去了”

  “唉,你別提,越說越疼。”王佳瑜不想提這煩人的痛經,翻開報紙打發心情。

  “戰鬥英雄”

  報紙不是當月的,被人翻閱了多次,折橫處的標題已經難以辨認,左面有張黑白照。像是戰地裏匆匆拍下的,密林深處散落着彈殼,右下角能夠看到一個戰士的側臉,他頭上綁着繃帶,手指放在步槍扳機上,目不轉睛地盯着遠方,像是隨時便能出槍一樣。

  王佳瑜一眼便被這張照片所吸引,正想繼續讀便被打斷了。

  “你快嚐嚐這個面包,味道特香。”

  不怪佟文靜一驚一乍,實在是紅豆夾心面包味道遠超她的預期。用料足不說,蜜紅豆難得做到了甜而不膩,配上鬆軟的奶香面包,簡直驚豔,怪不得價格賣得高,還是那麼暢銷。

  王佳瑜嗜甜,嚐了一口也覺得不錯,瞬時也忘了讀報的事,贊同地說“等會再去買幾個。”

  話音剛落,正巧趕上醫生從食堂回來,手裏提着兩個飯盒,笑着說“我踏着點回來的,沒晚吧。”

  “還要滴上好一陣子呢。”

  “滴完了也沒事兒,還給她準備了一瓶呢。”

  “啊”

  “開玩笑的。”醫生自來熟地遞來一碗粥,“先餵了她,再來陪我喫飯”

  “額,我們”兩人想也不想就要拒絕。

  “喫”醫生已經迫不及待打開飯盒了,“整天守在衛生院裏,早想找個飯友了,你們不會不願意陪我吧”

  話都說成這樣了,佟文靜只能無奈接受。

  張醫生有個很中性的名字張寶華,正好大佟文靜十歲,原來在軍區醫院工作,去年結婚後才隨軍到新兵營的。

  張醫生非常健談,邊喫邊聊到吊瓶滴完了還有些意猶未盡“你們明天下訓完記得來取藥”

  “好。”王佳瑜沒精打采地答應了。

  “不想來也得來。”醫者父母心,張醫生又特意強調了一遍。

  “不過,我想啊,你們明天肯定要來。”張醫生開好止疼藥,又想到了什麼,有點頭疼,“搞不好明天衛生院的牀位都不夠用。”

  “嗯”這話實在讓人摸不着頭腦。

  “明天你就知道了。”

  1990年初,隔壁蘇聯的政治局勢並不樂觀,有一種風雨欲來、分崩離析之勢。鑑於這種嚴峻的形勢,中央決定加強邊境地區的防控,嚴防可能出現的邊境暴動事件。

  新疆這邊情況複雜,時不時還有境外分離勢力作祟,邊防壓力尤其重。在抽調大量的年輕戰士戍邊後,軍區里正急需一批新鮮的血液匯入。

  張醫生聽丈夫提起過,爲了儘早培養出合格的戍邊戰士,今年新兵營的教官來了次大換血。軍區特意從外地調來了一批教官,據說都是剛從南面戰場回來的戰鬥英雄。

  這消息十有八九是真的,張醫生心裏篤定,等佟文靜她們離開時,最終還是沒忍住提醒了一句“明早記得多喫點飯。”

  雖然不懂張醫生的深意,但佟文靜並沒有拒絕她的好意,滿口答應下來後便帶着一頭霧水回宿舍了。

  作者有話要說最近家裏想幫我買房,一個月時間都在看二手房,沒時間碼字,對不起大家了跪地道歉

  吐槽一句,腐都房價實在貴,新房買不起,只能買得起小小的二手房,真的好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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