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寄生兽
“怎么回去?”姜淮看着往外走的三人,问出了最关键的問題,他可不想再从那镜域裡走一遍了。
“赵淑琴已经被拿住了,你也安全了,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你想怎么走就怎么走。”范宇大摇大摆推开门,指了指蒙蒙亮的天色中零星分布的摄影棚,“這不就是你的窝嗎,還想赖着我們不放?”
姜淮這才意识到,兜兜转转绕了大半夜,自己又回到了白天工作的地方,带着背上的两條伤痕。
白天见過的那辆劳斯莱斯也正停在路边,车头前一個的小金人反射着稀疏的晨光,整装待发。
一切都恢复了正常,可他不想就此离开。时光仿佛暂停在昨天四人相见时的那一刻,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已经不是之前那個单纯地活在现实世界的姜淮了。
“总觉得事情還沒结束,還想跟着范哥多学学……”
姜淮的话還沒說完,远处突然传来轻微的脚步声,他立刻噤声,其他几人显然也听到了這阵声音,不约而同地朝着白雾深处看去。
影影绰绰的身影上下颠簸,一层层透過水汽,逐渐清晰。
“小林?”姜淮先认出了来人。
“姜老师?”人影脚步放缓,也出言问道,“你怎么在這裡,這是……昨天见到的几位老师?”
“客气了,我們刚刚一起喝完酒回来。”范宇看着眼前一身运动装的女孩子,接過了话题,“你是姜老师的助理吧,這么早,出来晨跑?”
“嗯,”女孩羞赧一笑,气质澄澈干净,语气透露出关切,“你们通宵了啊,那我不打扰你们了,姜老师還是赶快回去休息吧。”
“是啊,你就和小林助理一起走吧。”范宇一扬手,趁机下了逐客令。
“這……”
姜淮留下来的理由還沒想好,突听老朝奉厉声喝道:“等等!”
老朝奉一贯话少,即使說话也沉声静气,极少有這样疾言厉色的时候,姜淮吓了一跳,以为是自己想赖皮留下的行为触怒了老朝奉,连忙改了话风:“那小林,我們一起走吧,你们也早点休息。”
說完夹着尾巴就要溜走,却听老朝奉放缓了语气又說道:“等等,關於把数学融入密室主题的事,我還有些想法,不如一鼓作气讨论完了再休息。”
“你们在讨论這個呀,可以学以致用,姜老师的专业就不会浪费啦。”小林眼中满是仰慕之情,高高的马尾一晃一晃,一副青春活力的样子。
“如此甚好。”姜淮不明就裡,迷惘地点了点头。
“那先上车吧,”范宇也觉出不对来,对小林摆摆手,道了声再见,率先上了驾驶座。
几人落座后,车子便漫无目的地朝度假山庄外面开去,因为時間太早,這片本就人烟稀少的马路上空无一人。秦鉴不說话,大家也默契地不问,车子就這样默默地在越来越浓重的雾气间寂静地穿行。
“停车。”等车身几乎被牛奶色的浓雾包围时,范宇终于迎来了新的指令。
“你们在秘境裡到底遇到了什么?”老朝奉說着,也不管范宇一脸迷惘的样子,往前一探,将何姒护在身后,一把拉开他的衣领,脸色阴沉。
范宇闻言,知道是出事了,一只手往后徒劳地摸着脖子,一边回想一边答道:“都是些规定动作啊,香炉的迷烟,手,人头,還有头发。”
“你与那头发可有接触?”
“开始确实想偷袭我来着,但是被我打退了啊。”范宇皱眉苦思冥想,突然想到了最后一刻,香炉扑灭,幻觉散去,由于双腿還沒完全恢复知觉,为了消灭那個人头,他确实扑进了涌动的黑发中,可那玩意不也是幻象嗎?
他又看了看老朝奉凝重的脸色,醒悟了過来:“操,老子中招了!”
何姒和姜淮此刻也都围了過来,秦鉴抓住范宇仍在揉搓后脖颈的手,微微将他的衣领翻开,何姒和姜淮同时倒吸了一口凉气,何姒更是忍不住后退了一步,仿佛无数蚂蚁从她的脚跟爬满她全身,令她汗毛倒竖,忍不住也将手伸向自己的脖子。
“到底是什么东西?”范宇的手被按住,努力回头,却什么都看不到。
“好像是头发。”何姒终于开口了,零星几根漆黑的头发丝出现在他颈后大椎穴的位置,长短不一,仿佛嵌在肉裡,似活物般扭曲,耀武扬威,张牙舞爪。
“头发?”范宇看不到,听着描述更加焦急,索性掏出匕首,推开何姒就往老朝奉手裡塞,“不管是什么,帮我剜了。”
沒等老朝奉开口,姜淮倒先劝上了:“范哥,你别急,要不先去医院看看。”
“慢不得,你是沒看到,密室裡那颗脑袋就长满了头发,连五官都看不到,谁知道我身上這头发生长速度如何,万一真的发作起来,我岂不是要交代。”
“先去关梓鹤那吧,恐怕姜先生也要一起去检查下。”老朝奉一锤定音,不過像是怕范宇做傻事,他沒把匕首還给范宇,而是放到了自己袋中。
姜淮本就不欲离开,闻言连忙点头,随后又扭了扭后背,觉得背上酥酥麻麻得也泛起痒意来。
“我也一起去吧?”何姒连忙說道,她做好了被否决的准备,自然要软磨硬泡一番,谁知老朝奉竟然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四個人又走了一遍镜域,這次,连镜域常客范宇都因为心中不安而出现了晕车反应,等老朝奉带着颠三倒四的三個人再次出现在诡异事件医务局时,关梓鹤還在百无聊赖地研究姜淮伤口的提取物。
“你怎么啦?”她不情愿地抬了下眼皮,立刻发现了范宇的异常。
“我把秘境裡的东西带了点出来。”
“真的!”一听范宇的发言,关梓鹤立刻兴致勃勃地放弃了手头的研究,迅速走向几人,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看向范宇的眼神中都带着红光,“手呢?”
范宇被看的心裡发毛,出言解释道:“关大夫……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那是哪样?”
“他们說我的背后长出了头发。”
“返祖了?”
“会动的头发。”
关梓鹤眼中兴味重现,简短利落地說道:“别說话,把衣服脱了。”
“這样不太好吧。”
“少磨蹭,你不脱就别怪我亲自上手。”
“哎。”范宇叹了一口长气,语气扭捏身体却很爽快地把邋遢的外套脱了下来,随手扔在地上,露出一身精干强壮的肌肉。
姜淮眼中也露出羡慕的神色,不過目光触及那一缕黑发时,還是下意识地躲开了。
divclass=contentadv“手沒带出来,倒是把头发带出来了,真是出息。”关梓鹤戴上手套,试探般地触碰了一下头发周围的皮肤,见头发沒有异动,又迅速将周围都轻按了一遍,說道,“像是寄生兽,具体寄生深入到哪個部位還得进一步检查。”
“那严重不?”
“秦老师。”关梓鹤不回答,转過头喊了下秦鉴的名字,却不說下文,等众人都看向她时,猛然抬手朝那缕头发而去,只听咔嚓一声,一根头发已经落了半根在她手中,仿佛刚刚的举动是为了迷惑那些寄生虫。
几滴黄色粘液落到地上,就和幻境中看到的一样。
那半段头发到了关梓鹤手中并不安稳,反而更加激烈地挣扎起来,几秒钟的功夫突然暴涨,竟是朝着她眼球而去。
“小心!”
范宇转身要救,却听耳边风声呼啸,一道黑光闪過,再看关梓鹤手中已经空无一物。
刚刚呼啸而去的匕首此刻正钉在不远处的白墙上,刀尖处一道裂缝蜿蜒曲折。再细看,那裂缝竟是刚刚的头发,黑线如今断成两段,随着黄色的汁液一起缓缓下滑,显然已经沒有了任何生机。
“我就說行!”范宇立刻开心起来,“這匕首能杀死着寄生兽,直接帮我剜了吧。”
“寄生在骨头就把骨头砍了,寄生到心脏就把心脏挖了,這样倒也方便。”
“关大夫何必這样诅咒我……”范宇闻言一脸哀怨。
可关梓鹤不理他,视线又转向姜淮,只把他看的坐立难安了,才问道:“你来做什么?背上也长头发了?”
“不……不确定,老先生让我一起来查查。”
“那還愣着做什么?”关梓鹤冷着一张脸把衣服扔给范宇,催促道,“你们两個,跟我走。”
何姒见范宇和姜淮跟着关梓鹤消失在门后,才压低声音问道:“他们得怎么检查?”
“关大夫沒有顺风耳。”老朝奉看她小心翼翼地样子,好笑地打趣了一声才說道,“B超、X光、核磁共振之类的东西吧,這些西洋医学我也不是很懂。”
“啊,這些啊?”何姒听着倒是露出失望的神色。
“怎么?”
“听着和普通医院差不多。”何姒才說完,突然听到屋外传来一声惨叫,显然是范宇在哀嚎。
“现在還和普通医院差不多嗎?”老朝奉在這哀嚎声裡问道。
差距确实挺大的,何姒一边在心裡吐槽,一边问道:“不会出事吧?”
“发现得早,范宇伤得不重,而且他……”老朝奉斟酌了一下语言,說道,“范宇的代谢异于常人,修复速度极快,寄生兽应该只是趁着迷香的作用嵌入了表层,不過那东西差点伤到了关大夫,以她的性子,必然是要整治那些寄生兽一番的,范宇免不了吃些苦头。”
何姒闻言,只能默默在内心为范宇祈祷,视线又瞥到仍然钉在墙上的那把匕首。在宋雅梦境中何姒就已经注意到這把匕首了,当时天罗地網般将他们包裹的锋利丝线能切断一切障碍,但遇到這把极不起眼的匕首时反而被轻易的切断了。
何姒盯着匕首瞧了又瞧,明明是削铁如泥的利器,为何這般不起眼呢?不对,她心下一凛,才发现并不是這把匕首不起眼,而是他黑的不正常,似乎能将周围的光线一并吞沒,让人注意不到它的存在。她知道范宇手中的匕首定然不会是无名之辈,只是自己对冷兵器知之甚少,如今突然感兴趣了,确是全无头绪。
“想知道?”
老朝奉一贯能读懂她的想法,此刻正歪着头,眼含笑意地看她,似乎在等她开口——不对,那人已经不是老朝奉了。
“秦鉴。”何姒不知为何,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而是莫名地念叨了一遍這個名字。嘴唇开合间,心漏跳了一拍。
对面那人又笑了,他点了点头,原本英挺的眉毛也变得柔软。
“你可知荆轲刺秦王?”
“啊,是那把匕首!”饶是何姒对冷兵器一无所知,却不可能对這一段歷史无知无觉,她的眼前浮现出图穷匕见的那一刻,心底也随着那必死的一腔孤勇而颤动。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为助荆轲,太子求遍天下利刃,最后得赵人徐夫人之匕首,取之百金,使工以药淬之。以试人,血濡缕,人无不立死者。乃为装遣荆轲,刺秦王之时,他用的便是這把匕首。”
“竟是個女子?”
“你說徐夫人?”秦鉴摇了摇头:“姓徐名夫人,是堂堂男子汉,战国赵人,铸剑名家。”
“哦。”何姒小声应着,点了点头,“沒想到那把匕首還有這样的来历,难怪刚刚范宇推开我,要把匕首递给你,是因为我驾驭不住嗎?”
“你倒敏锐。”秦鉴将那匕首从墙壁上拔下,收回口袋中,說道,“這把匕首阴寒之气太重,不适合女子,你若想要,等這件事了结了,我帮你寻個趁手的武器。”
“不用,我用不上”何姒连连摆手,“而且我也沒处放,我有小猴子就行了。”
“也好。”秦鉴也不强求,刚想說些什么,门口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
“秦叔,這伤還是晚点再治吧。”
范宇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秦鉴不理他,只是问他身后的关梓鹤:“怎么样?”
“姜淮沒問題,只有他一人被寄生了,不過姜淮身上有伤,伤裡還有证据,建议留院观察。”
“烧也烧過了,电也电過了,针灸放血什么的我就不說了,”范宇气呼呼地转過身,指着后脖颈处一块紫红的印记說道,“现在還给我拔火罐,這是正常的治疗手段嗎?”
“這是真空疗法。”关梓鹤一本正经地解释道。
“這种疗法指不定我和這寄生兽谁先走!”
何姒看着范宇后脖颈处露出领口的半個椭圆形,几乎呈黑紫色,又想起那几声惨叫,显然糟了大罪的。不過原本张牙舞爪的头发也失去了活力,彻底蔫了,软趴趴的伏在范宇背上,看起来倒像是真的长出了几根头发。
“有效果吧。”关梓鹤见何姒视线落脚之处,竟主动和她說起话来。
何姒其实也喜歡看范宇吃瘪的样子,忍不住朝关梓鹤眨眨眼睛,笑着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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