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029
禾謹舟眉心微蹙:“我以爲祁副總是想跟我談公事。”
“嶽總的心意連我都能一眼看出來,我不相信禾總會沒有感覺。”祁敏仍按照自己的意願說着,“禾總與丈夫夫妻恩愛,卻有勾着嶽總不放,與我的想象真是出入很大。”
禾謹舟也不氣惱,淡淡說:“如果是公事,我會更願意跟祁副總多聊聊。我也不覺得祁副總會是整天盯着別人愛恨情仇的人。”
“我對別人的愛恨情仇當然沒興趣,但嶽總對我意義重大,我只是想弄清楚,能被她放在心上的人,究竟是什麼樣。”祁敏說,“禾總知道吧,我一直很懷疑,嶽總出事,是不是其中有禾總的一份功勞。”
功勞,似乎不適合放在這個語境下。
禾謹舟說:“祁副總會懷疑我是正常,所以我也沒有必要解釋什麼。”
祁敏:“禾總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嶽總的心意,你是裝不知道了?”
敢這樣跟上司說話,換作一般人,恐怕早就被炒魷魚了。
禾謹舟直視祁敏的眼睛,說:“祁副總覺得我爲什麼要裝不知道?”
祁敏被問愣住幾秒。
用陳述句說出來,就是根本不需要裝。
“所以,哪怕捅破了這層窗戶紙,禾總還是可以如此坦蕩地與與嶽總交好?”她問。
禾謹舟:“我有我想要的,嶽總有嶽總想要的,爲何不能坦蕩?”
祁敏目光像把錐子,直鑽進對面人的眼睛裏,只能看到一汪沉沉的水,既沒有被下屬挑釁的憤怒,也沒有隱祕被戳破的窘迫。
“禾總如果不想接受這份感情,就不該時常出現在嶽總面前,攪着她的生活。”
禾謹舟認真盯着祁敏看了大半分鐘,驀地露出一抹笑,沒有禮貌客氣,也沒有虛假刻意,只是不理解。
“祁副總,你站到今天這個位置,恐怕並沒有一個容易的過程,想必也放棄了很多普通人所追求的東西。”她頓了頓,“爲什麼會認爲我和嶽總非得陷入那樣糾結複雜的關係呢?”
此前兩人的交談只限於公事,禾總向來都是直說要點,不會帶多少情
緒。
但今天的禾總,不太一樣。
“可不管是有意還是無意,禾總也利用過嶽總不是麼?否則現在誰是月河集團的總裁,還不一定。”祁敏說。
禾謹舟搖頭:“我倒希望她能來跟我爭一爭。”
那眼神,不像作假。
祁敏一時不知該說什麼。
面前的人哪怕有一絲一毫的躲閃,她也能繼續理所當然地保有以前的想法。
可偏偏,她被問住了。
爲什麼她會以爲這兩個人一定要陷入什麼愛慾糾纏中呢?
因爲嶽總對禾總很不一樣,以至於她都有點嫉妒。
因爲她做得再好,嶽總對她,只限於上司對下屬的讚賞,最多,也不過是老師對學生的期待。
“禾總是這樣想,那又有沒有想過嶽總怎麼想?”祁敏說,“她說不怕被禾總利用,只怕禾總不利用,一個聰明人變成傻子,心甘情願做傻事,需要每時每刻都自己騙自己。因爲聰明人知道,不是所有一廂情願的心意都能被接受。”
嶽宴溪本人也從來沒跟她說過這樣的話。
更何況,那個人是嶽宴溪,不可能說出這樣一番話。
禾謹舟的確沒有想過,一個聰明人要如何自己騙着自己去做沒有回報的事。
祁敏繼續說:“禾總也很聰明不是麼?那就應該知道,聰明人很多時候裝糊塗,要麼是不在意,要麼是太在意。後者啊,要說服自己放下許多傲氣。”
叩叩叩。
車窗倏然被扣響。
祁敏按下車窗:“嶽總,公司有點要緊事,我想跟禾總商量一下,快結束了。”“正好,結束了一起喫個飯。”嶽宴溪說,“不然我怕祁副總要記我的仇,其實想想之前對你太嚴厲了。”
“我永遠不會記嶽總的仇。”祁敏說。
“你們繼續吧。”嶽宴溪轉着輪椅回屋。
瘸腿裝着裝着,還真有點習慣了。
車窗重新合上。
空間又變得封閉而逼仄。
“祁副總跟我說這些,嶽總不會領情。”禾謹舟給到對方足夠的尊重,但也不是一個會刻意遷就下屬情緒的人。
“嶽總知道我說這些應該會生氣。”祁敏望着她的背影那麼多年,她是什麼樣的人,怎麼會不清楚呢。
禾謹舟試圖從祁敏的眼睛裏探查
出她這樣做的動機。
祁敏說:“我剛剛不是跟禾總說了,聰明人做傻事,沒有什麼理由,只是想做罷了。只是我與嶽總不同,我只做得出一次,而無法像她那樣一次又一次。”
禾謹舟沒有再回答,卻也沒有真正無視這些話。
“我想說的話就這些,再不下車嶽總該着急了。”祁敏笑着搖搖頭,“我現在發現啊,跟着嶽總那麼多年,我連她的十分之一都不瞭解。”
剛剛敲窗戶,是怕禾總吃了嗎?
禾謹舟能感覺到祁敏對她的敵意似乎小了一些,不管緣由是什麼,以後溝通起工作來都會更順暢。
這樣很好。
回家後。
禾謹舟腦中總是不經意浮現出祁敏說的話。
嶽宴溪總是對什麼都無所謂,是不是真的無所謂,恐怕只有她自己知道。
似乎潛意識裏,嶽宴溪就該跟她的想法是同步的,因爲她很瞭解她不是?
所以說聰明人有聰明人的不好,什麼問題一旦開始細想,就會出現許多種可能。
再排列組合一下,說不定比猜保險箱的密碼還要複雜。
倘若嶽宴溪與她的想法並不一致,那祁副總的話就不無道理。
或許不理會嶽宴溪的無理要求,等她自己振作是更好的做法。
可轉念一想,是嶽宴溪自己說早就放下了,作爲昔日的對手,她該相信她。
禾謹舟頭一次陷入這種找不到出路的頭腦糾葛。
在商場上,需要猜人性,而不需要猜人心。
能猜到且不輕易改變的,是千百年上演的貪婪與自私。
但人心啊,世界上最聰明的人也難以猜中十分之一。
祁副總口中的嶽宴溪彷彿很可憐似的。
怎麼可能呢?
禾謹舟揉揉太陽穴,猜不通,猜不透。
月輝大樓被霧氣籠罩在夜色中。
所有的燈都在最後一個職員離開的時候滅了。
穿着深藍色保安服的人仰在椅子上,帽子斜搭着臉,半蓋住眼睛,嘴巴張得老大,不時發出“呵嚕呵嚕”的聲音,間或猛地來一下,像極了豬叫。
一個男人提着公文包刷開大樓外門,旁若無人地走進去,直奔電梯,按下23層。
電梯一路上行暢通無阻。
只是出了電梯門,向左走還是向右走
,男人有一些猶豫,大約對這裏還沒有那麼熟悉。
駐足片刻後,他向左轉,在黑暗中走到一扇門前。
隱沒在夜色中的門牌上寫着“白澤”,很美的名字,是《山海經》中通曉天下的一隻異獸。
這裏是月輝大樓,不是什麼藏寶閣,以這個代號做門牌,也不會是因爲裏面藏着個神獸雕像。
“白澤”月輝最重要的一間科研室。
可那個男人很輕易就刷開門禁,來到一個保險箱前。
想要打開,需要兩道密匙,會保管在不同人手裏,而且每天都會變化。
但這些,似乎也難不倒這個入侵者。
滴滴兩聲,一道長方形的金屬門被打開,只有書本大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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