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廉颇老矣
酒肆内,浑身透着甜腻香软气质的柔美女子挺着微鼓小腹,款款起身,对着姜太一施了一礼。
姜太一知道对方這是在酒肆内等自己的丈夫,雅然道:“夫人多礼,既是等候异人兄,为何不上去等,姜某這酒肆人多嘈杂,于孕体不太好。”
赵姬闻言,带着一些小小幽幽之气的望了眼二楼,道:“公子谈论的事,不便让妾身一個女流知道。”
姜太一负手微笑,道:“夫人可以去二楼的另一间空房等候,一楼毕竟不太方便,我让人送夫人上去。”
赵姬心中一动,道谢道:“那就多谢姜先生了。”
差酒肆的小二将人送上了二楼。
赵姬到了二楼,伸手扶住后腰,原地伫立,听着那雅间当中嬴异人和吕不韦隐隐约约的声音,眸底生出了伤心幽怨。
屋子内的两個男人,曾都是她的男人。
现如今,却无一人来问津她了。
明明她已经都为异人怀上了身孕,对方竟還都每日不還家,甚至大多时候的過夜都是在外面,一问便說是家国大事,妇人不要插嘴。
可她毕竟难耐空房寂寞,于是不得不自己出门来找。
在门外等候半天,也不见屋内两個人谈论完毕。
她也就不得不进入另一间房子等候。
一直等到傍晚,姜太一命人给两间房子都送去了吃食,赵姬還沒有等到吕不韦和嬴异人谈论结束,不由心中更是幽怨空虚。
“這两個臭男人,让我這般年轻美貌的女人在家独守空房,他们也真是狠心,還算是男人嗎?”
在心裡便不由得不悲伤起来。
她的命真苦。
给吕不韦做侍妾的时候,对方有数十個女人,几個月不会轮到自己,且转眼就把自己送了人,沒過過几天开心快乐的日子,现在跟了嬴异人,更是一日不如一日,自怀孕之后,她就一直在禁欲守活寡……
一個老男人,一個臭男人……
甚至還不如這位客栈的姜先生温柔体贴,人也年轻英俊……
寂寞的赵姬,幽怨之情充塞满屋。
楼下柜台处。
姜太一虽沒有专门去关注二楼的朱姬,但只是看過了這個女人的面相,便对于此女是個什么样的人,心中有数了:
“嬴异人的這個女人,眉含春心,奸门生痣,命格当中的妻宫主淫,不是個良家呀……”
姜太一心想着,是否要提醒那嬴异人。
旋即想来。
他只是与吕不韦有些情惠,于嬴异人则還沒有到那個程度,何必多此一举。
于是便转而将盖掌柜叫了過来,与他說起了吕不韦之于酒肆茅台的贩卖建议。
盖掌柜說道:“我正要跟东家你說這事儿呢,咱们用了十石的粮食,加上数個月的功夫,以及东家您的珍贵配方,才酿制出来了這仙酿般的好酒,总共也沒有多少,价格的确是不能定得太低,吕东家說的正是,我看的确应该将這茅台酒和其他酒的贩卖区分开来,這酒,庄稼人的确是喝不起的啊。”
姜太一含笑道:“我毕竟還对酒肆的盈利账算不太清楚,那就盖掌柜拟個价吧。”
夜间灯火阑珊,酒肆裡,却還拥挤了许多桌邯郸城裡的酒鬼们,全都嚷嚷着:
“快,让我們也尝尝你们這的仙酿!”
“都說是神酒,快给我来一杯!”
酒肆的伙计们满头大汗的跟一众酒鬼们竭力推销着店中的其他好酒。
“您看看,咱酒肆裡還有其他的好酒,比如說這上好的老黄酒,都是陈年的佳酿啊……”
可一众邯郸城内的酒鬼们不买账。
不一会儿,盖掌柜已经心中敲定了,走到酒肆门口解救了伙计,然后用手抱拳,道:
“诸位!实在不好意思,咱家的那上等仙酿实在沒有多少,价格也是才定下,并且也是刚和东家的商议了,每日就售出一坛十斤的份量,至于价格嘛,则是一金一斤……”
“一金一斤?!”
邯郸城内的酒鬼们听到這個价格,便直接炸开锅了。
“想钱想疯了!”
然而盖掌柜毕竟是跟過吕不韦的人,知道行商主打的就是一個“物以稀为贵”,新东家酿制的這茅台酒,现如今整個天下就只有他们酒肆有,這样的稀缺,還是那般仙酿级别的珍品,只有一金一斤,方可对得起這种品质。
一众酒鬼们直接哄骂了起来,叫嚷着酒肆店大欺客,再也不来了。
盖掌柜也是头上沁出了汗水。
转头一看,却见东家的姜太一竟是一脸平静,甚至還带一些饶有意思的表情。
所谓红尘百态,众生相,就是如此了,也是自己需要融入进去,并参悟的东西了。
好在,邯郸城毕竟是赵国首都,因而并不缺少财大气粗的人。
很快就有一名富商用一两金购得了一斤酒。
当富商的桌子上被送上了酒后,他轻轻揭开盖子,顿时一股浓郁馥香的气味,便充斥满了整個酒肆一楼,真是空气飘香。
咕咚~咕咚
仅仅是闻到香味,酒肆外面的酒鬼们以及酒肆裡的客人们,喉咙便不觉得滚动,鼻翼翕张,皆是不可思议的望向了那客商打开的那一壶酒。
客商也是一脸惊奇,但同时感受到了其他人的目光之后,尽管脸色不变,心中却是升起了极大的满足。
這邯郸城可是卧虎藏龙之地。
他只是一個商人,仅仅用一金便可得到這么多的注目,可算是赚了,而等他這般想着,喝下一口酒后,想法便陡然转变,酒入喉肠,那种特殊的滋味,顿时就好似一团火涌入腹中,而后唇齿香味回荡,整個脑子都嗡的一下。
“好酒!!”
他猛然睁眼,大喝一声,继而,连忙小心翼翼的给对面的朋友倒了一杯:“好友快尝尝!”
這更是引起了所有围观之人的强烈的好奇心,心中痒的发奇,却又畏惧于那恐怖的价格,不敢尝试!
“好浓烈的酒香啊!”
此时,大街上正有一辆马车走過,马车内坐着一位老大人,闻到了从酒肆当中飘出来的香味,当即眼中浮现奇异光彩,令车驾停下。
当老人的车驾停在了酒肆外面后,自然便吸引了许多人的目光。
有人当即小声惊呼:
“這不是廉颇老将军的车驾嗎?”
许多人当即从酒肆裡抬头,看到车架之后,交头接耳:
“听闻王上让赵括少将军从前线上换下来了廉颇老将军,沒想到是真的,老将军从长平回到邯郸了。”
“据說都是因为老将军面对秦军,始终死守不战,王上怀疑他与秦军有……”
在一众酒肆中人的议论声中。
姜太一只见到那马车上走下来一個老人,其身形宽广,好似厚岳,雄伟沉稳,满头须发苍苍,根根如剑,整個人看起来约有七十岁年纪,却是给人一种擎天立地的感觉,似躯体内蕴含着恐怖到极点的力量。
一下马车,空气中都似乎有恐怖的血气扩散而出。
姜太一站在柜台边上,以手撑脸,微微生出兴趣:“這老将军,武功很高的样子……”
盖掌柜附耳道:“這是廉颇老将军,出自百家之中的兵家一门,如今是天下有名的‘兵家宗师’,虽已经年過七旬,一身‘崩天裂地’之力,世上却根本沒有几個人可以抵挡,仍旧是现今赵国的第一强者。”
宗师者,只身一人,可出入万军之中,取上将首级!
但盖掌柜明显也忽略了另一点,宗师者,已近非人,即便老矣,却是耳聪目明。
廉颇有所觉,苍老虎眸便落在了柜台上的姜太一和盖掌柜身上。
盖掌柜被這一眼落在身上,顿觉似有无穷压力加身,如自身好比一只羊羔被一只威武无比的老狮子注视到了。
“空气中的這酒香,是你们家酿的?”
廉颇开口,声虽不大,却好比重锤砸地,字字厚重。
盖掌柜有一些紧张。
毕竟面临的是当世有数的宗师,并且還是赵国前大军主帅,不說那宗师的威严,就是那沙场万人血腥之气,也压得他一個四流高手喘不過气起来。
好在這個时候。
“别紧张,我們只是酿酒的,害怕他干甚么。”
东家的轻轻拍拍他的肩膀,让他沒来由的心中放松,正开口回应,话才及一半:
“正是我們家,老将军……”
轱辘
马车车辙转动的声音传来,只见从大街对面又驶来一架马车,比廉颇的更为豪华,那马车前方更有一华服骑马官员,老远便传来了话音:
“哟,這不是廉颇老将军嘛,怎么,从长平回来了?”
“郭开?”
廉颇白眉轻挑,虎目微动,威严的气质便无形扩散了出去,一眼便认出了這個与他有私仇的小人。
郭开骑在马上,感受到廉颇脸色微怒,那宗师的真气波动,压得他脸色微白,但却唇齿不饶:“廉老将军,這是干什么呀,好端端的把车驾停在大街中央,這是不准备让其他人過去了,您老居功至伟,占着道,不让郭某過可以,可是,你沒看到這是咱们公子偃的车驾嗎?”
他說完。
后面的车驾裡,就传出来了一個青年人的轻微咳嗽之声,似在提醒廉颇。
公子偃,又叫赵偃,赵王的第二個儿子。
却见廉颇脸色不变,只是对着车驾微微拱手,道:“請公子恕罪,老臣不過是闻到了一些酒香,想停车下来打些酒,這就让路给公子。”
說着,便让车夫将马车驱至道左,留出道路。
“酒香?好浓的酒香!”岂料车驾内的公子偃也是鼻子微微动了,掀开了车帘。
与此同时,酒肆二楼,吕不韦刚好和嬴异人谈毕逃回秦国的事宜,准备下楼,便看到了酒肆门口的赵国第一强者,以及赵王公子偃……
正正好好的和那刚掀开车帘的公子偃的视线撞上。
郭开则是更早发现了嬴异人,开口笑了:“哟,今天倒是真巧,這小小的酒肆,竟然還有着一位秦国的王孙呢?”
口中称嬴异人“王孙”,眼中却尽是鄙夷和嘲笑。
一听“秦国”二字。
廉颇眼神下意识的就横了過去,视线压在了嬴异人和吕不韦身上。
“不好!”嬴异人和吕不韦心中有鬼,同时紧张。
就连姜太一也察觉出了气氛有些微妙起来了,露出饶有兴趣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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