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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6章 青天大老爷

作者:俯瞰過往
第166章青天大老爷

  就如先生刚才所說的话。

  在其位,谋其政。

  若是他說了赵嘉树可能会在县城搞大动作,那么這就相当于将先生架在了火上烤。不去的话,是渎职。去的话,县城太危险。

  其外,北洋官府不得人心,亦不是一日两日了。

  让两眼一闭到天明……,亦不失为是一件好事。

  “你爹?好面子?”

  “所以請我?”

  刘昌达咂摸這几句话。

  他直觉徐从請他来徐家堡子绝不简单。

  和徐从相处多年,他明白徐从是一個什么样的人。如无必要,徐从是绝不肯轻易麻烦他的。叫他来,必有缘由。

  只是如今徐从不肯說,他亦不好追问。

  反正徐从不会对他有什么坏心思。

  說话间,徐三儿就端着水酒走了进来,给刘昌达敬酒,“刘县长莅临蔽舍,徐某有失远迎,還望刘县长不要怪罪,我徐某自罚三杯……”

  乡贤,不是粗鄙的财东,得有几两墨水。

  徐三儿虽不会写字、看报,但他喜歡听戏,耳濡目染之下,說话也逐渐文邹邹的了。尽管有些字词的意思他不甚了解,可懂得在何种场景运用。

  他举起徐福兴端着的白釉酒壶、酒杯,连饮三杯,以示给刘昌达赔罪。

  豪爽的喝下這三杯酒水之后,簇拥在客厅门口的乡人们连叫了三声“好”字。

  平日裡,不管老徐宅,還是新徐宅的客厅,乡人们都敢进屋。只是现在新徐宅裡坐了一個刘县令。搁逊清那会,他们见到县令是要下跪磕头敬拜的,如今虽是民国,时代变了,不用再跪,但他们也不敢肆无忌惮的冲到客厅内,扰了县令的安宁,冲了县令的贵驾……。

  故此,来看县长的乡人,都聚在了客厅门口。

  新野县的县长,哪怕是副的,那也是個稀罕。

  大家就喜歡看這個稀罕。

  “這真的是县长?”

  “咋敲着和咱们差不多,都是一個鼻子两個眼睛。不对,還多了一個眼镜。不過族长也带了一個眼镜,他看起来和族长有点像……”

  “我听說当官的不是要穿补子服嗎?俗话說的好文禽武兽。怎么,他穿的跟個乡绅一样,看不出什么当官的样子,也沒有什么衙役捧着官衔牌……”

  叫好過后,乡人们议论纷纷。

  他们将逊清时的县令和此时民国的县令作比较。

  觉得刘昌达不像個当官的,失了当官的体统。

  做官的,怎么能如此寒酸。

  “我不像個当官的?”

  刘昌达下意识的看了眼自己的青色常服。

  這是洋布,好料子,一尺布就要一枚硬洋。虽沒有前清的官员的公服、朝服造价贵,可怎么看,都不觉寒酸。

  他今日出门时,還特意照了镜子。

  “先生,乡人就是這样……”

  在乡村生活久了,徐从能明白乡人的想法,“你這個当官的……沒让他们下跪,沒让他们磕头,那你就不是当官的……,他们啊,很多人打陈县令還在的时候,就沒出過村,他们只知道如今改朝换代了,至于换的哪朝哪代,不清楚,有的人啊,還以为是反清复明成功了,现在是明朝的天下……”

  “有的人,還言之凿凿的說,明朝的天下,当皇帝就该是姓朱的。”

  他谈笑道。

  民和明字,两個字很贴近。

  大字不识的乡人将明朝和民国错认了,很正常。

  他们不明白什么是共丨和,天底下沒有皇帝才是一件不正常的事情。甚至,還有许多人留着辫子,說這是祖宗所留,不能剪去。至于什么是祖宗,他们也语焉不详,明朝人留不留辫子,他们亦不清楚。

  “现在是民国,不是逊清,更不是明朝……,皇帝也沒有姓朱的,现在沒皇帝……”

  “诸位乡亲,咱们都是平等的,不必见外……”

  刘昌达闻言,起身走到门外,对乡党们拱了拱手。

  他走到哪处,哪处就空出一大片地方。

  起初大家虽对他保持敬畏,但還不至于惊恐。但他的這句“平等”,则像是惹了祸事一样,所有人立刻跪倒在地,口呼“大人”。

  见此,刘昌达心中五味杂陈。

  平等就是乡人们的底线。

  他表现的再亲切,再和煦,乡人们都不会感到太多的惊怪。好官不就应该是這样的嗎?与百姓相处融洽。

  然而說了平等……,就相当于刺破了官民相处的這一界限。

  “大家平身,平身……”

  “今天本官是来参加徐家的满月宴,不是来视察乡裡的,不必行此大礼……”

  刘昌达照着陈县令的腔调,当起了逊清的官。

  跪地的乡党们,于是起身。

  “伱看……”

  “什么新思想,就是個皮。”

  “官還是官,民還是民。官以另一种秩序凌驾于民罢了。”

  新徐宅门口,徐书文同田慧兰也到了场。他们听闻刘昌达赶至了徐从家裡,也迫不得已提前参加满月宴。

  贵客后至這是规矩。

  在场之人,沒有一人的地位能高過刘昌达的。

  夫妻俩刚到,就看到了這一幕,于是徐书文借题发挥,劝說妻子道。

  妻子是他最坚固的同盟,一荣俱荣,一辱俱辱。如果连妻子田慧兰都不能做他的信徒,那么他這套說辞能否說服族人……就要打一個大大的问号了。

  “清官未必不如民国的官。”

  “你看,有人搞复辟闹剧为的是什么?還不是现在這日子活的還不如在逊清的时候……”

  他低声道。

  “這是真的……”

  田慧兰听到刘昌达這句“本官”,心裡信了一大半。

  她出身书香门第,对外界的改朝换代有過深刻了解。知道如今的县衙是县公署,县令是县长,县长自称为“鄙人”而不是“本官”。

  一個简单令人发醒的問題。

  县长自称为“鄙人”,那么他就不是官了嗎?

  “现在……外界闹的风风雨雨,就是想打掉咱们這批旧的财东,然后再扶持一批新的,听他们话的财东……”

  “理由……冠冕堂皇,但落到根处,千古不变。”

  徐书文握紧了田慧兰的手,声音低沉。

  在這一句句话中,秀才之女的田慧兰信了丈夫的說辞。也由不得她不信,徐书文给他條缕分析的理清了外界思想动乱的根本。她在這一刻,成为了徐书文的信徒。并且以一個传统女人的身份,给丈夫最大的支持。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

  不過還未等徐书文携妻踏入新徐宅的门槛,塬下的郑乡约就已骑马赶了過来,抢先入门。他对刘昌达做了個揖,道明了自己的身份,开始攀起了关系。

  “乡约?”

  “郑乡约?”

  刘昌达仔细琢磨起了這個人的官职和姓名,“你……是以前的郑保长吧?徐从提起過你。几年了,你当上乡约了?”

  他回想起自己未当官时,徐从给郑胥吏送礼的那日。

  那是他头一次怜悯自己的门生。

  记忆犹新……。

  或许也是那刻,细君将徐从当成了自己儿子一样照顾、

  因为他们走的每一步,脚……都在痛。

  “是……是我……”

  “乡约……是大家推举的我……”

  郑乡约暗道倒了血霉。

  他今日是不打算過来的,但刘昌达好歹也是县长,莅临一村,他這個乡约却不作陪,怎么也說不過去。

  严重点,不前来拜见就是渎职罪。

  然而他怎么也沒想到,徐从和刘昌达的关系竟然這么亲密。也是,连弟弟的满月宴都来参加,师生二人怎么可能不亲密。

  “来,坐,你是乡约,坐也要坐在我旁边。”

  刘昌达拾起一张椅子,让郑乡约坐在徐三儿给他安排的座位旁边。

  他的這一番表态,似乎只是平常的上司接待下属的表现。

  待郑乡约诚惶诚恐的入座后,他开了腔,“我听闻啊,郑乡约在附近乡裡官声不错,有谁给我举例举例……”

  郑乡约摆手,說:“不用。”

  固然他确信自己已经将薛庙村、徐家堡子等附近几個村落的乡人训练成了牛羊,让他们往东,他们绝不敢往西。但羊群内出现一两個刺头,实在是寻常之事。有了刘昌达這“青天大老爷”撑腰,谁知道有哪個存着坏心思的人上前作证,将他所做的坏事全部抖落出了。

  他一边說着不用,一边用狠厉的目光盯着在场的乡民。

  他有自信。

  哪怕将他革了职,他们郑家還是能报复在场的乡民。当地有個民谣,叫“塬上徐家,塬下郑家”。他们郑家和徐家等等這些老势的财东,主管這附近乡裡的一切。谁敢乱說,仅动用一些手段,不让乱說话的人租他们這些财东的地,就足以断了他们的口粮,断了他们的活路。

  其次,哪個乡民沒欠過他们财东的钱。

  欠债還钱,天经地义。

  县长也不能干预此事。

  乡民们一個個用针线缝住了嘴巴,坐在席间,鸦雀无声。

  “县长,我德才寡薄,在乡裡面……一点功绩也沒能做下。你看,乡裡的百姓们,都不知道该說我什么好……”

  “我這個人啊,一向不善溜须拍马。要是别的人,见到县长你下乡了,估计早就准备好了說客,夸赞他的丰功伟绩,我……我不同,我就是個实在人,该做的,咱做了,那就要往外說,要是沒做,咱就闭上了嘴,沒那個脸說……”

  郑乡约见此,饮了一杯酒,自我吹嘘道。

  有乡民们的闭嘴,刘昌达沒法在程序上动他,革他的职。

  “郑乡约說的对……”

  “公论自在人心。”

  “百姓不会說谎,郑乡约你立下了功劳,百年后定有人给你立碑,宣扬你的事迹,但要是相反……,死了也消停不了,一辈子的骂名。”

  “就像是范文程,在世的时候,多威风,死后,被乾隆皇帝编入了贰臣传……”

  刘昌达也不心急,笑呵呵的和郑乡约碰了一杯后,言道。

  此刻沒人检举郑乡约,不代表事后沒人检举。

  他当官這么多年,明白当官的腌臜事。

  再者,他听徐从說自己爹徐三儿想当乡贤……。

  徐三儿肯定和郑乡约有仇,在场的這么多人,徐三儿肯定能笼络几個关系亲近的乡民,到时候自有人证找他汇报情况。

  他之所以对郑乡约這般小心眼。

  一是整治吏治,更改新野乡裡的风气。

  二则是给门生徐从处一口恶气。

  三来,也是给自己出口气。郑乡约威胁乡民,是不把他這個县长放在眼裡。真当皇权不下乡,强龙不压地头蛇。新野這一亩三分地,他刘昌达說话也還算数……。

  至于郑乡约欺压徐从,這不算罪。

  当时郑乡约還是郑保长,执行的是逊清的法……。

  “郑叔……”

  等气氛松缓之后,徐书文上前,给郑乡约敬了杯酒,“刚才郑叔进门,怎么匆匆忙忙的,不给侄儿打声招呼?”

  “這不是时务斋的刘先生嗎?”

  “不,现在要叫刘县长了。”

  他也很自来熟的给刘昌达打着招呼。

  刘昌达不仅是徐从的先生,亦是他的先生。只不過相较于徐从和刘昌达的亲密,他和刘昌达的关系……就只局限于教室裡了。

  “书文。”

  刘昌达点了点头。

  在沒接触徐从之前,他就认识徐书文了。

  “刚才……”

  “刚才我沒看见你……”

  郑乡约眼神躲闪了一下。

  徐书文见状,心裡头大概了然了。

  宣统三年诬陷徐从,他们徐家是罪魁祸首,郑乡约只是一柄刀。如今见到刘县长和徐从关系密切,郑保长就有舍弃他们老刘宅的心思了。只是他的首鼠两端,不仅他看出来了,刘昌达亦心裡明白。

  故此,刘昌达未曾接受郑乡约的恭维,想要治其罪责,清肃乡裡。

  “原来是這样。”

  徐书文“噢”了一声,然后道。

  打完招呼后,他落入次座。

  在落座的同时,他用眼睛给几個族老示意了一下。

  俄顷,几個打眼一看,就是可怜人的人走进了满月宴,他们看到刘昌达后,迎面跪地,口呼“青天大老爷”,要青天大老爷为他们主持冤屈。

  “乡约他不是個人……”

  “他抢占了我家的田,奸了我的嫂子……”

  “還打断了我的一條胳膊。”

  缺了一個胳膊的黑脸汉子,哭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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