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31.采购员同志
王忆以为渔家的招待沒别的。
就是大锅蒸海鲜。
结果并不是這样,這次的菜并非在王向红家灶台做而是在刘红梅家裡。
她男人王祥雄回来了,亲自掌灶来招待徐经理三人。
大胆给王忆笑着介绍:“王老师,你等着吃好吧,雄哥厨艺很厉害,他在政府就是后厨的大掌勺。”
不多久的時間,回家的刘红梅就带着两個妇女端着菜来了,一人端了一個小瓷盆,帮忙收拾桌子,然后看到這三样都是鱼羹。
他正纳闷這顿饭怎么這么多鱼羹,刘红梅笑着說话了:
“徐叔你瞅瞅,我們支书记得你肠胃不好的老毛病,昨天特意让我男人在公社弄了沙鳗和鮸鱼给你炖鱼羹,沙鳗芋头羹养胃、鮸鱼羹暖胃,還有個宋嫂鱼羹,這是你最喜歡的一口。”
徐经理笑着伸手拍了拍王向红的肩膀:“我這老伙计有心啊,每次来都给我备上好菜。”
王向红哼了一声:“少說好话多吃饭多喝酒,行了,菜来了咱上桌,正好今天天冷,你和這两位同志赶紧吃两碗鱼羹暖和暖和。”
三热之后上三凉,又有三道凉菜送来。
一盘子晶莹剔透的鱼冻、一盘子带着酱汁的腌螺,還有一盘子是腌制的野菜,具体不知道是什么,碧绿的梗很漂亮。
另外還有葱油蟹、白灼大虾、油泼八带几道硬菜,王东喜去抱了一坛酒出来。
酒坛子很大,以至于王东喜得抱在怀裡,王忆大略估计容量得五升以上。
酒坛子很美,大坛口、圆肚子,外表镂空、底色是彩陶的黄褐色。
上面有彩绘画,线條相对简单明了,能看出画的是一片桃林,桃树上花儿绽放的漂亮,桃树下有三個男人跪在一张案板前。
“古越龙山的桃园三结义,存了两年的黄酒,你送给我們支书后一直沒舍得喝,什么贵客临门都不舍得,就等着你来呢。”王东喜笑道。
徐经理感叹道:“是有一年多沒来了,现在体制改革,我們实在是忙,实在是走不开。现在手头上轻快点了,我以后常来!”
王东喜撇嘴道:“你快算了吧,你们工作能有多忙?比我們摇橹撒網的還忙?”
徐经理伸出手指点了点他,笑:“你可少来吧,你当着改革开放了我們還是那么空闲?现在国家和市场改变很大,我們有太多东西要学习了,甚至得从头学习!”
王忆帮忙接下坛子。
酒坛子上扎着一张麻布,上面用毛笔写了‘百年老坛、陈酿良品’四個大字,下面還有一行小字:陈宝庭亲酿,接着是一個暗红色的大印。
麻布打开下面是泥封,王东喜开坛,大胆将刚烧好的水倒入個盆子裡,放进一個装入干红枣、枸杞和姜丝的温酒瓶,黄酒直接倒入瓶中加热。
酒热好了,最后一道鱼也送過来了,是一條肥硕的海鲈鱼。
徐经理笑道:“今天吃鲈鱼?這好,古人怎么說的来着?江上往来人,但爱鲈鱼美。君看一叶舟,出沒风波裡。”
“江裡的鲈鱼好吃,咱海裡的鲈鱼也不差,這首诗写的好啊,出沒风波裡,老百姓都知道鱼好吃,可只有渔家知道鱼难吃,海裡风大浪大,要捕捞到鱼不容易,要吃上一條鱼也难!”
“是啊,只有去海裡走一遭、逛两圈,才知道渔家的日子有多苦。”王东喜跟着感叹。
王向红不屑的說道:“我看你们都是舒坦的日子過的太久了,在海裡打個鱼苦什么?”
“苦不苦,想想长征二万五;累不累,比比革命老前辈!”
“咱现在日子過的多好,人不能不知足,行了,酒热的差不多了,黄酒温乎就行,热的過头了沒有酒味了,来,开吃!”
众人举起酒杯,王向红看向青年问道:“小同志,吃饭了你還要挂着個机器在脖子上?”
男青年一手端酒杯一手握着相机說道:“這可是海鸥4B相机,我們公司花了二百八十元买的,我可不能离身,咱海福县现在恐怕就這一台。”
“多少?二百八十元?”大胆色变,“二十八张大团结啊?就买這么個小机器?”
“另外照相机我知道,不是应该這么大嗎?”他伸手比划了一下子,“跟個木匣子一样,我结婚那会去县裡拍過照片,我看那照相机挺大,现在都這么小了?”
王向红嫌弃的說道:“少大惊小怪,你结婚都是哪年的事了?70年?对,這都十二年了,现在的东西跟那时候能一样?”
他暗道二百八十元的小机器算什么,咱岛子上马上就有上万块的大机器了!
男青年笑道:“70年也有這样便携式的相机了,你们在乡下沒见過而已,刚才有個老大娘才好笑,我拿相机想拍她,她以为我是拿着一把枪要瞄准她,把她吓到了!”
本来听着他们前面的对话王忆沒什么感觉。
這年头海鸥相机确实珍贵,男青年视若珍宝是对的,可是他不该以此笑话村裡人。
岛上人很傲气,听到他的话也都露出不高兴的样子。
徐经理及时的說道:“刚才忘了给你们介绍,這是我們单位的采购员姚当兵同志,他父亲是老王熟悉的老姚。”
王向红问道:“噢,老姚的娃?那老姚這是退了?不能呀,年前我還见着他来。”
“年后刚退,這不姚当兵同志就接了他的班嘛,工作经验還少、社会阅历也不太丰富。”徐经理說道。
他這一解释众人明白了。
這青年沒有坏心思,他是還沒有经历過社会的毒打,說话办事沒有数。
說话不经過大脑。
本来准备拿话挤兑他的王忆便放弃了這個心思。
他要改成社会的毒打!
徐经理接着說道:“行了,酒菜都到位了,咱别磨蹭,开始吃喝吧。”
大胆等人哄笑着应允,纷纷跟着喝酒。
等到酒酣耳热,王忆开始冲姚当兵。
他笑吟吟的說道:
“我第一次见到徐叔叔,肯定要敬徐叔叔一杯,不過听說叔的胃不好,那不能多喝酒,這样,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大胆叔、喜子哥,你们有沒有替徐叔叔替一杯的?”
王向红乐了。
他第一時間领会王忆的坏心眼,立马說道:“他们哪有资格给老徐替酒?這位男同志,你是老徐的得力干将,你来吧。”
男青年名叫姚当兵,他举起酒杯說道:“好,我替我們经理喝一杯。”
王忆喝下。
姚当兵正要坐下,王忆笑道:“千裡黄河水滔滔,喝酒两全才算好,一杯体现不了我对徐叔叔的敬重,再来一杯加深加深感情!”
第二杯下肚。
姚当兵又要坐下,王忆再說:“一個好汉三個帮,喝完一杯不要慌,喝酒不能喝一双,喝完三杯才算刚!来,男人要有阳刚气,我再敬一杯!”
连喝三杯,姚当兵面色犯苦:“行了吧,同志,酒是粮食酿造,咱喝到位就行,不能强行喝,否则就是浪费行为。”
王忆說道:“一点沒错,领袖說的好,贪污和浪费是极大的犯罪,那咱坐下吧。”
姚当兵坐下松了口气。
這时候王忆对大胆点了点头:“大胆叔,徐经理這些年对咱队裡照顾可不少,這次送来一千升柴油,你作为民兵队长和二组长,不得表示表示?”
大胆說道:“必须表示!来,徐经理你坐着,宋同志你来替酒,我沒别的,先来個三碗不過岗!”
“换海碗!”
姚当兵跟自己脸一样大的碗口当场眼神就直了:“娘咧!”
王东喜和刘红梅对视一眼,两人纷纷从桌下摸上碗摆在了自己跟前。
徐经理笑着摇头。
他這次来是做客的,带的两個兵则是来做调研的,看看岛上需要什么生活物资。
柴油還在库裡,他给出一张批條,凭批條领柴油,因为关系硬加上量大,供销公司给送货上门。
下午他们回去,王向红性子急,决定当天就去把柴油领回来。
王忆說這样他也得去县城一趟。
去给同学打电话,让东北的同学从单位裡发货,也让沪都的同学准备一下他的东西,他抽空過去再拿一波。
王向红喝多了,于是他让大胆陪王忆进城。
姚当兵被灌醉了,王忆扶着他准备出门,结果他一直磨磨蹭蹭,结果其他人都走了他们還在屋裡。
王忆不耐烦了准备喊人。
一只手忽然捂住了他的嘴,接着一股热乎的气喷在他耳朵后:“别喊,我故意跟你磨蹭。”
姚当兵的声音!
王忆一肘子将他给砸翻了,惊恐的叫道:“你干什么?!”
姚当兵被板凳绊倒在低,他狼狈的爬起来說道:“王老师,你别叫,我想问你個事,你穿的是不是国外的牛仔服装?”
王忆愕然道:“是、不是,我說你怎么回事?你不是喝醉了嗎?”
姚当兵嘿嘿笑了起来:“想用黄酒灌翻我?哪有那么简单,我們姚家人都天生能喝酒,要不然我爹怎么能进的了供销社当采购员?”
“而且我上班之前我爸還叮嘱我了,干了采购员一旦上酒桌必须会躲酒,我刚才是装醉——等等,這事你别外传,我也是沒办法,我們采购员工作必须保持头脑清醒,否则算错帐、卖错东西可就坏事了!”
“总归咱们话归正题,你穿的這是外国流行的牛仔服装嗎?你从哪裡买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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