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33.有好戏看了
正好大胆带着一包鱼鲞,有马鲛鱼有黄花鱼有鲳鱼,晒的透着油光,腥味中带着香味,都是渔家的好货。
他三姨家裡三個孩子,两個姑娘已经出嫁,還有一個儿子是大胆的表弟,一家人很热情,让他们住自家闺女以前的闺房。
大胆的三姨帮他们安置下,說道:“你们歇歇脚,我给你们准备晚饭去,干豆角炖鱼鲞,味道顶香!”
“大斌,你来招待你表哥,跟你表哥多聊聊,再不好好念书考学让你去你哥队裡插队去!”
大斌就是大胆的表弟,名叫温斌,戴着眼镜一副秀气的样子,一直在念书,家裡想让他考大学。
母子两人显然理念有冲突,温斌懒洋洋的說道:“妈你真是老封建,现在早就沒有插队的了,知青都回城了。”
可能是县城户口也可能是念過书的缘故,他对大胆這個乡下哥哥并沒有多少尊重,进来掏出一包烟散出来略得意的說道:“哥,别抽你的烟锅了,抽我的。”
香烟是红色软包,上面有红日初升、收割机劳作,写着‘丰收卷烟’四個字。
大胆听出他语气中的得意,便看了一眼商标說道:“最便宜的大丰收啊?连過滤嘴都沒有能有啥好抽的?沒劲,王老师,给他开开眼——顺便也给我来一支,嘿嘿。”
王忆這次来县城自然也是带着香烟,他是给供销公司供货员准备的。
于是他顺着大胆的话說道:“好,温同志抽我的吧,我這個烟不错。”
烟盒也是软包,也是红色。
华子。
温斌拿到烟卷后愣住了。
大胆得意洋洋的說道:“老弟,怎么样,认识這烟嗎?带過滤嘴的……”
“华子啊?”温斌的惊叹声响起。
大胆更加得意:“识字就是好,能认货!”
他满意的看着手中香烟說道:“沒吃過這個烟吧?尝尝吧,首都专供领导的大华子,让你跟着我沾沾光。”
温斌不理他。
他盯着烟卷仔细看了看,忽然兴奋起来:“哥,你俩运气好,今晚咱有好戏看,县剧团有好戏!”
“什么戏?”大胆摩挲着香烟问道。
温斌冲他挤眉弄眼:“露腿的戏!”
大胆和王忆下意识对视一眼,都从对方脸上看到了老渋夶的样子:
“露大腿?”
王忆顿时激动了。
要搞黄色?
搞快点搞快点。
温斌說道:“怎么可能,那是犯了流氓罪,露膝盖這块,膝盖上面這裡然后再往下,往下這些露着。”
他比划了一下子。
王忆顿时失望了,就是膝盖上头一巴掌处往下,這叫露腿?22年夏天去步行街随便扔一块砖头砸到的姑娘露出来的也比這個多。
他這样還不如回去看狗腿。
狗腿起码可以上手。
于是他摇头道:“這有什么好看的?”
大胆觉得好看。
可他是民兵队长,有纪律有觉悟,王忆一表态他只能吞着口水說:“对,咱是社会主义接班人,看那熊东西做什么?”
温斌遗憾的叹了口气:“行吧,那你们沒有眼福了,她们穿着白色尼龙长袜,那腿可白可直可好看了。”
“尼龙长袜?這還有白色的?”大胆的眼睛一下子瞪大了。
他看了眼王忆,又困难的說道:“那、那能看嗎?那东西不是资本主义小姐穿的嗎?看這熊东西是犯错误!”
王忆說道:“对,穿白色丝袜還露出来這就是资本主义作风,是应该受到批判的!”
“什么时候能看?是不是要买票?大胆队长你带的钱够嗎?咱赶紧去买票,去晚了是不是就买不上了?”
他抓起外套拔腿要走,大胆和温斌表兄弟两個一时沒反应過来:
“干什么去?”
“买什么票?看大腿的票?不是资本主义作风要被批判嗎?”
王忆說道:“对啊,可是咱不看的话怎么批判?领袖說過嘛,沒有调查、沒有发言权,沒有正确的调查也沒有发言权,走,咱们去调查一下子。”
大胆伸手指点了点他:“噢,有道理有道理,但门票多少钱一张?”
温斌說道:“分前排座、中间座、后排座還有边角座,最贵的一块五一张,便宜的是一块钱一张。”
“多少?!”大胆的嗓门一下子提起来了,“一块五?一斤猪肉才一块五!一斤麦子才两角、一斤玉米才一角二分,一斤稻米才一角八分,它们一张票就要一块五?”
温斌說道:“就這样也一票难求。”
大胆悻悻的想把烟塞进嘴裡,犹豫了一下又给夹在了耳朵上。
他问道:“一张票便宜的也一块,咱三個人三块,你有钱嗎?”
王忆下意识摸了摸衣兜。
這也太巧了,姚当兵刚给了他六十块。
难道——這是天命注定他要搞黄色?
结果沒等他說话温斌举起烟卷露出個坏笑:“有這個不用花钱。”
他解释道:“咱县剧院看门的老头嗜烟如命,尤其嗜好烟,但他一個月开支不了十几块,抽不上好烟,所以只要能给他送上好烟,他可以偷偷把人放进去看戏。”
“而咱现在手裡有华子!這可是华子啊,干部才能抽的烟,我看這大哥一包烟沒怎么动,嘿嘿……”
他给王忆甩了個媚眼。
王忆吓得哆嗦了一下子。
他這包烟确实沒怎么动,就之前给徐经理两人各上了一支,另外考虑到来支取柴油可能要求人办事,他另外带了两盒沒拆封的。
不過這年代的华子也不至于很贵,他问道:“既然那老头嗜烟,那他還买不起华子?這烟不贵呀。”
温斌說道:“不贵?這還不贵?再說不管贵不贵买不着呀!对了,你从哪裡买到的?”
大胆终于找到了一個炫耀的机会:“這是我們队上小学的校长王老师,他是首都来的,在首都念的大学,正儿八经大学生,不像你考了两年都落榜的后进生!”
温斌对着王忆顿时肃然起敬。
王忆低调的摆摆手說道:“现在先别說這些有的沒的,咱们怎么去贿赂老头?一包烟够嗎?”
“别的不够,华子绝对够了!”温斌伸手从大胆耳朵上抢下烟卷,连同自己的一起塞进了盒子裡。
王忆說道:“不用塞回来了,你们抽吧,我這裡還有一包呢,不過烟盒不能给你,我答应给一個朋友了,因为他收集烟盒!”
這年代确实有喜歡收集火柴盒、烟盒的人。
温斌沒多想,說道:“不要紧,老头我认识,他就收集烟盒,他那裡有华子的烟盒,還是铁盒呢,他缺的就是华子這香烟。”
“走,咱开路一马斯!”
温斌带路,他们正式进入海福县城。
這是王忆第一次进县城。
供销公司为了便于装卸货設置在了码头附近,温斌家裡也在县城外面,属于县城郊区。
进入县城城区后开始繁华起来,街道上有方方正正的公交车行驶,偶尔也有自行车穿梭。
但沒有小轿车,起码王忆一路走来沒看到小轿车。
相比翁洲市,海福县因为在外海的缘故,它发展比较慢,還保留着一些上個年代的特色,街头墙壁上還有鲜红的老标语:
一不怕苦,二不怕死;深挖洞、广积粮、不称霸;战天斗地、其乐无穷;身在外岛、胸怀祖国、放眼世界……
另外還有时刻传出香味的副食店、贴着手绘海报的老电影院、卫生所,窗户上贴着‘为民服务、凭票供应’的农产品供销分站……
到了供销分站,温斌跑了进去。
店铺裡面有柜台,柜台上横着一根木头,上面挂着一片猪肉。
再旁边是一個水泥柜台,后面站着個穿着蓝色中山装、带蓝帽子的干瘦中年人,在他身后是一排手工木架子,上面摆放着老水壶、搪瓷杯、印大花的脸盆還有红红绿绿的花布之类的东西。
温斌进来是要买干虾片,他对两人得意的說道:“现在都流行看戏看电影吃虾片……呃,是吧,王老师?”
炫耀了一下子他又想起人家王忆是在首都念過书的大学生,顿时尴尬了。
王忆随口說:“差不多,首都流行的是吃爆米花。”
县剧院是一座欧式建筑,FH县很早开埠引来過欧洲人,這建筑是他们的商会,后来解放了便被人民政府接收为戏剧院。
他们去了剧院后门,温斌敲敲门出来個干瘦的老汉。
双方显然认识,温斌见了他不客气,直接掏出烟說道:“老头,二十根整的华子,赶紧开门让我們仨进去!”
老头正要呵斥他,一听這话愣住了,他上手一看倒吸一口凉气:“你娘!从哪裡搞来的?别是偷的!”
温斌把王忆拉過来:“這是咱首都来的大学生同志,同志听說咱這裡跳小天鹅,想来看個新鲜景,烟就是他捎来的,是五十根一包的大盒烟,我們从中拿了二十。”
老头沒看王忆,他将烟卷放鼻子上使劲吸,赞叹道:“真香、真香!”
他又从兜裡掏出老花镜戴上仔细看烟卷上的過滤嘴和标志,继续赞叹:“這做工,厉害了啊!确实是华子,我還沒见過這么仔细的做工。”
“嚯,你们看這個烟丝,真匀称、真好!”
他回去带出来個铁质的红烟盒,也是华子的烟盒,然后一支支烟闻了后放进去。
温斌不耐:“你這是什么意思?我們還能往裡掺假货?”
“急什么急?跳天鹅湖的姑娘刚来,”老头呵斥他一句,“再說你们不能掺假?上次你们那班长给我送来的鲜族红晒人参烟裡就掺假了,一共两盒烟,其中一盒裡的烟卷换掉了!”
這次的香烟自然全是真的,老头装入盒子裡后盖上盖,露出個心满意足的笑容:
“這下好了,咱有华子,嘿嘿,老宋上次在县委会议室捡了一根就来跟我现眼,這下我有一盒!”
他推开门,温斌领着两人进去。
三人正要走,老头拉住他们一人递给一個牌子:“挂胸口,有人碰见查你们票,你们就說来抽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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