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36.有薪水有工分的老师
下工钟响起。
小崽子们拔腿跑路。
一個個扔着帽子甩着衣服,那叫一個欢呼雀跃。
王忆关了教室带着王丑猫回听涛居,大迷糊下午蒸馒头。
這两天寒流突如其来,刚刚春暖的岛上又变得萧瑟起来,晚上海风一吹王忆得赶紧抿紧衣裳。
听涛居前白雾萦绕,灶台的铁锅上架起了蒸笼。
浓浓的热汽从锅盖上蒸腾而起。
带着面香味也带着油香味,被海风吹的往南一個劲窜,窜进了下面的生产组裡,引得不少刚下工的人咽唾沫:
“真香,山上這是做什么呢?不是肉,沒有肉味,不過真香啊!”
确实与肉无关。
下午大迷糊不知道从哪裡弄回来一個咸菜疙瘩,他本想蒸了新馒头直接就馒头吃。
王忆看到后给切成丝,加入小葱花、花椒和上次大胆带来的干辣椒,又往碗裡倒了半碗花生油。
大油蒸咸菜!
大迷糊正撅着腚在灶台前伺候火势。
老黄趴在旁边烤火,它听见王忆脚步声立马爬起来摇着尾巴去接人。
還是奶的营养丰富,沒喝几天原本皮包骨头的老黄已经见肉了,干枯暗淡的皮毛也有了点光泽。
好看了许多。
最近引得村裡公狗闲着沒事就過来闻它屁股。
王忆问道:“馒头還沒有蒸熟嗎?差不多了吧?”
大迷糊說道:“最后這点火了,再靠一靠,靠一靠就好了。”
浓浓的香味被风吹的乱窜,王丑猫拼命的咽唾沫:“那、那现在能吃了嗎?要不我尝尝能不能吃?”
大迷糊摇头:“不行,刚才我尝了,馒头最裡面還是不大行。”
“不過我還是吃掉了。”他又补充。
王忆不着急。
他带着老黄进屋关上门给它开小灶。
现在临期奶粉可就過期了,老黄却喝的尾巴拼命摇摆。
王丑猫疑惑的问道:“大迷糊,王老师每天傍晚把狗子单独带进屋干什么?你看它每次进去前都那么高兴,出来以后那么满足,你明白我的意思不?”
大迷糊转過身:“你是說王老师偷偷给狗子吃好吃的了?”
“对!”王丑猫說道。
大迷糊不在意:“那就让它吃吧,反正我要吃馒头吃蒸咸菜。”
老黄喝掉一盆子牛奶,馒头也蒸熟了。
王忆出门看到火已经熄灭了,便端下了一個笼屉。
裡面是白白胖胖软绵绵的大馒头。
寒风一吹很快就不烫手了,他招呼大迷糊和王丑猫进屋,三個人守着一盆子咸菜和一笼屉大馒头开吃。
新蒸的馒头很香,麦香味清晰。
油蒸咸菜的香味更明显,咸菜丝吸收了花生油变得油汪汪软乎乎,配上葱花香到沒边。
王忆咬了一口馒头吃了几條咸菜,满口生香,麻辣开胃。
旁边的王丑猫心满意足的說道:“王老师太香了,你蒸的咸菜太香了,咸菜怎么也能這么好吃?”
王忆說道:“這咸菜用猪油或者鸡油蒸才香呢,现在老师這裡沒有猪油,等下次去城裡,老师买一桶猪油,咱回来吃猪油卤咸菜。”
王丑猫高兴的蹦了起来。
王忆无奈:“你至于嗎?坐有坐相、吃有吃相,你看你吃個饭蹦跶起来干什么?”
大迷糊问道:“会不会是他噎住了?”
王忆仔细一看。
王丑猫脸红脖子粗,一边蹦哒一边拍胸口。
他赶紧帮忙上去又揉又搓,王丑猫总算呼出一口气:“差点噎死我!”
“谁让你狼吞虎咽?”王忆责备他。
王丑猫低头說:“沒吃過這么好吃的馒头和咸菜。”
王忆拍拍他脑袋:“慢慢吃,馒头有的是,咸菜也够吃。”
然后他去洗手,說:“猫仔你今晚回去跟你爹說一声,明天我给你理個发,你這发型太生草了!”
王丑猫低头一個劲吃,顾不上回应。
山下的四個组裡冒起袅袅炊烟。
海风一吹,夹杂着饭香味的炊烟便弥漫了全岛,烟雾之中有满足的欢笑声。
人生在世,忙忙碌碌,不過图一口热饭、一碗热汤。
外岛的渔家人不停的顶海风、斗海浪,从大海裡捞一口食物,他们摇橹时候疲惫、撒網之后无聊,因为船小工具差,所以收获往往无几。
可是付出不会欺骗渔家人,他们几经疲惫每天总会劳有所得。
這些疲惫最后就需要食物的抚慰,用不着什么美食,只要在冷风中有热气腾腾的一口饭,大家伙就心满意足。
朴素的饭菜,是老百姓最淳朴的追求。
王忆一边吃一边感叹,趴在他脚下的老黄爬起来摇着尾巴去门口。
有熟人来了。
他出去一看是王向红和王东喜,便招呼道:“支书你们来了?吃了沒有?我們馒头刚出炉,你不嫌弃进来一起吃。”
王向红沒回答,而是說道:“這是蒸馒头了?闻着就香啊,前几天刚磨出来的面粉吧?”
王忆再次招呼道:“我也不知道,上次去城裡一起捎回来一点面粉,最近天冷,就跟大迷糊一起蒸馒头吃,咱一起吃。”
王东喜高兴的說:“好啊。”
“好什么好?”王向红瞪了他一眼,又对王忆笑了起来:“我家裡做好了,不吃了,這会我和文书過来给你通知两個事。”
王东喜恋恋不舍的往灶台上看了一眼,道:“对,一個是明天清明节,咱学校正式开工,你要组织学生去给烈士扫墓;第二個是给你记工分的事。”
王忆诧异:“我的工资不是由县裡教体局发嗎?怎么還有工分?”
王东喜解释道:“這是根据以前的规矩来的,最早咱小学是公办后来改为民办,教员拿工分,根据咱集体的情况来给工分。”
“队裡给工分,国家给补贴——這個补贴叫公助,我记得我上学那会老师的公助分三级,第一级一個月给14元,第二级每個月给7元,第三级每個月给元。”
他们继续给王忆介绍,现在天涯岛的社员工资是按每天工分记算,队裡工分是按劳力强壮评比,有四個级别,分别是12分、10分、8分、5分。
全劳力中的强劳力记12分,都是活又累又懂技术的,比如扎海参的、撒網拉網的、摇橹的。
全劳力中的轻劳力记10分,這個要么活累但不需要技术,要么有技术但不累,比如王向红和王东喜就是拿這個工分。
让王忆诧异的是,大迷糊也拿這個工分。
再者是半劳力,8分的和5分的都是半劳力,妇女收拾岛上开垦出来的庄稼地、修补渔網、晒鱼鲞和收拾渔获是8分。
5分给孩子和老人准备的,打猪草、锄草、拣海,或者帮集体去看孩子、看库房、看工具等。
队裡一個工分是5分钱,這样强劳力干满一天是6角,一個月是18元,一年下来是216元。
另外鱼汛期国家给补贴,一天再给一元钱,所以根据汛期长短,强劳力一年下来能赚260到280元。
从這点来看队裡开支不多甚至有点少,但王东喜给王忆介绍:“這不低了,内陆种地的生产队强劳力一年开不到200元。”
“你大雄叔在政府后勤上干掌勺大师傅被定为企业二级工,一個月也只是35元。”
“王老师你行,你以后开支是咱队裡最高的。”王向红笑。
“我這次去县裡打听了,大学生毕业就是干部待遇,咱们地区给定的工资标准是,念专科是副排级的二十三级待遇,一個月开50元,而你這样的本科大学生是正排级的二十一级待遇,开63元!”
王东喜羡慕的直搓手。
国家干部和农民的收入差太多了,强劳力累死累活一年二百多,而大学生刚毕业能拿七百块!
难怪姑娘们都想嫁给国家干部!
王忆乐了:“以后我每個月有63元的工资呀?”
王向红說道:“不止63元,我們這不是過来给你定咱队裡工分嗎?经過队裡党组开会决定,给你按照强劳力的12分定!”
“因为你不光给交学费的娃教学,還给不交学费的娃教学,交学费那部分娃娃的工资是教体局出,不交学费的娃也不让你白教,咱队裡给你上工分。”
王忆說道:“還可以這样呀?可是這样一来,還有人愿意教学费嗎?”
王向红一拍手說道:“你這說什么外行话?不教学费的是游击队,交学费的才是正规军。”
“正规军才有学籍、才能参加县裡联考,以后能上初中念中专念大学,沒有学籍的只能跟你认字识数。”
王忆恍然。
他還是对這個时代不够了解。
王向红又說道:“会识字能算数就够了,不是睁眼瞎就行,不是文盲就行!”
“說起文盲来,”他从兜裡掏出一张纸递给王忆,“我這次去县裡拿了個文件,教体委的同志說是让你看看,你看完以后就有数了。”
王忆打开這张纸看去。
县裡红头文件,《翁洲市贯彻国务院關於扫除文盲之指示的工作计划》。
文件上說,扫除文盲是提高全民族科学文化水平的起码要求,农村地区是扫盲工作的重点战区,要根据农村特点,贯彻自愿原则,因人因时、因地制宜的扫除文盲……
王忆大概扫了一遍說道:“噢,应该是最近咱全市要扫除文盲了,后续有具体安排,现在先让咱农村各村、各生产队的领导干部做好思想准备,让我們教员团体做好工作准备。”
王向红点点头:“原来是這事,行,扫除文盲是利国利民的大好事,咱肯定响应政府的号召。”
“這事你来琢磨一下,东喜,你再把明天清明节带学生娃祭扫英烈碑的行程给王老师說說,让他好好准备。”
王东喜掏出一包红领巾递给王忆:“王老师,這是从县裡送来的红领巾,明天要用,然后你准备好发言,我跟你說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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