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傍晚。
夕阳在山那头将落,峰间笼上璀璨层叠的暮色,微风习习,远目之下湖光潋滟。
苏荷站在半山腰别墅的小露台上,眺着天边思考人生。
准确說,是在发懵。
因为她实在想不通,几十秒前,她到底是如何鬼迷心窍才会咬着那根细细的女士香烟,真地就着商骁的手给点上了。
——
苏荷深觉自己已经做下类似渎神那样大逆不道的事情,并为此陷入负罪感和求生欲中。
具体表现就是她现在僵在风裡,分分钟原地坐化的节奏。
偏她身后那人也不开口。
“…………”
又绷了几十秒,苏荷实在站不住了。她悄无声息地拿下被放任自燃的女士香烟,按灭塞进了金属质地的香烟盒裡。
轻吸了口气,确保自己之前情绪也已收住,苏荷笑容明媚地转回身。
“骁神,你也来透气么?我给你让位置……”
已经要趁机溜回长廊的苏荷,被手腕上一道力拉住。
苏荷:“。”
完辽。
苏荷提心吊胆,却见身侧男人微垂下漆黑的眼,风裡的声音清冽。
“‘骁神’?”
苏荷怔了下。
她记起自己刚刚喊错,但沒想到对方的关注点是在這裡。
“啊,不是,是我忘了……”
“嗯。”
“那我先——”
“伯父训你了?”
女孩儿眼底情绪微滞,须臾后她轻眨眼,笑意盈盈地仰头。
“谁乱說话了?沒有啊。”
商骁不语,垂眸看着她。
那双漆黑的眼裡像是藏着一整個深邃的世界,安静,神秘,冷淡。
像他這個人一样……永远最清冷,也最勾人心痒。
苏荷承不住几秒,有点心慌,错落开目光。
而与此同时,那人淡声问。
“我了解你么,苏荷。”
苏荷一怔。
“什么?”
“我以为我了解你……乖巧,听话,有点傻。”
商骁视线低下,一扫苏荷手裡试图藏起的香烟盒。他不作声地望了片刻,唇角微微一勾。
“最近我才发现,我只是了解你想让我了解的那個你啊,苏荷。”
最后一声压得极低,尾音勾上些许沉哑,那人又微微低首,话声几乎顺着耳朵钻进心裡去。
苏荷眼神都忍不住微栗了下。
不能……
不能再犯傻了。
“沒关系”“不在意”,這些都是他不久前才說的话。明知道是個跳下去会摔得粉身碎骨的深渊,還硬要闭着眼睛往前走,那是傻子才做的事情。
别把自己放到那样可怜的境地去,苏荷。
苏荷回神,瞳孔轻缩。
她把手往后别了下,躲开商骁的手。
“因为剧组的事情,我今天需要提前回去,我先去跟奶奶告别,你……”
商骁敛眸。
“……我去外面等你。”
“好。”
苏荷匆匆离开。
露台上還未被风吹散的,是那根女士香烟的烟雾缭绕過后,淡淡的烟草气息。
商骁确实最不耐烟酒。
等女孩儿走后,他才微皱起眉,转身离开露台。
沿着侧楼梯缓步下楼,途中,商骁却与刚出茶室的苏毅民不期而遇。
两人同时驻足。
四目相对,僵持了几個呼吸。
苏毅民眼底露出不虞和意外。
——
商骁谨礼自守,自小如此。苏毅民亲眼看他从少年长至青年,這還是第一次遇上商骁這样明显失礼的反应。
几息之后,商骁才微垂了眼,敛下情绪。
“伯父。”
苏毅民皱眉,“准备走了?”
“是。”
“苏荷呢。”
“她去跟奶奶告别。”
“……嗯。”
苏毅民抬脚往长廊另一头走去。走出两步,他又停住。
“你知道苏荷母亲是因为什么過世的嗎?”
商骁抬眼,“听說過。”
“不管当年你为了什么结婚,苏荷现如今已经是你的妻子,护好她是你的责任。”
商骁沉眸。
“当然。”
苏毅民无声一叹,转头要走,却突然被身后话声拉住了——
“伯母過世的原因,苏荷知道么。”
苏毅民转回身,他盯着商骁看了几秒,還是說了实话。
“沒人告诉過她。”
商骁微微一哂。
是笑,眼神却也总在這时候最冷。
苏毅民再次有了方才乍一碰面那种被冒犯的感觉,他皱眉,“你……”
“苏荷既然不知道,伯父怪她做什么?”
苏毅民一愣。
商骁低眼,声线微沉。
“苏荷是我的妻子,护好她是我的责任。但伯父您如果要伤她,我总拦不住。”
“——失礼了,伯父见谅。”
语毕,商骁颔過首,便转身下楼。
到走后,這长廊像是仍叫他那余音凉得肃冷。
苏毅民起初脸色铁青,在原地站了片刻,他脸色渐缓,再到最后,他竟露出点笑来。
“大伯,你笑什么呀?”
从楼上跑下来的苏宴趴在楼梯扶手上,奇怪地看着他。
苏毅民似乎心情都好了许多。
“苏宴,你喜歡這個姐夫嗎?”
苏宴摇了摇头:“不喜歡。”
“我也不喜歡。不喜歡他像個冰块沒长心,也不喜歡他像個机器永远谨礼自守,最不喜歡他不喜歡我女儿。”
苏宴费劲地想了想,“不喜歡……那大伯你還笑,难怪奶奶說你脾气最古怪了。”
“我当然要笑。”
苏毅民也不在意苏宴的话,只盯着已经沒了人影的楼梯,眯起眼。
“因为我不喜歡他的那些原因……在塌了。”
王思言是個老烟鬼了。生平最爱就是香烟和美酒,可惜跟在商骁身边七年,這两样东西都快被连带着戒了。
他们骁神滴酒不沾、寸烟不容,而且严苛到了近乎变态的地步——這一点王思言比谁都清楚。
所以,当他在副驾驶上打着瞌睡,听见车门响,跟着又嗅到了香烟味道时,他還沒睁眼便骂“司机”:
“给骁神开车還敢偷偷抽烟,你是不是不要命——”
话声戛然一止。
王思言惊悚地睁开眼,猛扭回头。
他沒听错。
响动是从后面传来的——上车的不是司机,是商骁。
商骁像是沒听到他的话,坐进座椅裡。
王思言声音哆哆嗦嗦的:“骁、骁哥……苏家有人抽、抽烟嗎?……您沒事吧?”
天知道他更想问“抽烟那人沒事吧”。
“嗯。”
那人声音冷淡疏懒,显然不想就這個话题再谈。
王思言只得作罢,胆战心惊地转回去。
沒過多久,苏荷也上了车。
四人启程往回。
一路沉默,直至车停到了苏荷住着的公寓楼下。
苏荷起身要道别,旁边的商骁却先开口了。
语气淡而清冷。
“烟是什么时候学会的。”
苏荷怔住。
前面的司机和王思言同时瞪大了眼睛,原本因行夜路的那点困意登时一消,甚至還都有明显的凉意感觉从背后爬了上来。
苏荷迟疑几秒,含糊回了:“大概,三年前吧。”
三年前……
商骁微微沉眸。
苏荷犹豫了下,“那我先回去了。”
“我送你。”
“别——”苏荷连忙出声,开口后才觉得自己反应有点過激,她便笑着道:“万一再被狗仔拍到,那我真的要十恶不赦了。而且几步就进楼,這片安保很好,沒事的。”
“好。”
想起苏毅民所言,商骁松了口。
两边作别。
等看着苏荷那一层的走廊窗户亮起,片刻后又暗下时,商骁才回到车内。
“走吧。”
“哎。”王思言应声,示意了司机一下。等车重新开动,他斟酌着语气,小心地笑着问:“骁哥,苏小姐還抽烟啊?她是不是不知道您不习惯烟味,要不要我哪天提醒一下?”
“……”
想起露台上女孩儿咬着烟像是吓呆了的反应,车窗上映着的影儿裡,男人唇角无意识轻勾了下。
“应该知道。”
“啊?那她還在你面前点烟了?”
“唔。”商骁淡淡道,“我给她点的。”
王思言:“…………”
王思言:“????”
到了新的周一,苏荷才终于得了公司“特赦”,进剧组准备自己在《呈凤》的最后两场戏。
只是刚一到组内,苏荷還未来得及去更衣室换衣上妆,就被王导叫了去。
“王导,您找我?”
“嗯,苏荷你拿一下,這個是新剧本。”
“新剧本?”
“对,你那倒数第二场戏做了点改动,你趁人還沒来,先熟悉一下新戏。”
“…………”
苏荷抬头,疑惑地看向导演。
“剧组裡有新人要来嗎?”
王导比她還疑惑,“沒人通知你?”
“沒有。”
“這帮办事不牢的……”王导埋怨了句,說道:“骁神今天上午過来,他不是有一個客串的戏份嗎?组裡安排你和骁神搭档。”
苏荷怔然,下意识去翻新剧本:
“好的。哪场戏?”
“就秽乱冷宫的那场床|戏。”
苏荷翻页的手僵住。
几秒后她抬头。
“什么……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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