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這诡异的尸体和日记让五人迟疑了很久,终于還是决定继续向隧道内部前行。
很显然如日记所說,古堡内门窗封合,隧道外是沒办法了,唯一的生机就在這密道内。
当然,从這一地尸体也不难看出——能抓住的到底是生机還是死机,谁也說不定。
這條密道并不长。
又小心地蜿蜒前进了几十米,他们便走到了尽头,尽头处豁然开朗。
穹顶高吊,距离地面大约有两三层楼的高度,类似山石一样嶙峋的墙壁上,嵌着古朴而具岁月感的铜灯。
這铜灯比外面的小油灯亮了太多太多,无数盏像星星一样嵌在山石上,本该是美景,在此刻却格外诡异。
而进来的“客人们”甚至根本无暇去看那些灯,他们的视线全落在這穹顶之下。
——
一座巨大的青铜棺椁横亘在空室的中央,棺椁上上下下、密密麻麻地刻着数不清的诡异而扭曲的符文,在這足够清晰的光线下,苏荷等人甚至能够看清楚暗红色的血迹干涸在那些符文的凹印裡。
而青铜棺椁前,粗而沉重的铁链锁着一個跪坐在地、长发垂散的狼狈少女。
地上铺着枯草,坐在上面的少女穿着的白裙被暗红色的血迹染得发黑,看起来狰狞可怖。
更为恐怖的是,在這青铜古灯的光辉下,地上那些枯草间,像是還有暗红色的血迹在汩汩地流动。
夏诗意从进来之后,就沒松开苏荷的手,此时更是直接埋头到苏荷背后,颤声问:
“苏……苏荷,她是活的還是死、死的?”
“……”
眼前這古棺和少女的组合,实在诡异得叫人头皮发麻,苏荷也深呼吸了几次,才平静下来。
她目光顺着少女露在白裙下的小腿看過,松了口气。
“活的。……好像還能听见声音。”
柯瑜耳朵很尖,闻言点头,“她似乎是在說话,不過声音太细弱了,這個距离完全听不清。”
柯瑜听得认真,脚下本能地向着声源迈出一步。
枯草被拂开,暗红色的地表裸|露出一小片。
苏荷余光扫及,心裡突然咯噔了下——
“小心!”
然而已经晚了。
苏荷话声出口的同时,柯瑜的脚尖前“咔哒”一声轻响,像是踩到了某個开关,地面上掩盖着的枯草下,暗红色的血芒从他脚尖下“淌”出,在几秒時間内,地上以血芒勾勒的诡异符文就围绕住整個青铜棺椁和少女。
棺椁一震,地上的光陡然暗下。
少女身上粗重的锁链突然断开。
而与此同时,柯瑜脚下一空,连声惊呼都未来得及出口,便被“吞噬”进地底去了。
“砰”的一声低闷的响,柯瑜原本站着的地面恢复。
唯一不同的是,上面的人和枯草都沒了,只有一张卡牌和一只纸团留在原地。
這個变故实在太快,让其他人都懵了。
而白裙少女在被铁链松开的瞬间,似乎就完全脱力,昏倒在地。
穹顶之下安静得诡异。
半晌,夏诗意颤声问:“柯……柯瑜是不是……”
“出局了。”
祁楼皱着眉,脸色不太好看。他走過去,弯腰去捡那张卡牌和纸团,在拿起时還受到了一点粘合的反作用力。
祁楼一用力,把两件物品拿了起来。
卡牌和之前裘宸翔留下的那张相同质地和色调,只是字迹和画面并不同。
這一张的正面赫然写着:
【得到便需失去】
卡牌背面,還是那個长着天使翅膀的女孩儿。這一次,她左胸口一個穿透的血淋淋的空洞——空洞裡缺失的心脏被她自己握在左手,她的右手则伸向虚空,似乎在祈求着什么。
鲜红的血顺着她白的透明的指尖滴下。
“……”
苏荷伸手摸了摸心口,玩笑。
“突然有点心脏疼。现在我算是感受到导演组对我的莫大恶意了。”
商骁皱眉。
夏诗意茫然地向前凑了凑,“可是這张卡牌又是什么意思?”
祁楼回头,看了眼地上那個白裙少女,“如果放在此时看,大概是以柯瑜换回這個女孩儿吧。”
夏诗意:“所以我們离开這裡的方法,就在這個女孩儿身上了?”
“应该沒错。”
祁楼說完,又将目光落到自己掌心,那裡還握着一個纸团。
他犹豫了下,把纸团展开。
“這又是什么?”夏诗意问。
祁楼:“方才柯瑜掉下去后,和卡牌一起出现在地上的。”
“上面写了什么?”
“……你们自己看吧。”
祁楼表情有些古怪地递了過去。
夏诗意和苏荷接過,垂眼一扫。
【迈出第一步的人往往是殉道者。除非为噩运選擇一位替罪羊。】
苏荷看完之后,目光微闪了下。
她却沒說什么。
夏诗意茫然地问:“這什么跟什么,怎么像個警告,但又完全跟那些卡牌不一样,一点都不正式。”
苏荷淡淡一笑。
“那大概,只有第一次见到它的那個人知道答案了。”
与此同时。
古堡密室地下一层。
柯瑜苦笑着从柔软的垫子上爬下来,娃娃脸上无辜又无奈。
“我這是做了坏事,所以落进地狱裡了嗎?”
三两站在旁边的工作人员闻言对视,有人笑了笑。
“大概算是。只能等下一期‘轮回’了。”
柯瑜站直身,刚要說什么,突然看见了這個房间门旁站着的裘宸翔。
柯瑜笑容一滞。
片刻后,他无奈地垂下了脑袋。
“抱歉,前辈,那时候拉你当了替罪羊。”
裘宸翔微微一笑。
“你已经跟我道過两次歉了。我不是那么小气的前辈。”
柯瑜连忙点头。
但不知道为什么,到走出房间去,他仍觉得脖根后面凉凉的。
——
男女授受不亲,商骁则是他偶像……果然,当时他就该不顾同门情谊,直接去“抱”他师哥的。
“你们猜的沒错,我身后的這座棺椁就盛放着這個古堡的主人、血族亲王的身体。”
“我本是来杀他报仇的,却反被他作了血祭供养自身的祭品,如果不是你们那位朋友牺牲了自己,那我到死也逃不开這個枷锁。”
“所以无论你们想要知道什么,我一定会告诉你们,来报答你们的恩情。”
少女說完,便垂下了头颅。
苏荷等人对视之后,由祁楼出声问道:“我們想知道,要怎样才能离开這裡?”
少女一顿,开口:“破除诅咒。”
“……诅咒?”
苏荷想起了之前看過的那本日记。
“是說血族亲王的诅咒?”
“沒错。血族亲王为了寻求新鲜的血肉来延续自己的生命,在沉睡前设下了阵法,每過一段時間,阵法就会把一队迷途者引入古堡中。但是他在沉睡中无法醒来,就只能通過血降的方式——也就是传闻裡血族亲王的诅咒。”
少女抬头,目光扫過他们四人。
“从进入古堡的第一瞬开始,你们小队中就会有一個人被诅咒选中。這位血族亲王的灵魂会渗透进那個人的身体,借助那個人的手将他的其他同伴献祭给自己。”
“想要离开,那就破除诅咒,想要破除诅咒,那就找出那個人,杀了他,其他還存活着的人就能获得自由。”
“……”
四人神情各异。
祁楼迟疑過后,问:“你的意思是,被诅咒的人就在我們之间?”
少女垂眼,眼神忧伤。
“如果被诅咒者是你们已经失去的队友,那你们现在就已经自由了,而不会被困在這個古堡裡。”
這话一出,四人间的气氛顿时微妙起来。
安静几秒。
夏诗意小心地开口:“所以,之前那本日记裡被血污脏掉的地方,写的应该是‘原来真正的魔鬼就在我們中间’?”
“沒错。”
“那就沒有例外嗎?”夏诗意突然想起来什么,兴奋地指了指苏荷,对那少女說,“這個古堡裡的莫卡维椅尊称她是天使大人。”
“天使?”
少女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随即喜悦的情绪蒙上她的脸。
“天使是神的孩子,当然不会被肮脏的血族血降——她会是黑暗裡光一样的存在。她代表着我們离开的最大希望!”
“……”
苏荷有点承不住這炽热的目光,哭笑不得地问:“你确定沒有搞错?进来以后我除了能和那只中二椅子交流,還沒开发出别的天使能力。”
“当然不会,莫卡维椅虽然被污染而被迫隶属于肮脏的血族,但堕落之前却是神的造物,它绝不会认错神的孩子。而被诅咒者甚至根本无法向你下手——你就是我們离开的希望!”
“…………”
苏荷表情尴尬。
她总觉得有什么事情不太对,可是一时半会儿還真想不通。
“无论如何,我們先从這裡离开吧。回到地面上,再谈如何破除诅咒。”
祁楼提议,其余人默认,一行人便返程回古堡内。
走出隧道,他们才发现古堡内竟然又暗了下来,星点的油灯重新亮起,火光弱的可怜。
“這是怎么回事?”夏诗意问,“我感觉我早餐吃完還沒到两個小时,别告诉我要黑天了。”
她身后,少女无奈垂眼,“血族亲王的古堡原本时速便与外界大不相同。這裡的黑夜格外漫长,白天格外短暂。所以此时,确实应该已经黑天了。”
“黑天……要做什么呢?”
“什么都不能做,只能休息。”少女严肃地說。“夜晚是被诅咒者最可能行动的时候。”
她一顿,有些羡慕地看向苏荷。
“当然,天使可以不需要担心。任何时候,她自己所在的地方就是光源。”
苏荷:“……”
她觉得自己有点承不住這种吹法。
“那我們现在就各自休息——等‘天亮’之后,再做打算?”
“我同意。”
“好。”
“……”
一番商议后,此时包括少女在内的五人還是分为男女两拨,各自一個房间准备稍作休息——至少熬過那個要命的十二声钟声。
临分别前,苏荷打了個呵欠。
“真好……如果這裡一直都是睡8個小时工作2個小时,那我愿意一辈子都不离开。”
夏诗意笑了。
她和苏荷现在比刚开始熟络得多,苏荷也就跟她玩笑:“怎么,你难道不想?”
夏诗意笑道:“我不是你這样有免死金牌的天使,我可不想把小命丢在古堡裡。”
說完,她话头又一转:
“不過,工作2小时睡觉8小时,這真是天使一样的生活吧。”
“……”
两拨人玩笑着分开了。
可惜這轻松沒能持续多久。
大约二十分钟后,男生房间的房门被重重地敲开了,门外站着那少女和夏诗意,夏诗意一脸焦急:
“我們刚刚迷糊了一会儿,苏荷就不见了!什么都沒留下!”
“……!”
商骁瞳孔蓦地一缩。
陌生的暴躁无法压抑地从他心头腾起,几乎把其余所有情绪都要烧個干净。
他修长的指节缓缓捏紧,冷白的指背上绷起淡青色的血管,眼神更是沉郁。
祁楼脸色同样不好看。
“离十二声钟声還有時間,我們分开找!我先去密室看看有沒有动静。”
夏诗意显然有些胆怯,“那我……我去一楼。”
少女似乎看穿了她的胆怯,无奈一笑,“我陪你吧。二楼就交给……”
话未說完,商骁已经快步走向女生们之前的睡房。
原地站着的少女和夏诗意被忽略得彻底,只能一起快步往一楼走去。
商骁找遍房间,却沒寻到半点蛛丝马迹。
心头那种愈演愈烈、难以克制的躁郁情绪逼得他快疯了,素来冷淡漆黑的眸子只更加冰凉,下颌至唇线绷起凌厉如刃的弧度。
走向门时,他已经准备直接去找吴颂算账。
只是刚到门外,他的身影就蓦地一停。
“……苏、荷。”
正在思考的苏荷被這冷不丁出现的低沉微哑的声音吓了一跳。
她连忙抬头。
“嗯?怎么了?”
“你去哪儿了。”
男人的眼像是冰冷的沉铁。
苏荷被盯得心肝脾肺都哆嗦了下,下意识地拿出以前的乖巧来:
“卫、卫生间啊。”
商骁一怔。
须臾后,他低垂下眼,冷白清隽的面孔上那些冰冷慢慢消散。
又過两秒,苏荷竟然见他退了半步,斜倚到墙上,哑声笑了起来。
那笑声释然,无奈,又纵容。
苏荷从未见商骁這样明显而近乎放纵的情绪外露,一時間都傻在了原地,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直到那人的手掌轻覆上她的额头——
“别再离开我的视线了,苏荷。”
他指腹不知为何微凉,凉的苏荷深思恍惚。
循着本能,苏荷听见自己压抑了很久很深的那些小委屈冒了個尖儿:
“……不要。”
灯火陆离。
那人哑着无奈的笑,负着光俯身。
“那我求你,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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