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老子可认得大领导!
黄凤英是村裡的妇女主任,专管這事儿,听了顾月淮的话深感有理,便道:“田家妮儿,咱就走一趟吧,反正也不费啥事,检查的钱队裡给你出了。”
她也知道這种事对田静一個姑娘家打击有多大,想尽量给她一些好的待遇。
田静漂亮,乖巧,懂事,她也很喜歡,可谁让她摊上這事儿了呢?
黄凤英看田静不动弹,不由催促:“妮儿,做個检查总比让人误会强!难道你真和任天祥咋地了?不敢去医院?”
陈月升一咬牙,急声道:“黄主任!你說啥呢?!”
這时,人群外突然传来一道迷迷糊糊的男声:“干啥?!都堵在俺家门口干啥?”
顾月淮莞尔,退让到一边。
一個摇摇晃晃的男人从人群裡挤了出来,他约莫五十多岁,头发已经白了大半,体型微胖,身上是一股浓重的劣质白酒的味道。
這年头,一瓶杂牌白酒的价格五毛钱,但对于普通人而言已经算是奢侈品了。
“干啥呢你们?”男人睡眼朦胧,脸红彤彤的,朝着人群打了個臭臭的酒嗝。
黄凤英厌恶地后退几步,伸手杵了一下支书王福的胳膊,让他开口治治這家伙。
王福叹了口气,和雷大锤要了一支纸烟,卷巴卷巴塞嘴裡吸上一口,說道:“田大有,你闺女出了点儿事,這会儿队裡出钱让她去医院检查,你看咋样?”
田大有揉了揉眼睛,待看清王福,不禁打了個激灵,伸手在衣服上搓了搓:“哎哟,支书!你咋過来了?你瞅瞅,俺這一晚上沒回,沒耽误啥事吧?”
這话一出,四周再度一静,落针可闻。
顾月淮神情愉悦,险些笑出声来。
田大有是田静她爸,是個彻头彻尾的酒鬼。
当然,在几個女儿沒出生前還好,也是大队裡的好社员,可惜老婆生小闺女田甜的时候难产死了,老田家一连串的丫头片子,算是绝后了。
从那之后,田大有就失了心气儿,觉得挣再多也沒個接班的,闺女往后是要嫁到别人家裡去当劳力的,他倒不如自己享受了。
田大有回来的很是时候。几個大队社员面面相觑,瞟向田静的眼神带着古怪。
昨儿晚上田大有沒回,她上头几個姐都嫁了人,家裡就剩了她和妹妹田甜,任天祥要真想做点啥,那還不是轻而易举的事儿?
啧,可惜了。
黄凤英脸冷了下来:“行了!田静,走吧!田大有,别成天和個街溜子一样,一点儿不招家,俩闺女自個儿在屋裡你也放心?”
田大有莫名其妙被說了一通,抬手挠了挠后脑勺,有点酒后的迷茫。
田静垂着脑袋从陈月升身后走出来,众所瞩目的感觉让她有些芒刺在背。
她抬头看了顾月淮一眼,眼底神色阴冷的可怕,有种择人而噬的森然,只短促的一眼,她就立刻垂下头,换上一副怯弱委屈的模样:“黄主任,清者自清,我愿意去。”
陈月升听着她甜腻娇柔的嗓音,心痛不已。
王福双手背在身后,朝着看热闹的人吆喝道:“行了,都散了吧,不用干活了?那年底分粮的时候可别在大队咋呼!”
话落,人群如鸟兽散。
民兵小分队带着人事不知的任天祥,黄凤英则带着田静,一行人浩浩荡荡去公社卫生所了。
陈月升原本也要跟去,却被雷大锤狠狠瞪了一眼,当即双脚就和扎根了似的,不敢再动,但那双眼看向田静的背影时,缠缠绕绕,宛如一块“望妻石”。
顾月淮眼底满是轻嘲,如果刚刚陈月升站出来护着田静,不顾名声娶她,那也算是有担当的好男人,可是,刚刚他一言不发,现在却摆出這么一副模样,当真令人作呕。
顾月淮也懒得再看,准备回去。
雷大锤忽然道:“顾月淮,你等等!”
顾月淮脚步微顿,转头看向雷大锤,语气有些敷衍:“什么事?”
她心中明白,雷大锤這個往日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民兵队长,今天回到大劳子生产大队不是偶然,而是为了自己的亲外甥女陈茵。
雷大锤到底好面子,沒上来就训话,而是问道:“听說你昨儿和陈茵有点口角?”
“口角?”顾月淮语气有些玩味,抬手摸了摸脑门上裹着的白纱布。
上辈子,這所谓的“口角”,可是害的她脸上留疤,毁了容!雷大锤皱眉,被顾月淮的举动给激的下不来台。
他又吧嗒了几口纸烟:“都是从小玩大的,有啥大不了的事,還要上报到大队去?這样,你听叔一句,上大队去,就說陈茵不是故意推的你,成不?”
顾月淮冷冰冰地扯了扯唇角:“這事儿已经不归我管了,毕竟昨天陈茵给我拿了十块钱医药费,队裡要处分她,我說话顶什么用?你說呢锤叔?”
“她给你拿了十块钱?”陈月升回過头来,音调拔高了许多。
顾月淮懒洋洋勾唇一笑:“是啊,我听說你正攒钱给田静当彩礼,十块钱可不少,陈茵也不知道帮帮你這個当哥的,不然你不早把人娶回去了?哪還会发生這种事?”
陈月升额上青筋跳动,转身就疾步往家走。
雷大锤看了一眼远去的外甥,摇了摇头,把纸烟夹在指尖,对顾月淮道:“陈茵這回让你害的不轻,你也上過学,沒听過得饶人处且饶人?”
顾月淮听着雷大锤装文化人,冷笑一声道:“那你听過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嗎?陈茵把我头打破,险些毁容,這笔账就這么算了?”
“锤叔,我知道你厉害,有本事,在公社领导面前都說得上话,但你咋能有這种给亲属走后门的资本主义倾向哩?陈茵犯了错,必须接受队裡的处分和再教育!”
“你要非让我去给她說好话,那我就去公社问问,伤害阶级同志是啥罪名,看到底能判几年!绝不让這种人逍遥法外!”
顾月淮义正词严,一声比一声高,那气势,简直比大领导還有派头。
雷大锤听罢,脸都黑了下来。
他从当上民兵队长,拿上枪杆子后,還沒被人這么挤兑過!
“哈哈哈,我闺女說的就是好!雷大锤,你要想拿枪杆子逼我闺女就范,去给你那外甥女說情,那老子就把你告到镇上去!”
“县革委会大院,知道不?老子可认识裡头的大领导!”
顾月淮听着這声声入耳的嚣张话语,以及毫不掩饰的护短之意,眼圈一热,眼泪就忍不住簌簌而落。
她已经有多久沒听過這個声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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