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无证之罪 作者:未知 我注意到,李局长的一個茶叶罐子裡,還剩余三分之一的茶叶,类别和秦老头的一模一样。从办公室裡出来,李博将一份报告递给了我,我看去,发现是秦老头邻居的口供整合,报告删去了口水话和无用的信息。 仔细看了几页,我才意识到杨小娟的直觉似乎一语成谶,将口供递给李博,李博翻看了几眼,眉头微微向上一挑,我知道,李博也看出其中的問題了。只听李博說道:“秦孝和吴梅琴两個人,看来对秦老头不怎么样啊!” 我点了点头,這一点在之前勘察现场的时候就能够看出来,秦大爷的屋子设施简陋,合起来的家当甚至不如吴梅琴的一部手机要贵。秦老头为人平和,从不与人争执,素来沒有仇家。从秦孝和吴梅琴夫妻俩入手,是现在最基本的思路。正在這时,李博手下的刑警队员们也完成了我之前交代给他们的调查。 一件事玩具小熊的来历,一件是秦老头的病例检查。 一個和秦老头家小熊一模一样的玩具交给在了我的手上,我四处捏了捏,只是一個最普通的毛绒玩具而已,随便一处商店都有销售。虽然這只是一個细枝末节,但也能从侧面印证秦老头的死因有蹊跷。 秦老头的病例显示,秦老头很久前就患有了心肺方面的疾病,整個人已经成了一個药罐子,每個月花在买药上的钱要高于自身所赚的钱,但相对来讲也不算多,每個月最多也只是多出几百块钱而已。 我指了指病例,然后說道:“或许這就是問題。” 李博接過病例,看了看,也明白了我的意思,却是摇头对我說道:“每個月多出几百块钱而已,秦孝夫妻俩会为了這一個月的几百块钱杀人?這一点我不是很赞同。” 当了一年多的档案管理员,我看過的案子沒有一万也有八千。夫妻俩幻想中五百万因分配不均而大打出手這都不算什么。某市特大杀人抢劫案中,罪犯杀死五人,最后不過得到了区区一百二十三元而已。因为五毛钱的争执,小贩用秤砣砸烂了老人的头颅。多少地方,一份一個月五百元的清洁工工作,都有十几人竞争…… 我略微沉思片刻,看着玩具熊的眼睛說道:“這样,一部分人围绕着秦孝吴梅琴夫妇继续深入调查,其余人去调查别的线索……” 說是围绕着别的线索,其实這件案子根本沒有什么别的线索,這個案子并不复杂,只是我們总不能相信,秦老头是自杀的罢了。 “有一個疑点。”沉吟片刻,我对李博說道:“不知道你看出来了沒有。” 李博摇了摇头。 “秦老头每天都要吃药,可是门房裡沒有,他家裡沒有,甚至他的身上衣服裡也沒有!”我看着一脸疑惑的李博說道:“那你說,他的药到底去哪裡去了?” 李博听我這样一說,整個人哆嗦了一下,然后才对我說道:“你的意思是?有人把秦老头的药藏了起来?如果真的是這個样子的话……那嫌疑最大的就是秦孝和吴梅琴两個人了!” 我点了点头,然后說道:“看起来還得去调查一番……” 李博开车,我坐在副驾驶,沒有人說话。這個时候杨小娟应该已经坐上了去首都的列车,很有可能,我們从此就难以见面了,看着窗外来来往往的车流,不由的感慨,人生总是如此,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過了一道坎才发现,前面是另一道更高的坎。 来到這個老旧的小区的时候,這才发现,分局的警察也在,互相道明了身份。我們這才发现,两名警察拉着一個身材瘦弱,身高大概在一米六的男子,他的头部被蒙着,看不到样子,我问:“這是怎么了?” 一個年长的警察說道:“偷窥狂,這家伙出沒有一段時間了,今天终于被我們逮着了!” “偷窥狂?”我无奈的摇了摇头。 年长警察继续說道:“可不是么,這家伙经常翻到那废弃工地建了一半的楼裡,架起望远镜,偷窥居民楼裡的情况,年纪轻轻的,不学好!”說着,年长警察推了這偷窥狂一把,然后說道:“走……” 我让开一條道,几名警察对我点了点头,准备离开,两帮人已经离开了一段距离,我突然想到了什么,回头說道:“且慢,我有些事情要问他……” 分局裡。 這偷窥狂看起来還眉清目秀的,如果身高能再高上那么一些,倒也是個精干的帅小伙。他辩解道:“我不是偷窥狂,我只是去看星星!”年长警察冷哼到:“看星星,你倒是挺文艺的啊,那你包裡的几條女士内裤是哪裡来的?我实话告诉你,已经有很多人举报了,你如果不說实话,随后坐牢真不知道?” 年长警察“连蒙带唬”,把這個小伙子是吓的够呛,我趁机說道:“上面可是下了任务,你算是撞枪口上了,别的不說,至少坐牢五年……”年长警察有些疑惑,但却不动声色,沒有說话。 我紧接着說道:“而且我怀疑你和一宗案子有关,最近有個老头跳楼……” 不等我說完,這小子大惊失色,然后說道:“這可不管我的事啊,我……” 听完這小子的叙述,众人双眉都皱在了一起。 那天晚上,偷窥小子如同往常般的翻過了废弃的建筑工地,来到了尚未建成的高楼之上,架起了他的望远镜,贪婪的想要寻找到一家沒有拉上窗帘的住户,以供他满足自己卑微和变态的内心。 事情发生在一点多钟,偷窥狂见偷窥无望,准备离开,但是对面楼中的一户人家,灯光亮起,這间屋子甚至沒有窗帘。一個老人站了起来,捂着胸口,似乎呼吸苦难。他大失所望,原本想象中的美女沒有出现,出现的只是一個老头。 紧接着,屋门打开,两個人走了进来,一男一女,他像是在看一台哑剧,津津有味。他能看到房间裡三人的动作,裡面的人似乎是在争吵,女人正对着老头,不知道在說什么,男人站在女人身后,沉默着。 争吵了一段時間,老人笨拙的踩着桌子,一個小熊从桌子上掉了下去。老头爬上了窗台,费力打开了窗户。又咳嗽了一会儿,他似乎說了最后一句话,然后一直沉默的男人也說了一句话。紧接着,老人从窗台一跃而下。偷窥男吓了一大跳,拔腿就跑,甚至连望远镜都忘了带回去。 直到他认为事情告一段落的时候,想要取回自己的望远镜,却是被分局的警察当场抓获。事情竟然是這個样子的,沒想到给我們提供重大突破口的竟然是一名偷女士内裤的贼。李博說道:“我這就安排再审秦孝和吴梅琴夫妻倆。” 我点了点头。偷窥狂见状,小心翼翼的问我道:“這,我能不能减刑……” 偷窥狂的事情交给分局的同志,李博已经去申請再审秦孝和吴梅琴的手续。 第二天,星期六。 秦孝夫妻来到了警局做口供,面对我們提供的口证,秦孝夫妻俩先是矢口否认,最后在我們的“逼问”下,两人终于承认了当天晚上和秦老头发生了争执,但是谁也沒有想到秦老头真的会为了這样的小事就跳楼,他们說道:“我爸爬上窗户的时候,我們一直在劝他下来,可是他就是不听,执意要往下跳……” 偷窥狂只是看到了房间裡的情况,却沒有听到他们之间的一句对话。也就是說,秦孝和吴梅琴夫妻俩不论說什么,都不会得到驗證。秦孝夫妻俩到底是劝秦老头下来,還是劝秦老头下去,我們不得而知。 到此,案件再次陷入了僵局。 要知道,“疑罪从无”,教唆他人自杀和劝阻他人自杀是截然不同的两個概念。沒有实质证据的情况下,我們不能拿秦孝和吴梅琴夫妻俩怎么样。吴梅琴将头一歪,然后說道:“我們承认沒有第一時間报警,但人不是我們杀的,是他自己跳下去的!” “秦老头是否第一時間死亡,你们并不知道!见死不救,也是一种罪,你们知道么?”我冷着脸问道。這是一种“不作为”刑事犯罪,具有三种客观條件才能判罪,而這三种客观條件,是能博弈的,通俗一些来讲,可能犯罪,也可能不犯罪。 秦孝說道:“我咨询了律师,有什么事情我們法庭上谈,现在我不会回答你!” 看着秦孝和吴梅琴夫妻俩冷漠的眼神,我忍不住站了起来,破口大骂道:“你们俩他妈的還是人么!”說着,我便想要上前抡起拳头来,在他们的脸上一人一下。旁边的李博急忙拦住了我,然后說道:“师傅,你出去冷静冷静……” 我自知失态,咬了咬牙,秦孝和吴梅琴夫妻俩依旧冷漠,眼神冰冷,像是两個沒有了血肉的僵尸。刚走出去,就听到一個年轻的刑警說道:“本想学学破案的技巧,却分配了個接孩子的任务,唉……” 我走上前去,问道:“怎么回事?” 小刑警說道:“這不是星期六了么,秦孝夫妻俩的那個儿子放假了,這又沒有人接,经過其夫妻俩的同意,這不只好我去接了么……” “我去吧。”我拍了拍小刑警的肩膀,然后說道:“你好好学学吧。”小刑警立刻给我敬了一礼,一溜烟的跑远了。一边开车,心中一边想着秦老头的案子,几乎可以确定,就是秦孝吴梅琴夫妻二人“逼”死秦老头的,可现在却沒有实质性的证据,沒有办法在往前进一步。 不由的,我再次想起了那個慈眉善目,爱吹牛逼的秦老头,怎么也想不到,乐观了一辈子的秦老头,最后還是沒有想得开。人生烦恼无非三個字,看不透,想不开,過不去,可我們终究都是凡人,谁又能大彻大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