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另有其人 作者:未知 笔迹鉴定到现在,具有代表性的大概是将其分成了九大类,概况特征,局部特征,写法特征,搭配比例等等,在這方面我不是专家,只是略懂一二。但陆队长確認王桂花确实是用左手写字的。有些讽刺的是,正是因为王桂花沒有上過几年学,所以沒有被老师纠正過這個“陋习”来,否则我們也不会发现王桂花是左撇子。 听我這么一說,众人這才意识到情况的不妙,之前案情一直都沒有头绪,最近一天却是突飞猛进,如同瀑布直流而下,所有人的心态都有些浮躁,忘记了一些最基本的细节。我问杨小娟道:“李唐的尸体上的勒痕受力情况报告上显示……” 听到了我的问话,杨小娟如同醍醐灌顶,明白了我的意思,她略微思考后說道:“勒痕右侧较深,左侧较浅,凶手应该不是左撇子!。”王刚却是对此表示不屑一顾:“如果凶手是故意伪造的呢?” 杨小娟摇了摇头,然后斩钉截铁的說道:“要知道,人是很难将自己的惯用手改变的,从背后勒杀,需要极大的力气,任何一名凶手都做不到那么精确!但确实有一种情况会出现左撇子杀人但勒痕右侧较深的情况。” 說着,杨小娟用我做演示,她将自己的工作牌取了下来,弯成一個绳套往我脖子上一套,双手抓着绳子,然后一個转身,我們两個呈现背对背的姿势。杨小娟說道:“借助背部的力量杀人,速度会更快。這样一来,正好和之前的情况相反,虽說是左撇子,但是仍旧会出现右侧勒痕较深的情况。” “王桂花在接受审讯的时候,可沒有這样說!”我還被杨小娟“控制”着,就忍不住继续问道:“如果一個人是左撇子,杀人的时候握刀也会是左手握着的吧,张福顺被捅了七刀,刀山一定有手印,是左手手印么?” 我连续问出了几個問題,在场的人都意识到了問題的严重性,李副局长喊道:“陆队长,立马把王桂花带回来!现在還不是移交的时候!”陆队长闻言,一個箭步就冲出了会议室,速度堪称博古特。 李副局长旁边的王秘說道:“局长,材料已经写好交给上面了,如今翻案,比上面派下来特案组還打脸啊!”王秘的声音虽然不高,但是我們都清晰的听到了,沒错,這比派下来特案组還打脸一百倍,一千倍。 李副局长明白這王秘的潜台词,破获一起案子,就有一起案子的业绩,况且這王桂花已经承认罪行,何必要再节外生枝呢?就此结案不是皆大欢喜么?李副局长冷笑了一声,然后說道:“王秘,我希望這是你最后一次說這样的话。” 說着,李副局长站了起来,认真的向我鞠了一躬,让我有些害羞,只听李副局长說道:“沒有任何事情能比的上抓获正真的凶手重要,当警察的,不冤枉一個好人,不放過一個坏人,這是我們的原则,也是底线,别看我中年发福,肚子裡面装着的可不仅仅是酒水。” 李副局长的這句话我至今牢记,也是我当警察的底线,绝不冤枉一個好人,不放過一個坏人。众人默默的看着李副局长,李副局长這個时候,掏出了电话,拨通了局长的电话,用有些谄媚的语调說道:“局长啊……” 后面的话可就不是我這個级别的人能听到的了,李副局长忙着把這個面子找补回来。我們也不敢怠慢,急匆匆的行动起来,陆队长负责接着审问王桂花,而我們则是去找那把匕首,匕首上的血迹已经凝固,凝固出一個手掌的印记,是右手的掌印。 我們赶到审讯室外面的时候,王桂花再次交代了自己的犯罪罪行,但是這次陆队长将询问重点放在了李唐案上,陆队长问道:“将你如何杀死的李唐再說一遍。” 王桂花似乎已经麻木,她的眼神空洞,似乎已经完全失去了做人的信念。她用手虚空比划着:“我就是這样,然后杀的他。”通過单向玻璃,我們都注意到,王桂花所做的动作是正对着死者的,并不是背对着死者。 陆队长明显为之一振,如此說来,王桂花一定不是凶手,王桂花是個左撇子,而凶手不是,想必王桂花本人也沒有想過這差别,将会彻底的改变案情的走向。石队长走了进去,对陆队长耳语了几句,他带着手套将那把凶器掏了出来,陆队长抓住王桂花的手,经過比对,王桂花的手指较短,如果是她抓着凶器行凶的话,相对应的,這血印要长上一些。 石队长坐了下来,然后說道:“說說吧,到底谁是凶手,你是個左撇子,而凶手不是。” 我对旁边的王刚說道:“去申請拘捕令吧,凶手除了他,沒有第二個人了。”王刚却是有些疑惑,扭头问我道:“拘捕令?拘捕谁?” 這個問題恐怕已经不用多问了,如果一個沒有杀了人的嫌疑人,却承认自己杀了人,而且将凶器和衣服留下,這就說明,一旦被警方怀疑,她已经做好了认罪的准备。那把杀人的刀是别人丢弃的,她沒有找到,所以并沒有留下。她什么要這样做呢,我想,她首先是一個母亲,其次才是嫌疑人。 旁边的杨小娟看了我一眼,轻声說道:“是那块石头……” 石队长继续說道:“那個人,就是你的儿子,张东成。” 王桂花无神的双眼突然睁大,显得有些惶恐,然后,她极力想掩饰自己的情绪,但是母亲想要保护孩子的本能是掩饰不了的,她喊道:“人是我杀的,张福顺是我杀的,李唐也是我杀的,我都认了,你们還想干什么!” 王桂花的语速很快,看的出他内心的焦急:“跳绳在我身上,匕首你们也找到了,我那件衣服上也有张福顺的血迹,你们還想让我怎么样?” 石队长叹了一口气,然后說道:“我也是一個孩子的父亲,我明白。张东成,已经承认了。” 石队长說完這句话,头也沒有回,径直走出了审讯室,而王桂花听到了這句话,却是猛地怔住了,不再說话,眼眶裡眼泪打转,终究是流了下来。杨小娟也偷偷的抹眼泪,我拍了拍她的肩膀,她对我說道:“再坚强的女人,也只是個女人。” 王刚明白了究竟要逮捕谁,已经去申請了。 张东成一直都在监控之内,我們来到了张东成的家,也是张福顺和王桂花的家。夏日白天长,虽然已经算得上晚上,但天還亮着,推开了张东成家的院门,就见其正搬着一個小板凳坐在院子的中央,抬着头望着天空,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一动不动,像是一座雕像,又像是麦田裡的稻草人,霞光映在院子裡,知了在树上喊叫,远处隐隐约约的能听到村民說话的声音,张东成好像和這一切都处在不同的时空之中。他连身上的单肩背包都沒有脱,耷拉在地上,那本书躺在地上,我看清楚了书的全称《妞妞:一個父亲的札记》,周国平著。 王刚也看到了這本书,冷笑了一声說道:“一個杀父凶手還看關於父亲的书?” 听到了王刚的话,张东成裂开嘴,笑了,笑容是那么的凄惨,像是一個裂开了皮的冬瓜,张东成的年纪比我都小几岁,正值大有一番作为的年纪,可最好的年纪,他将在监狱裡度過了。 石队长上前拷上了张东成,然后說道:“你知道我們为什么来吧。” 张东成点了点头。 “你真他妈的不是男人!”王刚甚至懒得看张东成:“自己做的事情,竟然让自己的母亲顶罪!如果是几年前,你的牙齿现在已经掉落在地上了!”我听到王刚的捏成拳头的双手咔咔作响,之前听石队长說過,王刚是单亲家庭,从小被母亲拉扯大。 “明天开始审讯张东成,今晚都累了,好好休息吧。”将张东成带回了局裡,石队长如是說道。 這個晚上,我一直都沒有睡着。這是我参与的第一個刑事案件,之前我充满了兴奋,可是真正接触到的时候,才知道,每一個刑事案件的背后,都是一個悲剧,都是血泪粘合起来的悲剧,我实在是沒有办法兴奋。 我给家裡打了個电话,完全沒有注意到已经是夜半十一点多了。 接电话的是我的父亲,他问道:“怎么半夜往家裡打电话了,是不是有什么事情啊,你别怕,慢慢說啊……”虽然我已经二十四了,但是在父亲的面前,還像是一個沒有长大的孩子,他的语气有些焦急,满是关怀。 “沒什么事情。”我笑着說道:“就是想你了,给你打個电话,我妈怎么样?” “嗨!”父亲說道:“你妈就在旁边呢,一看是你的电话,早就起来了,儿子给咱们打电话了,你過来听,我不愿意多說,我睡觉了!” 母亲接過了电话,一连串的問題像是机关枪一样,问了我個措手不及:“儿子,单位怎么样啊,有沒有人欺负你啊,那裡的天气怎么样啊,找到女朋友了沒有啊?你不是睡觉去了么,爬在我跟前干什么,睡你的觉去……” 挂断电话的时候已经是一点了,静谧的夜裡,一股暖流从心底涌起,久久的不能散去,這就是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