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3 章 八十二章(下)
東屋尚老師還沒睡,點了盞檯燈在看書。
大麗端着盤水果到了尚老師屋裏,“您還沒睡?”
“睡不着看幾頁書。”書和檯燈都是尚老師上一次回省城的時候帶回來的,那個時候村裏人都說尚老師走了不會回來,沒想到她不到一週就回來了。
“好看嗎?”
“本來以爲好看,仔細看看很無趣。”尚老師買的也不是什麼“正經”書,而是全套的金庸古龍小說,用她的話說讀了一輩子嚴肅的書了,到老了想看什麼看什麼。嘴上說着無趣,捧着書卻不肯放下。
“我哥特意給您帶了點麥乳精和高樂高,您喝點兒?”
“晚上了,不喝那麼高熱量的東西了。”尚老師搖了搖頭,“你大哥怎麼樣?”
“胖了,有官兒樣了,據說退伍了就成了什麼副處級,還算不錯吧。”
“你大哥從小就是個有自己主意的人。”尚老師摘下了眼鏡揉了揉眼睛。
“您困了嗎?您先睡吧,有事明天聊,我哥說要帶嫂子和孩子來看看您呢。”
“嗯。”尚老師點了點頭,把書放下了,她已經洗漱完了,看書無非是爲了培養睡意,這會兒困了自然就去睡了。
“尚老師您歇着吧,我過去了。”大麗退了出去,她關上了門,遠處不知誰家的狗叫了一聲兒,不一會兒全屯子的狗都跟着叫了起來。
大麗向外看了看,剛剛豎起的路燈還沒有通電,外面黑乎乎的看不清楚,屯子除了狗叫聲也沒有別的聲音,寂靜依舊。
媛媛困極了,自己迷迷瞪瞪回了自己屋睡,淘小子朱昱文還沒淘夠,眼睛瞪得跟燈炮似的還想要繼續玩。
朱逸羣使勁兒打了他兩下屁股,“睡覺!”
可能是真打疼了,可能是真怕爸爸,他趕緊的躺了下去拿被子把自己蓋得嚴嚴的,小眼睛卻露在外面琢磨着能不能再玩一會兒。
“外面狗在叫什麼?”朱逸羣覺得莫名其妙的心裏一陣發緊。
“沒看見有啥。”
“咱家的狗都撒出去了嗎?”
“全撒出去了。”防人之心不可無,朱家有錢也算出了名的了,到了晚上院門一鎖,家裏的狗全撒出去了。
第二天一大早,大麗起牀洗朱昱文尿溼的牀單,隔壁朱五嬸兒跑進了院。
“馬小翠回來了。”
小翠自從上次自殺風波之後,總算得了上學的機會,可惜因爲吃藥的關係腦子不太靈光了,沒念兩年就不念了,由後媽介紹在城裏理髮店給人當學徒。
在外面呆了兩年手藝學成了,經人介紹嫁給城裏的一戶人家,怎麼……“昨晚的狗叫?”手機\端一秒記住《www.》為您提\供精彩小說\閱讀
“她男人不正過,自己不能掙錢還小心眼兒,看着小翠跟顧客多說兩句話就跟她幹仗,小翠昨晚連夜回來的,據說被打得挺狠的,她哥找了好幾個人一大早就進城了。”
“這麼回事兒。”大麗心裏一驚,想到了馬小翠和死去的小翠媽,兩人當年喝藥的場景一下子清晰了起來。
“這女人都是病,小翠跟她媽一樣都是苦命人。”朱五嬸兒也想到了小翠媽,搖頭嘆息。
大麗本想着去看看小翠,沒想到小翠上午的時候就來了她家裏,一是看她,二是看看尚老師。
小翠胳膊上被掐着清晰的大青手指印子,臉上一邊眼眶子青了,手指頭上打着石膏直接骨折了。
腿上有好幾處青紫,有些地方能看出來是拿凳子之類的東西砸的。
“馬老師,我想離婚。”
“你先喝杯水。”
“你也跟我爸似的怕磕磣不同意我離婚?”
大麗搖了搖頭,“今天早上有人說你的命跟你媽似的苦,可我覺得你不是你媽。”離婚磕磣?比起命,臉算什麼?再說了都什麼時代了,離婚怎麼樣也不能算是磕磣的事兒,“你打算怎麼安排你女兒?”
“我女兒從生下來他家也沒出過一分錢,我各人帶孩子做買賣也不是一兩天了,離婚了還少個累贅。”
“他老來找你可咋整?”
“呵,昨個兒他在我這兒可沒佔啥便宜,你們想起我媽了,我也想起我媽了,這些年我就一直尋思,我要是我媽,我拿菜刀砍死我爸。這回他打我打得狠了,我上廚房就把兩菜刀全拿起來了,給他嚇得嗷嗷哭,我拿刀背砍了他好幾刀!他要是再敢跟我糾纏,就不是刀背了。”
馬小翠眼神兒裏帶着狠勁兒。
“這些事你自己想清楚就行了。”
馬小翠嘆了口氣,“我爸不支持我離婚,他支持把那小子打一頓,腿打折了,但不支持離婚。”姑爺欺負自己家姑娘,孃家人上陣把姑爺腿打折了光榮。離婚丟人。
他們這一輩人的邏輯就是這麼感人。
“你爸也有你爸的考慮。”
“考慮啥?他就是覺得女人應該跟我媽死的,被打得半死,第二天早晨起來還要給老爺們做飯。”
她埋怨了一句之後看了看外頭,“馬老師,你說咱們屯子啥時候能跟城裏似的,從小學到高中,天天出門幾分鐘就能到學校啊。”
大麗實際一直有個想法,小學新蓋的校舍修一修實際能用,不能總空着,村裏的學生們除了本村的還有外村的,上學都挺難的,尤其是好多外村孩子的家長在外打工,孩子們留守在家,每天光是按時上下學就夠辛苦的了。
小翠又坐了一會兒,說了半天她在城裏的遭遇和在婚姻裏的種種不順。
一直到尚老師端着茶杯進來,小翠不再說話了。
尚老師跟她打了聲招呼,轉頭對大麗說,“你該去你媽那裏了,你大哥好不容易回來一趟。”
“哎呀,我都忘了。”小翠站了起來,“你看我說了這老半天,那啥我馬老師,尚老師,我先回去了。”
小翠抹了抹眼淚走了。
“我不來你是不是就要強力支持她離婚了?”
“我又不傻。”這種沒有定論的事誰會堅決支持呢,萬一人家和好了呢?馬宏生也說過小翠的事兒,她婆家也沒她說得那麼不堪,至少公婆帶孩子是很盡心的,她男人對孩子也不錯,她店裏忙,孩子大部分是男人在帶。
小翠到底是離了,離婚半年之後,就有人看見她前夫老在她店裏幫着接送孩子啥的,兩人打打鬧鬧的,又是複合又是離婚的折騰了好幾個來回,到了孩子九歲了才徹底離了,小翠帶着女兒遠走他鄉,音信皆無。
她的事兒“磨嘰”大麗經由她啓發的想法卻執行得很利落。
學校搬遷到了經過重新整修的希望小學,原學校被改建成了宿舍區。
本來只是招收附近的學生,有了宿舍區之後,竟然連離靠山屯幾十裏地的學生都招到了。
家長們想要重視教育,卻更重視賺錢,放在家裏隔輩人又不會教育,靠山屯小學一下子解決了這個問題。
馬宏學坐車從村裏離開的時候,第一批小毛頭拎着行李,叮叮噹噹的住進了校區。
一年的住宿費四百,每月的生活費一百八十。
價格一出就有人說酸話:你靠山屯有錢,你朱家有錢,難道不應該像電視裏面的好人一樣一切免費嗎?
呵,窮,沒錢,一個月生活費八十都是感情價,靠山屯小學只承擔對本村和附近兩個行政村兒童的義務教育小學階段的教學任務,不包食宿,不同意您可以不讓您孩子住。
您要是出去打工連孩子的食宿費學費都沒賺回來,您趁早回來種地,還能陪陪孩子。
這話不是大麗說的,但總有人很清晰地把這段話傳播出去。
頭一波招來了不到二十個住宿生,第二年暴漲到了六十人。
讓大麗意外的是竟然有幾個城裏來的學生。
城裏已經經過了大下崗風潮,暫時平靜了下來,然而那些失去工作遠走外鄉打工的人,一樣放不下自己家的孩子。
靠山屯小學各方面都靠譜,教學質量也靠譜,這些人經人介紹,咬咬牙就把孩子送來了。
孩子多了,事兒就多,朱逸羣仿照部隊模式提出了軍事化管理。
嚴格,嚴格,還是嚴格。
孩子們着裝統一,牀單被罩統一,日用品統一,用得是部隊的那種二層架子牀,每間寢室二十人,每個寢室一個寢室長。
每天早晨六點按時想牀洗漱,六點二十操場出早操,六點四十至七點二十分早餐,走讀生七點三十分準時到校在教學區上早自習。
中午十一點半午餐,十二點至一點二十午休,一點半下午上課,晚上五點晚餐,五點半晚自習,七點統一收看新聞聯播,八點後全員回宿舍學習,九點準時熄燈。
每個週末給學生們放一場電影,同時組織各種活動。
因爲留守兒童的特殊性,沒有父母親自來接,週末不放假,暑假父母如果也回不來,一樣不放假,在學校裏學習。
也恰好是這一年,國家民辦教師改革,村裏的幾個民辦教師全都轉了正,大麗又從縣裏要來了兩個老師,加上食堂員工,校工,校保安等等,教職工竟然多達十六人。
這麼多人工支出,加上日常支出,就算是有勸學田,靠山屯小學實際也將將收支平衡,一年隱形支出砸進去兩三萬很正常。
比起人家家裏有錢了就穿金戴銀住豪宅,大麗覺得自己每年的這份“奢侈”支出,好極了。
作者有話要說:閒人被派去守小區了,昨天值班表就出來了。嗯,這就是所謂的蝴蝶效應了。感謝在2021080222:42:162021080422:18:02期間爲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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