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情重责忧
一定是關於县医院改制的問題，這是毫无疑问的。杨升這样肯定地想。這是冷县长要過问改制进展情况了，他得把近一段時間的工作开展情况缕一缕，冷国萍问起工作来得有個大的成绩。成绩是人的两片嘴唇吹出来的，错误是工作中的困难造成的，這就看你怎么說了。工作汇报不能出差错，成绩要夸大些，困难要广泛些，责任要少担些，该說的說，條件不成熟的不能說，得慢慢地靠，靠到這個马列主义老太婆急于求成时再推出，她也就可行可不行的問題放過；可查可不查的問題免查；可审可不审的問題算了。机关工作程序裡有多少個后期发现的問題是前期就這么蒙混過关的。
杨升想好了，他在他的小本子上列出了一、二、三、四條大的成绩，困难放在了存在的問題裡面，两個方面，四個难度，主要就是一個国有资产划分的問題。
杨升想好了，也记好了，脸上挂着笑容、美美地拿着小本子向县长冷国萍的办公室走去。
代县长冷国萍办公室外间略大一点的会客厅裡，卫生局长、审计局长、财政局长、建设局等好多关口的十多個人坐着在闲谈，谈论着谁的酒量大，谁把谁喝倒了；谁的麻将玩得好，谁光赖账；中国足球谁的脚最臭等等毫无逻辑的問題。冷县长当然不在场。
冷国萍办公室最外层的门沒有关，杨升走到了门口，他看到有這么些人在场，他的心一下子猜到了什么。這架势，這是冲着县医院改制的問題而来的，是冲着他来的。
杨升那脸上的笑意和那美滋滋的心态一下子沒了。
“杨主任来了。”
有人与他打招呼，好在提醒大家。
“老杨，近来身体可好？是不是又能喝酒了？”
“来来来，老杨坐這儿。”
熟悉的面孔，熟悉的人。杨升心裡虽然不是滋味，可对這些人還得打哈哈。
“好好好，大家都到了。”杨升這句话似乎表明他知道這会议的议题，那他就是主角。接着他话题一转：“哎！人老了，身体就那么回事了。酒嗎？是喝一顿少一顿了。”
杨升心裡不舒服，他猜到了這個会议会对县医院改制有重大变动，但他不露声色，仍与熟悉的面孔们打着哈哈。可他的心就像那种暴风雨来临前的大海，平静的海面下涌动着巨大的力量，也许顷刻就会掀起冲天的大浪。
杨升边說边选了個不主不次的座位坐下来。
座位对這些机关裡主事的人来說是权力的象征，這些人常說的一句话就是要摆正自己的位置，在選擇座位上同样要找准自己的座位，主次分明。
县医院改制的問題，昨天杨升還是唱主角的，可今天這個会议开完后，他是不是在唱主角，那就是說不定的問題了。所以他自己选了個不主不次的位置坐下来，静观动向。
杨升坐下后，身边的审计局长和他打哈哈。他们的年龄相差不大，身份上审计可就高出他半格了。人是同样的人，可坐那把交椅就决定着人的身价，說话的口气也就不同了。
“我說老杨啊！你也是老资历的人了，就县医院改制這么点事，你還得麻烦大家這么多人来为你服务啊，你的身价确实高啊！”
审计局长措词顿锉，显得有些不阴不阳的嘲弄。
“這哪能是我的事呢！這可是县裡的大事、這么大的工程，哪是我能办得了的。我是快到日子的人了，小城的腾飞，我也只能是敲边鼓、助助威的人了。哎！革命一辈子了，虽然革命還沒到底，可我却到了发挥余热的地步了。”
杨升话裡有所指，他在为自己那不舒服的心态唱悲歌。如果沒有别人插手，那他的热量就是中心，就是說了算的人。现在部门参与，他的能量自然被削减。
“谁到余热的地步了？”
冷国萍从裡间的半公室裡走了出来。她满脸的马列，可這话也多少让人听出不是认真的，从她的眼角上也能看出点滴的笑意来。
在坐的所有人都站起身来。“冷县长！”
“大家都坐、坐。”
面门的主座位一直是空的，那是主位，是留给县长的。冷国萍不用找，她知道那是她的位置，她直接走到了那個位置上坐下。
“小城的腾飞、小城的发展，我看大家聊得都不错嗎！余热都排上用场了，這說明我們心裡一直装着我們自己的小城，时时关注着她的发展。今天請大家来，就是共同议议小城发展過程中县医院改制的事。想听听大家的什么高见。”
看来這马列主义老太婆在医院改制的問題上真的又要出新招了。杨升在心裡這样想着，他不知道這新招会是什么，但他清楚，這些局口的参与，显然会对他在改制上一手遮天产生限制。
杨升的血压有些上升，他已经顾不了是不是在县长的办公室裡了，他摸出一只烟来点上，手有些发抖，头有些发胀，目光呆板地等待着一個新的决策的出台。杨升不用猜也知道，這新决策的出台，等于把他杨升這一段時間来喝了人家的酒，用了人家的物，拿了人家的钱之后所承诺人家的一切承诺变成为泡影。
他的心律跳得有些過快，七上八下的不舒服。
“大家說說吧，說对了說错了都是对医院改制的关注。只要有利于医院健康发展的好建议都可以发表出来。”
冷国萍這样对大家說着，她目光早以瞥见了杨升的表情。她本来想让杨升先谈谈近段時間医院改制的进展情况，可杨升那不镇静的表情，让她感到他谈不出什么建设性的建议了，他的這种表情使冷国萍越加感到杨升在医院改制上存在着猫腻可能性大些，也更加說明了她要出台的新决策有必要性。
冷国萍不露声色，她对怎样处理人不感兴趣，那不是目的，而避免工作中的失误才是這次新决策的目的。冷国萍对杨升在她的办公室裡吸烟，拿出了一付视而不见，沒什么大不了的态度。
這几天，她不断听到反映，說县医院改制，国有资产有可能流失。事，一人去說可能是一种捏造和虚构，而多人反映那就說明可能存在問題。她感到放给杨升的权力有些過大了，這种权力的過大会使私欲心過强的人私欲心更加膨胀，从而造成利用這种权力为自己谋私利。如果問題真的出现，那是她自己工作中的失误，她把权力放在過于集中在一個人的身上了。如果权力能像小时候常玩的“石头、剪子、布”那样，形成管和被管的圆形管理与制约，那就什么問題都解决了。也就不存在权力膨胀的問題了。
当然，生活中“石头、剪子、布”玩起来太简单了，可现实工作中的权力制约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了。以权谋私，把事情搞大了，虽然有纪检、监察、反贪等部门去管，可终归事情弄到那個地步时对谁都无利，等他们介入的时候就已說明了問題的严重了，而在出现問題之前从問題的源头上形成制约，既会减少损失，也会拯救人的。
把权力分解，也是对权力膨胀形成一种制约。
县医院的改制，多部门参与介入，齐抓共管，各负其责，相互制约，就会约束了权力的集中与膨胀。审计、财政负责国有资产评估，外請评估专家；卫生负责改制后的科室配制、医务人员资格评定。体改办主抓法律、法规、政策落实情况和改制进度情况。
冷国萍想了几個晚上，她把她的想法与县委书记周老大进行了沟通。周老大很支持她的想法，并指示：要各尽其能，相互协作，避免和尚多了沒水吃的现象；要尽快实施。
冷国萍也感到了事情到了迫在眉睫的地步。她马上把有关人员召集到了一起。
冷国萍让大家议议，可沒人說话。冷国萍過来前大家打哈哈的那些能耐话到了真招时全瘪了。打哈哈的话大家是不负责任，可现在的每一句话都是要有责任的。
在坐的每個人的目光都在回避着冷国萍的目光，生怕她点到自己的名字发言。
“這事大家心中也都沒谱，還是我来說吧。”
冷国萍话一转，每個人的心都轻松下来，個個掏出随身携带的小本子准做记录，這就是指示精神了。
“今天的召集大家主要是县医院改制的問題。前段時間，体改办杨主任已经介入了一段時間，也取得了一定的成绩。但目前为了加快改制进度，要增加人员，我們這些部门全要介入，各尽其能，共同完成三所医院的改制。這是县委和县政府的决策。方案已经基本出台，由赵秘书发给大家。”
冷国萍把她与县委书记周老大两人的沟通直接定格为县委县政府决定。赵芮把他按照冷国萍的意图，整理了两天的方案发给了大家，对于他整理出来的這個方案，冷国萍是相当满意的。方案不但把冷国萍的意图全写了进去，還在一些任务落实的细节上写得十分清楚。
“方案人手一份，這裡我就不在强调方案的內容了。只是大家要明确的是，一、各部门抽调的人员要放下手中的工作，全身心地投入到医院改制工作中来；二、各负其责，在规定的時間内完成任务；三、要明确這次医院改制是把医院推向市场，并不是拍卖，是要让推向市场的医院活得更好、更滋润，因此要把握住竞买方的资金、资格认证和所有医务人员工作的合理安排。大家看看還有什么困难？”
杨升看着方案，方案中把他的权力压缩得不能在小了。他的心在颤抖，他的权欲、财欲全让這马列主义老太婆给折杀了。他又摸出一只烟来，一边点着一边真想对着這马列主义老太婆吼。
相互合作，他妈的，合作個屁吧，乱成一锅粥才好呢。他在心裡這样骂着。我這一段時間的所干的事，从公也好，为私也好，不是白费劲了嗎？可他沒理由去吼，方案是县委和县政府的决定。
杨升在吐出的烟雾中似乎看到了冷国萍与赵芮那一幕幕男女间的勾当。他在心裡骂到：“你冷国萍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让我活不好，我也不能让你活好。”
他早已沒心思去想方案中的工作了，而是在想用什么方法让她冷国萍难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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