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識破
紅葉酒館內,七號對着牆狠狠打了一拳,牆面震動,材料特殊的白壁直接裂出一個大洞。
他死死盯着沒有閉合的密道,“這個本來是爲了當做緊急逃生的備用通道,沒想到……”
“現在不是抱怨的時候,我們要儘快找到星見。”希恩神色陰鷙,他壓抑着心下翻騰着的暴戾情緒,沉聲道。
“怎麼找?小七說他什麼也沒看清就暈過去了,我們現在對對方一無所知。”
希恩擰着眉,強迫自己鎮靜下來,分析道,
“你說過,你們在一開始我就在酒館外圍噴灑了氣味阻隔劑,所以對方應該不是被高級信雄子息素吸引過來的陌生蟲,能找出這麼隱祕的密道,他們一定對紅葉酒館有相當的瞭解,和你們一定打過交道,而且身份不低,勢力不弱。”
“你是說這是尋仇?也對,我們極晝雖然向來講道理吧,但在荒星上也樹敵不少……可要是挨個找過去黃花菜都涼了啊。”
“你們的仇家是不少,我和星見的卻只有一個。”
而且也不見得是尋仇,幾乎沒有雌蟲會把雄子當作仇人的。
希恩想到那個一看就不是正經好蟲的千鳥,目光一冷。
七號反應了過來,“你是說極夜星盜團?你確定嗎?萬一不是……”
“首先,荒星上認識我們的蟲族並不多,有過交集、又能神不知鬼不覺帶走星見的,只有極夜星盜團,其次,你有沒有發現,藥箱裏少了一瓶藥。”
“不就是傷藥嘛,大概是看星夜受了傷,給他塗藥?”
“不,療傷的都放回去了,唯獨少了這個。”
希恩從枕頭下取出一瓶裝有淡綠色藥液的瓶子,“這種液體使用時不易揮發,還會留下較爲明顯的痕跡,常常在雌蟲刺青的時候用,你看這裏。”
淺色的薄被一角,用淡綠色藥液畫有歪歪扭扭的兩個字母。
ye。
七號疑惑道,“這是什麼奇奇怪怪的記號?”
“我去過地球,雖然沒待多久,但還是收集了一些關於地球文化的資料,這是地球z國的語言符號,翻譯成我們蟲族語,和極夜的“夜”是同一個音。”
他爲了能更好地完成任務,可是好好地瞭解了地球一番,特別是安星見生活了十五年之久的z國。
希恩十分嚴肅地看着自己曾經的戰友,道:“七號,你現在是極晝的副團長對吧?你們的情報網有多大?你手裏頭能調動多少人?”
一想到雄子殿下身處險境,對於希恩來說每一秒都是煎熬。
他死死握緊拳頭,手背青筋根根綻出。
擔憂,恐懼,焦躁,憤怒……無數雜亂的情緒在他心頭翻滾,令他戾氣叢生。
然而,無論內心滋長出多濃郁的負面情緒,眼神卻沒有因此變得可怕,他甚至帶有懇求之色地看着七號,“拜託了,算我欠你個人情,我必須救回他。”
七號怔愣了好一會兒,突然笑道:“你這是什麼話?我們和極夜的關係本來就差,他們這次擄走了你要保護的雄子,他還是在我手裏丟的,當然得去找回場子啊。”
“而且,咱倆什麼關係啊,兄弟我鐵定幫你!”他拍胸脯保證道,翻出自己的智腦,點開通訊名單,
“不過,我得跟我們老大打個報告,放心放心,他會答應的,我馬上聯繫他。”
給極夜找不痛快的事情,他們團長一定很樂意做。
希恩點點頭,只是無意間的一瞥,就讓他頓時如被雷劈般僵在原地。
他看見了通訊錄上的四個字。
星晝老大。
“你們老大叫星晝?!”
七號看着突然激動的一號,一臉莫名其妙,“是呀,我沒跟你說過嗎?”
“沒有。”希恩臉色黑沉,冷聲道,“你之前沒發現什麼不對嗎?極晝的團長叫星晝,那麼極夜的團長,爲什麼不可以叫星夜?”
“啊?這兩者沒有必然的聯繫吧,你想象力是不是太豐富了?”
希恩搖頭,眼底是淬雪般的冷色,“不是我異想天開,是我突然想通了一些事情。”
他整理着思路,分析起腦海裏的一條條線索,“我們都忽略了一點,極夜的夜,也是星夜的夜,星見或許想告訴我們,要小心星夜。”
“小心他?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雄子?”
“如果他不是雄子呢?”不等七號反駁,希恩又道,“或者說,他是雄子,但有被改造成雌蟲的經歷呢?”
“不可能!你不是見過極夜團長一面嗎?以你的眼力,就算當時對方戴着面具,怎麼可能認不出來?”
“是,我的確在那個教堂見過他,那個時候,我記得他還說了一句話——‘你該慶幸自己長得這麼醜,讓我都沒有改造你的心情。’”
“改造,是什麼改造?當時我沒放在心上,但現在,我猜就是將雌蟲改造成不雌不雄的廢蟲,他既然擁有這樣的能力,那麼將自己變成雌蟲,應該也不是什麼難事。”
七
號聽得一愣一愣的,希恩繼續道,
“還有一個疑點,極夜那些傢伙帶走了他們兩個人。”
七號道:“他們兩個都是雄子,都帶走不是很正常嗎?”
“不,星夜說自己是極夜團長的玩寵,還是被丟棄的,既然是不要的,那就不值得千鳥帶上他,極夜感興趣的只有星見,他們不會帶上星夜,畢竟多帶一個人就多一分危險。”
七號不由反駁道:“但也有可能他們想懲罰星夜呢,極夜那夥的本就是一羣無法無天的瘋子。”
“你錯了,根據帝國的情報,極夜這位神祕的團長,對於失去興趣又造不成威脅的玩具,是任其自生自滅的態度,如果玩具逃了或是死了,極夜都是不會管的。”“除非,這一切都是他的謊言。”
希恩斂眸,自言自語道,“一開始我就對他有所懷疑,身爲雄子竟然會發情,後來也是他引導我們去找伊木獲取情報,我不知道星見和伊木聊了什麼,但一定是一些他想知道的重要消息。”
“然後他被擄走,我和星見去救他……呵,他其實是想以此脫身,然後去處理十區老大的事情吧,說起來,他和極夜團長從沒有同時出現過。”
“而在教堂我救出他和星見的時候,千鳥既沒追趕也沒通知同伴,任由我們離開,在去找銀狐拿回星鑽的時候,那個小孩卻先一步被人殺死……”
希恩一點點地抽絲剝繭,挖掘出真正的真相,“我們總是慢了一步,一切的一切,好像被人操控着一樣。”
七號聽得雲裏霧裏,聽到最後一句終於開口打斷了他的話,“喂喂不會吧,我總不會是他安排好的吧?”
“你應當算是個不大不小的變數。”希恩看了七號一眼,道。
七號皺着臉,不解道:“他當時可是經過我們兩個的‘審問’誒,你覺得他說的那些慘痛經歷是在撒謊嗎?”
希恩“唔”了一聲,“這也正是我所疑惑的,除了那些看似巧合的設局,星夜本人幾乎挑不出任何毛病,彷彿他本來就是那樣一個表面任性驕縱、實際缺乏安全感的雄子,這也是我之前無法徹底猜忌他的原因。”
“不過,追究這個已經沒有意義了。”
希恩深吸一口氣,不讓自己的心急如焚般的焦灼怒火遷怒於戰友,只是篤定道:“星夜,就是極夜星盜團的團長。”
……
安星見正要把糕點放入口中,手卻忽然頓住。
他看着星夜期待的眼神,放下稱得上精緻的甜品,道,“星夜,這些都是你一個人完成的嗎?”
“是呀。”
“可,我們現在都是階下之囚。”安星見指出兩人的處境,“而你曾經的身份在這裏很是尷尬,你逃離的舉動雖然稱不上背叛,但肯定會惹怒他們……”
“所以,他們怎麼會讓你進廚房?怎麼可能給你提供這些的食材原料呢?”
不欺負他就算不錯了吧。
安星見略帶一絲審視地注視着他,又補充道,
“就算因爲我的關係,星夜你沒有受到他們的折磨,但也不可能這麼自由吧?就我所觀察的那幾個極夜成員,每一個都不好惹,都不像是會放任不聽話的寵物在他們地盤上自由活動的樣子。”
星夜瞪大了一雙水潤清澈的藍眸,彷彿無法理解安星見的話一般委屈道:“你在說什麼呀安安?你是覺得我在騙你嗎?你覺得我想要害你??”
“以前我從不覺得你要害我,因爲你的精神力對我並沒有敵意。”
“但現在你的“氣”明顯變了,就是在紅葉酒館,你傷害自己引起大量雌蟲暴.動的時候,可能你自己都沒發現,那時你屬於雄子的部分精神力發生了變化。”
星夜依舊一臉無辜,“安安這麼敏銳嗎?我發生了什麼變化呀,我自己都不知道誒。”
安星見聲音冷靜地回道,“你的腦域有部分像雌蟲一樣,正在產生些蘊含着暴動因子的病變細胞,雄子的腦域根本不會有這種東西。”
“我不是說過嘛,安安,我被改造過,說不定就是那時留下的後遺症。”星夜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
“不,如果如你所說你只是被虐待迫害的無辜雄子,你的精神域不會是那副模樣——你難道不知道麼,你的腦域裏充滿了殺戮,血腥,殘暴,邪惡。”
星夜臉上空白了一瞬。
半晌,他臉上故作可憐的神色褪去,明明是天使一樣純潔美麗的臉,此刻卻讓人像見了魔鬼一樣感到毛骨悚然。
他輕笑着,看上去很是愉悅,“繼續說。”
“還有,你表現得太淡定了。”安星見心臟狂跳,但還是故作鎮定,“你看起來完全沒有身陷絕境的自知之明。”
“就算你再怎麼僞裝害怕的樣子,但你的放鬆和從容是騙不了人的,就好像回到了自家大本營,你的眼神根本沒有一點忐忑不安。”
“你看我的時候,甚至還帶有一絲逗弄的輕佻之意。”
沉默,良久的沉默。
就在安星見忍不住要打開這片冷滯般的死寂
時,星夜忽而先開了口,“真是的,這麼快就被你發現了啊。”
安星見抿抿脣,“與其說是被我發現了破綻,倒不如說,你本來就沒怎麼用心僞裝。”
“不管怎麼樣,你還真是厲害呢,安安~”星夜一副開心得不得了的樣子,詭異陰森的眼神卻讓人不寒而慄,“我之前完全沒發現你對我的懷疑呢。”
“看上去那麼信任我,其實對我的防備一點也不比你那個騎士弱啊。”
“不過,既然識破了我的身份,爲什麼不繼續裝作不知道呢。”
安星見瞥了眼星夜,謹慎道:“我也以爲我們還可以維持一段時間的和平假象,但……”
星夜理解地點點頭,“但沒想到我這麼快就對你出手了。”
“——這些,不是什麼好東西吧。”安星見垂眸看了眼桌上的美味食物。
星夜道,“對你來說,確實。”
安星見捏緊了拳頭,壓下身體的輕顫,擡眼直視面前即使被揭穿也沒什麼特別大的反應、彷彿勝券在握的蟲,道,
“既然已經說穿了,我們何不開門見山?你到底想從我這裏得到什麼呢,星夜團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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