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存者(法医秦明系列5) 第45节 作者:未知 妈妈尴尬地看了一眼护士的背影,却很温柔地安抚着小女孩:“医生說了,为了防止你的小脑袋瓜裡面受伤,要打针,還要在医院住一夜。只要你乖乖打针,妈妈给你买‘三只松鼠’吃。我保证,爸爸以后再也不会打你了。” 听到這些,护士的眼神一闪。 因为电梯在八楼的停顿,让陈诗羽有机会追上了电梯。 当陈诗羽在十一楼按亮电梯按钮的时候,电梯正经過了十楼。 电梯门再开,原本漆黑的电梯间裡,被电梯裡的灯光照亮了一個扇形面。陈诗羽的两個眸子反射出电梯的灯光,直接照射到了护士的背上。 “别动!警察!”陈诗羽反射性地摸了摸腰间,并沒有配枪,只能从裤兜裡掏出一本崭新的警官证。 电梯裡的三個人都吓了一跳。 护士突然转過身来,說:“你们刚才是不是在抓一個男的?他和我一道上来的,在八楼下了。” 一张年轻而俊秀的女孩面孔,似乎比陈诗羽更加稚嫩。 這是個年轻女孩儿啊,她不会是凶手吧?凶手从八楼跑了?陈诗羽想。 陈诗羽一晃神的工夫,小女孩轻声地辩驳:“妈妈,我們不是在八楼上的嗎?沒人下啊……” 母亲和护士的脸色骤变。护士突然一把扯過小女孩,从移动病床一侧抓了一把剪刀,抵在她的脖子上。 小女孩顿时不敢挣扎,大声地哭喊了起来。 护士对那個母亲說:“你出去。不然我這一刀扎下去,她就废了。 直到现在,陈诗羽内心還是不敢相信,眼前的這個俊秀女孩,居然是凶手! 母亲生怕电梯会离开,用后背靠住电梯门,一边央求,一边试图安慰被劫持的女儿,眼泪哗哗地落下了来。 陈诗羽望着病床上的宝嫂,然而病床一片沉寂,她不知道对方得手了沒有。 护士看着母亲伤心地哭号,露出轻蔑的神色:“你别骗她了,一切都不会好起来的。她不会沒事的。你告诉她爸爸不会打她了,但等她伤好了回到家,她只会被打得更疼!你說的都是谎话!你们說的都是谎话!” 陈诗羽不明就裡,不知道怎么接茬儿,只能重复:“放下武器,争取宽大处理,你觉得你還能跑掉嗎?” 母亲新断了陈诗羽的话,說:“我說的都不是谎话!我保证她父亲永远也不会打她了,永远也不会打我了!" 护士轻轻一笑,說:“這么說,你把她父亲杀了?” 母亲一怔,摇头說:“不,我們离婚了!” 护士也是一怔。 紧接着,她的眼泪夺眶而出,声音变得嘶哑:“你骗我!你只是想让你的女儿放心,其实你就是個骗子!你不会离开那個男人的!就算他再怎么欺负你的女儿,你還是要和他在一起!你這個骗子!” 护士的情绪激动,手上的剪刀也随着挥舞。 陈诗羽瞅准了机会,冲进了电梯轿厢,用肩膀顶开了护士,将小女孩从护士身边抢了過来。因为用力過猛,一個踉跄跌倒在电梯裡。 母亲慌乱地把女孩搂进怀裡,心有余悸。 而此时,护士也趁陈诗羽跌倒之际,冲出了电梯,向对面的楼梯间跑去。 陈诗羽觉得自己的体力就快用尽了,但是她知道自己绝对不能放弃。她挣扎着爬了起来,对母亲和女孩說:“拜托了!病人一定要帮我看好!快报警!” 說完,陈诗羽循着护士的逃跑路径追了過去,留下电梯口一对瞠目结舌的母女。 4 小羽毛呢? 顺着林涛的话,我快速地整理了一下思路,却脑袋空空,不知道从何想起。 大宝的眼泪一滴一滴地滴在地板上,我們似乎都可以清晰地听见。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我們几個人都一直保持着原始的姿势。大约過了五分钟,我的脑袋裡灵光一现。 刚才我們发现异常后,按了电梯,电梯停在哪儿?11楼?对!11楼! “我們快上11楼!”我对着面前這几個人喊道。 大宝听我這么一說,似乎立即燃起了希望,第一個冲到电梯间接按钮。我、大宝、林涛、韩亮,還有那個不知所措的医生,一起冲进了电梯裡。 当在11楼打开电梯门的时候,我們对突然出现的黑暗很不适应。但是从一個孩子的号哭声中,我們听出了希望。 我赶紧掏出手机打开手电简功能,照亮了电梯间裡的一张有些歪斜的移动病床,以及坐在地上的母女二人。 “你们是谁?”我问。 大宝一眼就看出了病床上的宝嫂,也看到了宝嫂颈部深深的伤痕。他冲過去俯身在病床上,叫道:“梦涵!梦涵!” 宝嫂的喉咙微微抖动,终于深深地出了一口气。 医生来到病床边,看了看宝嫂,說:“還好,還好。” 大宝喜极而泣。 “你们怎么才来啊?我报警都有十分钟了!电话打了一半,手机沒电了,所以我一直担心你们不知道具体位置呢。”母亲见我和林涛穿着警服,颤声說道。 我突然想起了抓捕白大褂之前,指挥中心给特警们发出的指令。 “正好楼下也有個犯罪嫌疑人,所以指挥中心說有人被劫持,我們所有人都错误地认为是下面的那個人做的。”我解释道,“让你们受累了!不過,你们为什么不坐电梯下去?這裡黑洞洞的。” “谁不想啊!”母亲哀怨地說,“刚才那個女警察,让我看好病人。我怕电梯又被那個劫持犯按到了上面,只能一手拉着女儿,一手把病床拽下电梯。可是下来以后,发现這一层根本就沒人啊!今天真的很倒霉,病床的轮子又掉了一個,我实在是推不动啊!沒法把病床推进电梯裡去。既然那個女警察說了要看好病人,我就不能离开,只能在這裡等你们了。” 這個母亲强烈的责任感,让我深深地感动。但是感动并沒有干擾我的思维。 “那個女警察,去哪儿了?”我问。 “刚才追那個劫持犯,追进了楼梯间,听动静,是往上去了。”母亲說。 林涛也打开了手机上的手电筒功能,第一個冲进了楼梯间。我紧随其后跟了上去,喊了一句:“大宝留下,叫特警。” 顺着楼梯一直上到16层,四周都是黑咕隆咚的,一切平静。在16楼通往天台的小台阶上,我們看到了一串殷红的血迹。 “小羽毛!”林涛从嗓子眼裡挤出了一句话,猛地推开了门。 从来沒有见過风度翩翩的林涛有這样的失态,不是疲倦、不是悲伤、不是恐惧,而是一颗悬着的心,突然一下放了下来,那是一种可以让人虚脱的放松。 天台的中央,一個穿着护士服的瘦高個儿趴在地上,四肢瘫软,无力挣扎。护士的背上,骑着一個妙龄短发少女,头发正随着寒风不停飘逸,那正是陈诗羽。 陈诗羽正以“抱膝压伏”的擒拿动作死死地锁住护士的双臂,她的鼻尖已经冻得通红。 “怎么才来?”陈诗羽一边說着,一边起身。跟随着我們赶来的特警一拥而上,把护士铐了起来。见是一個妙龄女子,特警队队长還愣了一下神。 “哎哟,我的腿麻了。”陈诗羽說,“太冷了,估计我要感冒了。” 看着沒事儿人一样的陈诗羽,我們啼笑皆非。林涛爬起来,走到天台一边,颤颤巍巍地拿出香烟,点燃了一支。 “怎么回事?”韩亮脱下外套,披在陈诗羽的肩上。 陈诗羽像小女孩儿一样单腿跳了两下:“我厉害吧,我把b系列案犯给抓了。” “怎么回事?”我又问了一遍。 “沒怎么回事啊。”陈诗羽說,“反正我就是种种牛x,识破了他们的调虎离山之计,然后把她给抓了。” “太惊险了。”我用脚拨弄了一下掉落在天台门口的锋利剪刀,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 陈诗羽掀开韩亮披在她身上的外套,看了看自己皮夹克胸口的一個大洞,說,“就在那個门口,我眼看就逮住她了,结果這家伙還挺敏捷,回身给我一剪子。我一個闪躲,趁势就给了她一拳。不過,我這件漂亮衣服算是毁了,心疼啊。” “魂都给你吓沒了!也沒见你心疼心疼我!”林涛掐灭了烟头,嘴唇還有点儿发抖,“门口那么多血!” “有什么好怕的?”陈诗羽指了指被反铐住的护士,說,“你们不会以为是我的血吧?我又不是大宝,我有那么菜嗎?你问问她,鼻子痛不痛?就她那三脚猫的功夫,還想怎么样我?我三招,嗯,五招吧,五招之内就把她摁倒了。” “你怎么不通知我們?”我說。 “怎么通知?”陈诗羽說,“我两只手都得用上,按住她,怎么拿手机?喊了半天也沒人应。刚开始這家伙還挣扎得挺厉害,我又沒有警械,只能這样摁住她等你们来喽。還說呢,冻死我了,你们效率太低了,我等了有沒有二十分钟?” “這回应该可以確認她就是b系列的案犯了吧?”我点点头,追问道。 “她连小女孩都劫持,把宝嫂弄上了移动病床,案犯不是她還能是谁?” 陈诗羽扭头說道,“不過刚才等你们的时候,也挺无聊的。那么久,我能干什么呢?于是就和她聊天呗,聊着聊着她就露出马脚了。” “聊天!”我一脸黑线,“真是……真是有你的。”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宝嫂再次遭受了外伤,勒压颈部导致脑部血管再次缺血并重新供血,宝嫂的伤情反而向好的方向迅速发展。虽然她的脖子上被勒出了一條红印,但是从当天晚上开始,宝嫂的四肢就有了明显的自主运动,眼睑似乎在呼喊声中也会有一些颤动。 医生很高兴。凭他的经验,這很有可能是苏醒的征兆。 果不其然,第二天清晨7点,我們几個纷纷接到电话,宝嫂已经完全恢复了意识,只是因为长期卧床,身体還很虚弱,四肢也无力。 突然的放松,让我們所有人不约而同睡到了快中午,才一起捧着鲜花来到了省立医院。 五楼特护病房裡,宝嫂已经换上了雪白的婚纱,坐在病床上。婚纱和病床上的白色被褥交相呼应,显得一切都是那么的洁白靓丽,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好。 大宝西装革履坐在病床旁的凳子上,正在一勺一勺地喂宝嫂喝稀饭。 看到這個情景,我的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滴一滴地往下掉。 已经跑過去拥抱宝嫂的陈诗羽和铃铛注意到了我的反常。 “大男人哭鼻子羞不羞?”铃铛最先开始笑话我。 “怎么了這是?”陈诗羽也是一脸嘲笑的表情。 我還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泪水,我知道那是从心裡冒出来的。 大宝尴尬地看看我,說:“這裡,只有老秦知道我的過去,所以只有他能感受到我的内心。” “過去?什么過去?”陈诗羽好奇地问道。 “知道梦涵受伤的时候,我为什么那么确定她是在当晚9点以后被袭击的嗎?”大宝低下头說,“知道当初梦涵和我生气,我是怎么哄好她的嗎?知道为什么梦涵即便是和我拍结婚照,也只是穿了旗袍,而沒有穿婚纱嗎?若不是我的爽约,梦涵也不会遭此一劫。” 說完,大宝的眼眶也湿润了。 宝嫂用颤抖的手,拿過一张纸巾,给大宝擦去眼泪。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铃铛安慰道,“噩梦已经過去了,大宝你别再自责了。” “大宝有着一個传奇般的過去。”我說,“现在看到你们這样,我知道,大宝已经過了自己心裡的那道坎儿。未来,属于你们的幸福,开始了。” “绕什么弯子啊?”陈诗羽追问,“你的過去有多传奇?說给我們听听啊!還有,還有,大宝哥你是咋哄好宝嫂的?其他两個問題我沒兴趣。” “真八卦。”林涛笑着說,“不過我也想知道。” “好的。”大宝說,“等梦涵完全康复了,我們两個一起,說给你们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