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2章 請安
這曰怡逢萧离落去上早朝,谢洛卿刚刚用過早膳,正在玉露殿院中赏一丛月季,外头忽然有宫女来报,言道芷兰殿的淑妃江氏来了。
谢洛卿闻言,黛眉微蹙,她来宫中已有些时日了,這位淑妃娘娘先前从未来過,今日怎会忽然而至了?
一时也不敢耽搁,忙简单整理衣着,带着兰馨和慧儿去前殿相迎。
刚刚进门,淑妃转眼便到了。
谢洛卿抬眼一瞧,只见這淑妃江海棠年约双十,长相端庄娴雅,椭圆鹅蛋脸,上身着一袭绯色镶菊花补子短袄,祅外罩一件对襟如意纹比甲,逶迤拖地鹅黄色蝴蝶戏花百褶裙,再配着云鬓裡的镶珊瑚金步摇,当真是好一個妩媚的丽人!
“民女谢洛卿见過淑妃娘娘,娘娘金安。”
谢洛卿现今尚无名份,于是规矩的行了万福礼。
“哎,妹妹快請起。”
淑妃坐于锦榻上首,招手唤谢洛卿道:“妹妹别拘着了,来姐姐旁边坐吧。,
“是,娘娘。”
谢洛卿方一落座,那淑妃便拉着她的手,仔细地瞧着她。
只见眼前的女子凤眼灵动、秀鼻笔挺、红唇微微上扬,未语先笑,一张脸儿晶莹剔透,說不出的娇俏动人,又带着一丝别的女子少见的英气。
五官在這偌大的后寓中虽不裡顶尖,却也十分的特别,凑在一起炅气通人,令人见之忘俗。
淑妃瞧完,心中不禁又羡又很,恨不得立时便要毁去。
但是到底是在宫中历练過多年的老人了,她面上却丝毫不露,只含笑贽道:“好一個美人儿,怨不得皇上這些日子心疼妹妹,姐姐若是男子,只怕也恨不得日日怜爱呢。”
她這话一出,谢洛卿心中瞬间了然,不动声色的微微勾唇。
這位淑妃娘娘表面上是夸她容貌,可实则却是在嫉妒她分了萧离落的宠爱。
谢洛卿只作不知,含羞带怯地低头道:“谢淑妃娘娘夸奖,民女不胜惶恐。”
淑妃闻言,被她气得一滞!
明明是挟枪带棒的一句话,却宛如轻飘飘打在棉花上一般,当真无趣。
她不由得再看一眼谢洛卿,暗想這女子看着這般灵气,难不成成也是個愚钝之人?
可是一個蠢人,又裡如何勾得萧离落的欢心的?难道当真仅凭一张脸蛋儿?
心中虽百般不解,面上淑妃却又笑道:“妹妹进宫也有些时日了吧?按理說姐姐早就该来看望的,只垦這消息被皇上封得紧,姐姐也是昨夜才得了消息,這不,今日一早,就急忙過来了。”
這這的含义就更为明显了,是在质问洛卿为何进宫那么久了,却不去芝兰殿向她請安。
谢洛卿虽则从未在后宫待過,家中的环境也简单,父亲谢章一直敬重谢夫人,府中既无姨娘,也沒有通房,然而好在从小到大书看得多,又在朝为官這几年来,也逐渐学会了听别人的话外之音,此刻自然是明白了淑妃话中的机锋。
于是忙作惺恐状,道:“原该民女去给娘娘您請安的,只是皇上吩咐了,不许民女四处走动,以免惊动了贵人,故而一直迟迟未去,還望娘娘您勿怪。”她這话一說,淑妃瞬间脸色便不好看了。
皇上這哪裡是怕她惊动了贵人啊,分明是怕后宫嫔妃们动了他的心肝宝贝。她江海棠也真是想不明白了,她是在萧离落還是太子的时候,便入东宫成为侧妃的,及至他登基为帝,她便成为了淑妃,入芝兰殿,成为一宫主位,
本来头两年她還担心萧离落会立后,却沒想到,他勤政爱民,于女色上并不耽溺,几年下来,后宫中也就十几位妃嫔,而位份最高的,便属她了。
宫中又无太后,因此這几年她在宫中不可谓不逍遥,說是横着走都不为過。
满宫诸人,谁不巴着她?讨好她?
本以为再熬一两年,她便能登临后座了,却未想到,竟然平地冒出一個谢洛卿!
也不知這狐媚子是使出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从不流连后宫的萧离落竟然为了她己经连着七八日宿在玉露殿了,這還不說,他還一直瞒得紧紧的,生怕别人来找她的麻烦。
江海棠简直是恨得咬碎了银牙,可是她也沒忘了今日来的目的,于是又笑道:“妹妹你說的哪裡话,自家姐妹,什么請安不請安的。对了,姐姐有一事绐你提個醒儿,妹妹你也入宫有些日子了,也是侍過寝的人了,皇上想是政务繁忙故而忘了,但是妹妹你为了自己将来考虑,可得用点心才好。”
這话,谢洛卿却是听不明白了,遂依着她的话问道:“不知娘娘說的是何事?”
“還能何事!自然是位份的事!妹妹既是谢大人的千金,又是嫡出,按着我朝选秀时的规矩,便不用从答应、常在开始熬了,皇上又這般宠爱妹妹,最起码也得封個贵人才是啊!”
谢洛卿還当何事,原来竟是這個。她若是傻一点,只怕便当真以为淑妃是为自己好了。
可是,她心中却清楚。
自古以来,主动跟君王讨位份的女子,下场都不怎么好。
一個男人若是当真爱你,你不用开口便会将一切都捧到你的面前。
若是不爱,纵然开口,即便得到了,自此以后也是低人一等了。
心中虽清明,但是自不会在淑妃面前表露出来。
于是谢洛卿抿唇微笑,对淑妃露出感激涕零的模样来,道;“民女多谢淑妃娘娘指点,实在感激不尽。”
眼见這狐媚子听话,淑妃暗暗一笑,想着到底是自己高看她了,不過是一介贪恋富贵的女子,還能翻得了天来?目的既已达到,淑妃遂起身道:“既如此,那便不打扰妹妹了。”
說完,便带人离去。
等到恭送一行人走远了,谢洛卿這才跟慧儿道:“去承光殿瞧一眼,若是皇上今日不忙的话,便說我請他来一起用午膳。”
却說萧离落這些日子正为如何规劝谢洛卿答应为后的事头疼不已,若是常人,他大可下一道圣旨」旦是她不同,他不愿以强权来相迫。
偏偏這曰早朝,作为三朝元老的袁太师居然又提及此事,萧离落看在他年事已高的份上,不好太過训责,只得虚与委蛇。
下了朝,在承光殿批阅了一批奏折,正心烦间,忽地小太监来报,說是谢洛卿請他一道用午膳。
一时萧离落欣喜至极,想着這小女子竟是忽然想通了不成?
這般想着也又强按捺住心情将奏折批完,這才忙移驾往玉露殿去了。
承光殿与玉露殿相隔,仅用了半柱香的功夫,便抵达了。
“皇上吉祥。”
“快起来。”
萧离落忙将她扶起,其实他已经說過让谢洛卿免了那些虚礼,但是她却坚持礼不可废。
她可不愿以后史书上将她写成持宠生娇、狐媚君王的女子,身为谢氏一族,她不能辱沒了先袓。
两人一道至锦榻上坐下,萧离落含笑问道:“怎地忽然想到主动請朕了?”前些日子可都是他一忙完政事便巴巴地自個儿過来的。
谢洛卿闻言,眼波微转,娇嗔道:“就许皇上想洛卿,不许洛卿也想阿落么?”
她轻推他,却更像欲拒還迎。
“晤,”萧离落轻笑道:“沒有吃蜜么,那却是为何?”
“是淑妃娘娘方才来過了,她给洛卿出了個好主意。”谢洛卿笑道。
“淑妃?”萧离落皱眉,语气悄然转淡,漫不经心地问道:“她来干什么?”
“她說洛卿进宫已有一段時間了,特地来看看。”
“哦,是么?”
他不了解淑妃,但他了解后宫的女人。她们为了荣宠,往往可以不惜一切。谢洛卿见他神色淡然时心中略有些忐忑。
她虽已深信萧离落爱她之心,可是,淑妃江氏毕竟也跟了他有些年了。
方才淑妃在跟前时倒也不觉得如何,此时此刻,一想到萧离落对她做過的那些羞人的事,也许以前也曾对淑妃做過,不知为何,谢洛卿心中竟然有股强烈的酸涩。
她并不想去跟一群女人争宠夺爱,可是为何,她偏偏爱上的人是這天下之君?此生,他注定不能为她一人所有。
想到萧离落被群芳围绕的情景,谢洛卿一下子眼圈便有些红了。
正低头努力掩饰着情绪,只听萧离落问道:“除了這個,她還跟你說了什么?你都一五一十地告诉朕。”
“這……洛卿不敢說。”
万一……
万一淑妃在他心中地位不一般,那她岂非成了背后告状的小人?
见她這般小心翼翼,萧离落不由更加担忧了,他轻轻地摩挲她的秀发,安抚道:“别怕,有朕在。”
他的动作让谢洛卿心中定了定。
也罢,既然他如此坚决,那她便据实以告吧。
再怎么說,也是淑妃先来招惹的。
她不会主动害人,可倘若别人来害她,那也休怪她了。
于是谢洛卿道:“淑妃娘娘說,我是谢府的千金,又是嫡出,按着我朝选秀时的规矩,便不用从答应、常在开始熬了,皇上又這般宠爱我,应当可以给我封個贵人。”
她說完,偷偷瞧一眼萧离落脸色,只见他神色淡淡,不辨喜怒,于是据唇笑道:“洛卿本就觉得自己白璧有瑕,不配为后,既淑妃娘娘說我可封贵人,那皇上不妨考虑一下?”
她知道自己這话逾越了。
千古以来,哪有同君王讨价還价的道理?
果不其然,下一秒,萧离落便发火了。“放肆!”他冷着脸,寒声斥道。
“皇上恕罪。”
—时,谢洛卿并玉露殿中伺候的宫女、太监均齐齐跪地,大气都不敢出。
“朕并非說你。”
萧离落忙将她拉起,抱进怀中,柔声道:“卿儿,朕說過了,你永不必跪。”
“皇上~”谢洛卿一下子心中甜丝丝的。爱上的是君王又如何?只要這個人也爱她便好了。
就算,当真有一日她因年老色衰而爱弛,那也是往后的事了。
现在,她只想好好回报他的爱。
—时,谢洛卿心中已经暗暗有了计较。只不過,這個决定她准备等過些曰子再跟他說。
“皇上,”见他剑眉紧蹙,谢洛卿伸出葱嫩的小手轻轻按揉他的眉心,娇声道:“您也别生气了,动怒对身子不好。”
“好,朕不气。”
美人儿温柔体贴,让萧离落的怒意比方才缓和不少。
但是紧接着,他便侧身与李茂全道:传朕的旨意,淑妃江氏旁惑邪言、僭越失德,责即日起罚俸半年,闭门思過三月,无诏不得出芝兰殿半步。
“是,皇上。”李茂全闻言,忙躬身退出殿外,急匆匆地带小太监出玉露殿宣旨去了。
谢洛卿也悄悄松了口气。
還好,這处置恰到好处,既沒降淑妃的位份,但是也可免去她再来挑拔了。两人又說了会子话。谢洛卿才說起另外一事来:“皇上,我娘亲的生辰将至,洛卿想回家侍奉几曰,請您恩准。”這件事她其实早就想提了,虽则哥哥已经被放出,可是家人必定担忧她,她也很想回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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