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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啃脸僵尸惊现中国街头

作者:周浩晖
深秋时分,龙州街头已经有了三分寒意。不過這点寒意并不能阻止都市男女们上街消遣的兴致,尤其是在周末的傍晚。

  文汇路是老城区的商业中心。和新区的商业中心相比,這裡的大楼多半矮旧,不够摩登气派。但老区也有老区的特色,比如說城内很多老字号都在此处聚集,這对本地市民的吸引力巨大。所以每到营业高峰段,文汇路上总是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罗飞坐在路边的一個台阶上,看似在无聊发呆,可他的眼神和思绪却沒有一刻停歇。

  這是一個四十岁左右的男子,留着一头短发,平额方脸,浓眉剑目。他的個头不算很高,体格也难言强壮,但却透着一种硬邦邦的苍劲气质。即便是端坐不动,這股气质也傲然弥漫于他的周身,令人過目难忘。

  罗飞已经在這裡坐了半個多小时了,他看着来来往往的陌生人,乐此不疲。

  每個人都是存在和经历的结合体——有些已经发生,有些即将发生——罗飞正在研读他们。

  不远处的商场门口,一個女孩吸引到罗飞的注意。

  女孩很年轻,也很漂亮,她嘟着嘴,脸上的表情僵硬,显然并不快乐。从身姿上来說,女孩并拢腿站着,双手提着小包垂在身前,這是一個典型的自我保护的姿态,但她的下巴却微微扬起,带着一点点的攻击性。

  罗飞能感受到女孩的心情:七分委屈,三分气恼。而对方的目光焦点必定就是导致她如此情绪的源泉。

  不出罗飞所料,那源泉是個同样年轻的小伙子。

  小伙子的帅气恰能与女孩的美貌相配。从服饰穿戴来看,他的经济情况应该也不错。现在他正背离女孩的方位远去,他的脸部肌肉绷得紧紧的,显得怒气十足。

  两個约会的年轻人刚刚发生了一场争吵。罗飞开始揣摩两人的心境并借此预测這场纷争的结果。

  女孩站在原地不动,看起来她不希望此行就此结束,她還在等待男人回来。那么男人呢?他是真的决绝离去嗎?

  罗飞觉得不是,因为男人脸上的愤怒過于夸张了。一個如此愤怒的男人怎会轻易离开?他应该把愤怒宣泄出来。

  沒有宣泄就离开,這個男人可能很失望,也可能很无奈,但不应该很愤怒。所以這愤怒不是真实的,它只是一种“外交”手段。男人正通過伪装的愤怒告诫对方:我已经受够了你的任性和无理,我不可能对你一再忍耐!

  女孩呢?她能看破這一点嗎?在罗飞看来,那個男人其实已破绽百出呢。

  男人走路时摆臂很大,但脚下的步伐却不快,也就是說他离去的姿态远远大于他离去的速度;已经有两辆空驶的出租车减速经過他的身边,可他却未瞥一眼,而他前进的方向既无公交站、地铁口,更不是大厦的停车场所在。這一切难道還不够明显嗎?

  可女孩偏偏沒看出来。這也难怪,恋爱中的女人本来就是一种低智商的生物。她的目光一直紧紧地追随着那個男人,委屈和气恼在消失,慌乱和绝望的情绪取而代之。

  如果眼睛能說话,那女孩一定已经大喊出声了。

  罗飞认为男人很快就会赢得這场战争——他将要到达一個红绿灯口,而女孩一定会在对方過马路之前认输挽留。

  可惜男人却在這关头犯下了致命的错误,他居然回头看了一眼。

  罗飞理解這一眼应该带着最后通牒的意味,同时男人急于将脸上的愤怒情绪再次传递给对方。可惜他這次回眸实在太笨拙了——他第一眼居然沒有找准女孩的方位!当他扫动目光开始搜寻的时候,情势便在瞬间逆转。

  女孩用充足的時間准备好冷冷的一笑,迎着男人的目光抛了出去。然后她便转過身,独自一人走进了商场。

  男人愣住了,他在红绿灯前踯躅良久,彷徨难决。罗飞暗自笑了笑,把目光移向别处。他不需要再看了,他知道這对恋人必将在商场内重归于好。

  观察和分析,這是罗飞最大的兴趣爱好。而千变万化的人性,永远是他眼中最理想的观测对象。作为一名刑警队长,他从不把空闲的时光浪费在办公室裡,他宁愿像這般独坐街头。

  這么多年来,罗飞自己也不记得观察過多少人了。反正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喜怒哀乐,悲欢离合——各种各样的人,各种各样的情节都曾在他眼前出现。他几乎已阅尽了人生百态。

  可他却从未厌倦。

  就像今天,如果不是接到了队裡的电话,他有可能在這裡一直坐到天黑。

  但电话来了,他就不得不走。

  因为警情就是命令,不容违抗的命令。

  案发地点在五個街区以外的阳和路,与文汇路相比這裡要偏僻许多。即便如此,警戒线外仍然聚集了不少围观群众。

  罗飞分开人群进入了警戒圈,首先迎上来的是個矮個子的中年男子,罗飞认得此人正是当地派出所的张所长。辖区内出了大案子,他当然会最先到场。

  “罗队,来了啊。”张所长主动打了招呼,并且伸出了右手。

  罗飞也伸手和对方握了握,同时问道:“大概什么情况?”

  “有個家伙当街行凶,被我們的巡逻民警击毙了。”张所长一边說,一边向圈子核心处瞄了一眼。罗飞早就注意到那裡躺着一具尸体,他本以为那是凶案的受害人,谁知却是行凶的嫌犯。

  死者是個又高又胖的男子,看年龄大概二十来岁,他上身穿一件款式過时的夹克,下面牛仔裤配着皮鞋,略有些不伦不类。致命的枪伤在额头正面,一弹穿脑;此外在右腿膝盖附近還有另一处枪伤。罗飞判断开枪的警察应该是先击中了死者的右腿,但嫌犯顽恶,仍继续行凶,警察不得已才开了第二枪,当场爆头。

  紧挨着尸体停着一辆马自达轿车,车前盖有一处轻微的凹陷;驾驶座的车门敞开着,车座、车窗以及附近的地面上都留下了斑斑血迹。

  罗飞问道:“這是嫌犯的车?”

  张所长摇头道:“是受害人的。”不待罗飞追问,他又详细解释說,“受害人驾车首先和嫌犯发生了碰撞,這才导致对方行凶报复。”

  “哦。受害人呢?送医院了?”

  “是的。伤得很重。”张所长一边說一边咧着嘴,用夸张的表情来渲染受害人的伤势。

  罗飞的目光在车裡车外细细地搜寻了一遍,又问道:“凶器呢?”

  “凶器?沒有凶器……”

  “沒有凶器?”罗飞不太相信。受害人伤势严重,现场民警被逼开枪,這都說明嫌犯的攻击力很强。一個赤手空拳的人哪有這么大的威胁?难道他是個练家子?可是死者体态臃肿,肌肉松弛,根本不像是有功底的人。

  “他是用牙咬的。”张所长再次咧了咧嘴,然后又进一步描述道,“把那人半张脸都吃掉了!”

  吃人?罗飞略略一惊。他转身走到死者的尸体旁,蹲下来仔细查看。

  死者的脸上满是未干的血迹。罗飞曾以为這些鲜血是从额头弹孔流出来的,现在却发现很大一部分来自于他的嘴部。這也印证了张所长提到的“吃人”之說。

  透過鲜血可见到死者的表情。他圆睁着双眼,脸上的肌肉扭曲狰狞;而令人印象最深的则是他的双颊——那裡的肌肉绷得紧紧的,带动牙关死命咬合起来,仿佛要将整個世界都嚼碎。

  就在罗飞研究尸体的当儿,又有一行警察进入了警戒圈。罗飞抬头瞄了一眼,原来是刑警队的增援力量赶到了。這其中有两個人他最熟悉,一個是法医张雨,一個是他的助手小刘。

  小刘赶過来向领导报到,张雨则在第一時間蹲在罗飞身旁,和他一同查验尸体。

  罗飞吩咐小刘:“现场拍照,找目击者做笔录。”小刘领命到一旁张罗去了。罗飞這时又碰碰张雨的胳膊肘,說:“借我一只手套。”

  张雨从随身的工具箱裡拿出一副专用手套,他把右手的给了罗飞,自己则戴上左手那只。

  罗飞戴上手套,用拇指和食指按住死者的双唇,上下一扒拉,露出了唇下紧咬的牙关。

  牙齿已经被血液染得鲜红,一块黏糊糊的肉状组织夹在两排牙齿之间,其边缘散碎淋漓,显然是被活生生撕扯下来的。

  张雨凑近看了看,自言自语道:“這是什么?”

  “死者当街行凶,是被巡逻民警击毙的。”罗飞扼要地解释說,“他嘴裡的這块肉……应该是受害人的脸颊。”

  张雨一怔,下意识地往自己脸颊上摸了摸,愕然问道:“怎么個情况?”

  “听說這家伙恨不得把受害人给吃了。你看看他的眼睛——”

  张雨也觉得有些异常,死者的眼睛瞪得老大,但目光却空洞无神,灰蒙蒙地如罩了层雾纱。這不像是個被当场击毙的凶犯——通常那些亡命之徒的目光中会包含着强烈的情绪,或愤怒、或癫狂、或恐惧、或绝望。

  這时罗飞反過来问张雨:“你觉得是怎么個情况?”

  张雨把鼻子凑到死者嘴边闻了一下,然后摇头道:“沒有醉酒——那可能是精神病,也可能是吸毒了。”

  “這方面你是专家,我等你的分析报告。”罗飞一边說一边站起身,举目在现场四下搜寻。

  一旁的张所长主动上前搭话:“罗队,你要找什么?”

  罗飞的视线停在警戒圈的东南角上。那裡停着一辆110巡逻车,几個巡警围着后车门,或坐或立。

  张所长介绍說:“击毙嫌犯的巡警叫陈嘉鑫,就是坐在车前的那個小伙子。其他几個人是后面赶来增援的。”

  罗飞“嗯”了一声,迈步走到巡逻车前。他知道巡警队的同志对自己并不熟悉,所以特意拿出证件展示了一下:“刑警队,罗飞。”

  “哦,是罗队长。”小伙子们虽然沒有见過罗飞,但也早有耳闻。他们纷纷侧身让行,唯有陈嘉鑫仍纹丝不动,他支起双手撑着自己的脑门,不知在沉思些什么。

  罗飞上前招呼說:“你是陈嘉鑫嗎?”对方却像沒听见似的,连头都沒有抬一下。

  旁边的一個巡警看不過去了,便伸手在那家伙肩头推了一把,大声喊道:“陈嘉鑫!”

  陈嘉鑫“啊”的一声抬起头来,他的神色惶然,像是吓了一大跳。

  同伴冲罗飞努努嘴,提醒說:“刑警队的罗队长来了!”

  陈嘉鑫慌忙站起来,语无伦次地說道:“罗队长,你……刚才,我……”

  罗飞看出来了:小伙子并不是傲慢无礼,他只是太紧张了,情绪很不正常。罗飞便摆了摆手,示意对方稳稳心神。

  陈嘉鑫深深地吸了口气,试图将那些不快的记忆从脑中抛开。可他的目光却又不自觉地向着嫌犯陈尸处瞥去。死者血肉模糊的面庞刺激着他的神经,令他的嘴唇微微颤抖起来。

  罗飞揽住对方的肩头,冲背离尸体的方向轻轻一扳,說:“我們去那边聊吧。”小伙子失魂落魄地转過身,跟随罗飞走到了车尾。此处被巡逻车遮住,不会再看到那具尸体。

  站住脚步后罗飞问了声:“抽烟嗎?”

  陈嘉鑫木然摇头說:“不会。”

  罗飞“嗯”了一声,扭头招呼道:“拿瓶水過来!”立刻有人从巡逻车裡拿出瓶矿泉水递给罗飞,罗飞又转交给陈嘉鑫。

  陈嘉鑫拧开瓶盖,仰脖子“咕嘟嘟”连喝了好几口。罗飞则趁這個机会细细打量着对方。

  小伙子看起来年轻得很,皮肤白净,面容清秀。相对巡警這個职业来說,他的身形有些瘦弱。如果脱去這身警服,罗飞宁可相信這是一個刚刚毕业的,手无缚鸡之力的大学生。刚刚亲历了一场血腥的凶案,小伙子承受的心理压力可想而知。

  一下子喝了大半瓶矿泉水,陈嘉鑫這才停住。

  罗飞用尽可能平淡的语气问道:“第一次开枪?”

  陈嘉鑫一口气還沒倒上来,只能无声地点点头。

  罗飞笑了笑,說:“你运气不错。我从警八年之后,才第一次在现场击毙凶犯。”

  陈嘉鑫冲罗飞眨着眼睛,露出将信将疑的表情。

  “真的。”罗飞耸着肩膀說,“而且我当时比你现在還紧张呢。”

  陈嘉鑫立刻摇头:“這怎么可能?你可是我的……我的偶像呢。”

  “哦?”罗飞哑然失笑,這是第一次有人把“偶像”這個词用在他的身上。

  陈嘉鑫看着罗飞,很认真地說道:“我本来想去刑警队的,可我們领导不让。”

  “你们领导?”

  “就是张所长,我一开始在他手下当片儿警。”

  罗飞点点头,对小伙子的履历大概有数了。眼见对方的情绪松弛了不少,罗飞准备把对话引入正题,他伸手往陈尸处虚点了一下,问:“跟我說說吧,到底是什么情况?”

  小伙子喃喃說道:“我是迫不得已才开枪的……那家伙就是個疯子!他会把那個人咬死的!”

  “你别着急——”罗飞伸手在对方肩头轻轻一拍,“慢慢說,从头开始。”

  陈嘉鑫仰头长吁了一口气,在“偶像”的安慰和鼓励下,他终于有勇气沉下心绪,重新回顾那可怕的一幕……

  陈嘉鑫在傍晚五点十七分接到了110中心的指令,說阳和路交通银行附近有個男子正在骚扰過往行人。陈嘉鑫很快来到通报地点,果然看到便道上有一個高胖的男子行为异常。他让司机把巡逻车靠边停下,自己则步行走上便道查看。

  胖男人看到有警察過问,便转身往马路对面躲避。但他刚刚走上马路就和一辆马自达轿车发生了碰撞。因为司机及时踩住了刹车,胖男人只是摔了一跤,并无大碍。司机打开驾驶室的车门探身查看,同时陈嘉鑫也赶到了车祸现场。看起来一切皆在控制中,然而恐怖的事情却毫无征兆地发生了。

  胖男人从地上突然起身,猛地将司机推倒在驾驶室裡。他用沉重的身躯压在司机身上,令后者毫无挣扎反抗之力,随后他便张嘴去啃咬对方的脸庞。

  那可不是市井街斗时的撒泼招式,而是如野兽一般的疯狂撕咬。司机凄惨高呼,他的一块脸颊很快就被胖男人连皮带肉咬了下来,霎時間鲜血淋漓,惨不忍睹。

  胖男人将那块皮肉嚼了几下,竟吞进了肚子裡。然后他又继续往对方的脸上啃去。陈嘉鑫在车门外数次拉扯警告均无效果。危急关头,陈嘉鑫只好连开三枪,一枪冲天示警,一枪打在胖男人腿上,最后一枪则直接爆头。暴行终于结束,這时司机的半边脸颊几乎被啃光,早已疼得昏死過去。

  惊魂甫定的陈嘉鑫先打了0急救电话,然后又向指挥中心通报求援。各路人马先后抵达,急救车把司机送往医院,罗飞也赶到了事发现场。听完小伙子的讲述,罗飞越发觉得此事蹊跷。其中的某些细节還得详加询问。

  “最初的报警电话說那家伙在骚扰過往行人,具体是怎么個骚扰法?”

  “我来的时候,他正伸手去拉扯一個骑自行车的人,那人骑得很快,被他拉了一下但沒拉住。”

  “你当时有沒有觉得他不正常?”

  “绝对不正常。他走路的姿势就很怪,我還以为他是喝多了。后来走近一看,又觉得不对。他的脸色煞白煞白的,呼吸特别急,就像得了重病一样。”

  “那他后来攻击受害者的时候,還像是生病的样子嗎?”

  “不像,他的力气好大。就算多来两個人,恐怕也拉不开他。”

  “你打伤他的右腿时,他有什么反应?”

  “他只是仰起头大叫了一声,随后又去咬受害人了,对自己的腿伤根本不管不顾。”

  這几番问答的同时,罗飞已在心中展开分析。死者在案发前便表现出了攻击性,所以车祸未必是這起血案的直接诱因;死者像是身患重病,可他的身体机能却很好;从他受伤后的表现来看,此人的感官系统应该沒什么問題,但他的思维像是被某种异常的情绪控制了,這才导致一系列的反常举动。

  “好了,你先休息休息。等会儿我的助手会给你做份笔录。”罗飞觉得差不多了,便向陈嘉鑫告辞。就在他迈步要离去的时候,陈嘉鑫忽然又喊了声:“罗队长。”

  罗飞停步转头:“怎么了?”

  陈嘉鑫默然片刻,问道:“我是不是很差劲?”

  罗飞认真地摇着头說:“沒人這么认为。”

  “我打死了那個人,受害人也受了重伤。”陈嘉鑫满脸沮丧,“這不是最坏的结果嗎?我什么都沒能阻止。”

  “這是突发事件,本来就很难处理。”罗飞想了想,又问,“如果你对自己不满意,那你告诉我,要怎样做才有更好的结果?”

  陈嘉鑫想了一会儿,自己也找不出答案,只呆呆地站在那裡发愣。

  “先别想太多了,我們回头再聊。”罗飞有些无奈地拍了对方一下,然后便转身绕到了巡逻车外。不远处的张所长见状立刻迎了上来。

  “這孩子不听劝啊。在派出所当個片儿警最好,巡警什么的根本不适合他。”张所长往车后努了努嘴,又道,“他還想当刑警呢,你看是那块料嗎?”

  罗飞笑了笑,沒有回答。他快步回到了核心现场。张雨看起来已经完成了一轮验尸工作,正把沾满了血污的手套摘下来。

  罗飞凑上前询问:“怎么样?”

  “现场也就這样了。”张雨摊摊手說,“具体的還得回去做血样分析。”

  罗飞“嗯”了一声,同时他的目光转向了警戒圈外,那裡的围观人群似乎有些骚动。

  “怎么回事?”罗飞冲着助手小刘喊了一嗓子。后者连忙赶過来解释說:“记者来了,我們的人在阻止他们拍照。”

  罗飞知道记者难缠,便皱眉道:“别跟他们起冲突。赶紧把现场清理清理,撤!”

  “明白!”小刘招呼起刑警队的弟兄,麻麻利利地把死者装进尸袋。警戒圈外的记者也突破了重围,抓紧机会“咔嚓嚓”抢拍一气。

  罗飞等人各自上车,派出所的同志则留在现场善后。在车上罗飞吩咐道:“尽快把死者的身份背景查清楚。然后把现场周边的录像都调出来。”

  小刘应了一声,见罗飞好像還有话要說,便眨着眼睛等待下文。

  “刚才那個巡警队的小伙子,叫陈嘉鑫……”

  “嗯。”小刘拿出笔记本记下了這個名字,又问,“怎么了?”

  “你去运作运作,争取把他调到刑警队来。”罗飞眼望着窗外說道。

  一個失去自控的嫌犯暴力袭击路人,被巡警当场击毙——這是罗飞最初对此案的定性。“啃食人脸”的情节虽然极具惊悚效果,但罗飞对此并不十分关注。就像陈嘉鑫描述的,那是一個疯子。疯子的行为常人无法理解。曾经有精神病人把自己最疼爱的儿子杀死,并割下头颅提在手中游荡;還曾有一個瘾君子吸毒后竟然把自己的胸腹剖开,掏出内脏砸向对峙的警察……作为一名从业二十多年的老警察,罗飞对如此种种早已见怪不怪。

  只要弄清楚那家伙失控发狂的原因,就可以写报告结案了。罗飞觉得這最后一步也沒什么难度,尽可以交给小刘他们完成。回到了刑警队之后罗飞在单位食堂吃了晚饭,静待前方的消息。

  出乎罗飞的意料,案件却渐渐变得扑朔迷离。

  首先是小刘摸清了死者的身份背景。

  胖男人名叫姚柏,今年二十六岁,是本市一家IT公司的技术员工,单身,与父母同住,本人和家族成员都无精神病史。据家属和同事反映,姚柏性格内向温和,平时生活简单,无不良爱好。今天是周末,姚柏在家吃完午饭后睡了個觉,然后便外出休闲玩耍。他离开家的時間大约是下午两点钟左右,当时他的状态并无任何异常。既无精神病史,又无不良爱好。這样一個寻常的男子怎么会在短短三小時間变身为嗜血狂魔?罗飞正觉得蹊跷时,他的手机响了,来电者正是张雨。

  “血检结果出来了——”法医在电话中說道,“沒有喝酒,也沒有服用毒品。”

  “那你查出什么了?”

  “什么也沒查出,一切正常。”

  罗飞愣住了,片刻之后他有些不甘地說道:“我的手下刚刚汇报過,死者沒有精神病史。你說血检一切正常……那他怎么会变成那样?”

  “调查案情是你的责任,我只能保证尸检结果的正确性。”张雨首先强调了自己的职业立场,顿了顿之后,他又补充道,“如果你一定要听我的分析,那我觉得他在案发前可能受過严重的精神刺激。”

  這句话点醒了罗飞,他转而又拨通了小刘的手机,下达了进一步的指令:“查清姚柏在案发前两小时的活动轨迹。有录像资料的全都拷下来,带回队裡分析!”

  晚上十点来钟,小刘回到刑警队,他带回了罗飞想要的监控录像。

  案发现场离路口的红绿灯不远,附近有好几個摄像头,相关的录像也最容易调取。

  時間显示五点十五分,胖男子姚柏第一次在案发地出现。他当时由东向西步行于马路南侧的人行便道上。正如陈嘉鑫所說,此人走路的姿势很怪,看上去极为诡异。

  他耷拉着脑袋,两只胳膊垂在身体前方,双腿机械式地交替摆动,步伐缓慢蹒跚。在行进的過程中,他的脚掌一直紧贴在地面上,无力抬高半寸。這番动作就像是一個戴着手铐脚镣的死囚。

  可接下来的录像又表明,他的手脚是完全自由的,根本未受束缚。

  一個女人走进画面,向着姚柏迎面走来。姚柏开始愣愣地瞪视着对方。等女人走到身前,他突然抬起双臂迎過去,像是要来個深深的拥抱。女人被吓了一跳,连忙躲到一旁。姚柏跟過去還要继续纠缠,女人一边拿手机打电话,一边加速跑出了画面。

  根据女人打电话的時間点,可以看出正是她向110报的警。

  姚柏骚扰女人未果,又继续蹒跚向前。几分钟之后,对面過来一個骑自行车的中年男子。姚柏先是侧身让在一旁,等那男子擦身而過之时,他忽然抬手拉了对方一把。骑车人被拉得一晃,险些摔倒,不過那人车技還不错,斜冲两步之后還是稳住了车头,然后便单脚撑地停了下来。

  骑车人回头骂了句什么。当他看到姚柏怪异的神态之后,便沒兴趣和对方纠缠。他猛踩着脚蹬子自行离去了。

  沒過片刻,陈嘉鑫出现在画面中。他迎面走向姚柏,一边呵斥一边做出警告的手势。

  姚柏举起双臂,在身体前方恶狠狠地挥舞了两下,以示威胁。不過他对陈嘉鑫還是有所忌惮,眼看对方渐渐逼近,姚柏便笨拙地扭過身体,下便道往马路的另一侧走去。他的脚步频率明显加快,看样子是想穿過马路逃跑。

  此刻正值交通高峰,各色车辆川流不息。一辆马自达轿车对姚柏的突然闯入反应不及,司机虽然踩了急刹,但车前端還是撞倒了姚柏。司机随即开门准备下车,這时姚柏从地上自行爬起,不由分說将司机推倒在驾驶室裡。此后两人的身影便被车顶挡住,罗飞只能从车外陈嘉鑫的反应来推测车内的事态进展。

  赶到车旁的陈嘉鑫显然看到了可怕的场面,顿时变得惊慌失措。他先是拼命想把姚柏从车裡拉出来,但对方的体重令他力不能及。片刻后他放弃了,开始掏出对讲机,但他随即又觉得求援已来不及,便甩手把对讲机扔在一边,转而摸出了腰间的配枪。小伙子把枪口对着车内大喊了几句。罗飞注意到他虽然是双手握枪的,却仍控制不住手腕的颤抖。

  喊话毫无效果。陈嘉鑫开枪了。第一枪冲天,第二枪则把枪口探进了驾驶室,這一枪应该是打在姚柏的右腿上,仍不能阻止对方的暴行。两秒钟之后,陈嘉鑫急匆匆转到车头另一侧,左手拉开副驾驶的车门,右手端枪再次探进车内。随即他的手臂一震,喻示第三枪已经击发。這一枪直接爆了姚柏的头,惨剧终于落幕。

  陈嘉鑫把姚柏的尸体从驾驶座那边推了出去,尸体落于现场所见的位置。陈嘉鑫查看了一下受害者的伤势,然后收了枪,双手在腰间一阵乱找乱摸。這时巡逻车司机走进画面。按陈嘉鑫所說,此人先前一直在车内等待,听到枪声后才匆忙赶来。

  录像中陈嘉鑫向同事挥手呼喊,后者忙解下自己腰间的对讲机抛给他。罗飞這才知道小伙子刚才那通乱摸原来是要找对讲机。他禁不住摇头苦笑:那对讲机早被你自己扔在地上了!你却忘了個干干净净。

  一旁的小刘也注意到這個细节,嘀咕了一句:“罗队,你要把他招到刑警队来?”

  罗飞沒有搭這個话茬,反问对方:“之前的录像呢?我要看到這家伙变化的過程。”

  小刘明白罗飞的意思。姚柏在這段录像中已经举止异常,而他离家时是正常的。在這個中间必然有個点发生了变化,這個点的资料最为关键。

  “之前的录像并不多。”小刘先答了一句,随即又說,“不過能知道他是在哪裡发生了变化。”

  “哪裡?”

  “中康医院。”小刘一边說一边把相关的录像调了出来。

  中康医院距离案发地点非常近,大概也就五分钟左右的步程。所以从案发地点往回查看录像时,很快就发现姚柏于下午五点零五分从安康医院的大门走出。這时他的步履已显蹒跚,身体姿态也不正常,但症状尚不像案发时那么严重。

  把医院门口的监控录像继续往回倒,在四点四十七分找到了姚柏进入医院的画面。令人振奋的是,此时的姚柏步履如常,毫无异样。

  這段录像放完后小刘說道:“再往前的录像就看不到姚柏的身影了。我估计他是乘坐交通工具,在医院附近下的车。但下车点不在监控范围内,所以很难往前查找。”

  “有這几段就够了。看来姚柏的状态变化就是在中康医院裡发生的。”罗飞用指节在桌面上轻轻敲了敲,又问,“医院裡的录像有沒有?”

  “医院裡几個监控点我都看了,沒发现姚柏的行踪。我估计他直接去了门诊楼,因为从医院大门到门诊楼這段正好沒有监控。”

  “沒关系。就這点范围,我們实地走访一下。”罗飞抬腕看看手表,“今天太晚了,明天一早出发。”

  第二天早上八点,医生们刚刚上班,罗飞就带着小刘来了。他们很快便找到一個关键的目击者:宋燕燕。她是昨天下午在门诊楼药房坐班的医师。

  “对,這個人昨天来過。”宋医师一眼就认出了姚柏的照片,“這小伙子古裡古怪的,我印象深得很。”

  “哦?你一见到他就觉得他古怪嗎?”

  “那倒不是,看他模样還挺正常的——”宋医师抬手在自己额头点了点,“就是脑子有点問題。”

  “怎么了?”

  “他想来开药,可手裡又沒有医生的方子。我让他先找医生,他却說找医生沒用,還說自己知道开什么药。嘿,你想直接买药那就去药店啊,来医院捣什么乱呢?”

  开药?难道姚柏果然有病?罗飞又追问:“他想开什么药?”

  宋医师不屑地一笑:“他說了個乱七八糟的名字!好像叫抗体病毒血清什么的。”

  “抗体病毒血清?”三個医学名词组合在一起,這是药名嗎?确实有点怪。罗飞扭头看了小刘,意思在问:你听說過這药沒有?后者也茫然摇头。

  宋医师劝道:“你们就别琢磨了。照我說根本沒這個药。”

  罗飞笑了笑,却在心裡把那個古怪的药名牢牢记下。然后他继续问道:“后来呢?”

  “我說沒這個药,那家伙還不肯走,看他的样子很紧张,就像急等這個药救命一样。可我也帮不了他啊,只能劝他先去找医生。這样僵了好几分钟,后面开药的人都等不及了。就在這时,那個挂钟响了。”

  宋医师一边說,一边伸手指了指药房对面的墙壁。罗飞回头看了一眼,那墙上确实有一面挂钟。可他不明白对方为什么会提到這個细节。

  “那個钟每到准点都会报时,就是‘当当当’地响几下。”說到這裡,宋医师反问了罗飞一句,“你觉得這东西吓人嗎?”

  罗飞莫名其妙:“這有什么吓人的?”

  “那個小伙子就被吓了個半死。一個男人,那么大的块头,居然会害怕挂钟。”宋医师再次点了点自己的脑壳,“你說他這裡是不是有点毛病?”

  這事听来的确荒诞,罗飞需要了解更加详细的信息:“他具体有什么反应呢?”

  “挂钟一响,他就猛地把头扭了過去,死死地盯着钟看,身体還一個劲打哆嗦。等钟敲完了他才把脸转回来,他的脸色变得煞白煞白的,眼睛也直了,简直像是丢了魂。”

  罗飞心念大动:這不就是整個案件的关键所在嗎?让姚柏从正常变得不正常的节点!這個节点已展现在自己眼前——如此清晰,却又如此地令人费解!

  “在這個過程中沒有发生其他的事情?”罗飞试图引导目击者的思维,“那家伙突然间情绪大变,他是不是看到了别的东西?”

  “沒有。”宋医师的回答非常确切,“那会儿不是五点嗎?钟一共敲了五下,他就是呆呆地站着,一直看着那個钟。我敢肯定他就是被那個钟给吓坏的。”

  “那他……有沒有做出什么特别的动作?或者說出什么特别的话?”

  医生還是摇头:“啥话也沒說。我還问了句怎么了,他也沒理我。然后他走了。”

  “他离开时的姿势呢,有沒有什么不同?”

  “是很怪啊,两個脚在地上一拖一拖。大概是被吓到腿软了吧?”

  罗飞点点头,同时和小刘对视了一眼。现在可以确定姚柏的反常状态就起始于昨天下午五点整。可导致他失常的原因到底是什么?

  “他是不是有什么恐物症之类的啊?”小刘猜测着說道,“比如說特别害怕挂钟,或者听见敲钟的声音就受不了。”

  罗飞皱眉道:“不太說得通。如果有這样的怪病,应该早被人发现了。”

  是啊。挂钟是随处可见的东西,如果姚柏真有恐惧挂钟的怪病,那他绝对每天都会发病。可他此前的工作生活一直很正常啊。

  小刘咧咧嘴,正失望间,却听罗飞又說道:“不過這也是個思路,你去查着试试。這次挖深一点,他的個人兴趣、癖好,包括朋友圈子什么的,全都细细地梳理一遍。或许能有线索。”

  “好吧。”小刘嘴上应承了下来,心中对完成任务并不抱有太大的希望。

  两人刚刚走出医院,罗飞就接到了张雨的来电。

  “罗队,你有空的话就過来一趟,這裡有個新情况,需要你亲自看看。”法医在电话那头說道,“另外昨天现场的那個巡警,你最好把他也带来。”

  罗飞立刻打电话找到了陈嘉鑫。一番沟通,决定由陈嘉鑫开巡逻车来接罗飞,小刘则先行去调查姚柏的個人情况。

  四十分钟之后,罗飞在法医中心的停尸房见到了张雨。

  张雨稍作寒暄,随后拉开了存放尸体的冰柜。他指着姚柏的尸体說道:“你们看看這裡。”

  张雨所指的是死者的右后侧颈部,细细看去,那裡有两排细小的伤痕,很像是牙齿啃咬的痕迹。

  张雨看着陈嘉鑫问道:“這個牙痕会不会是受害人留下的?”

  陈嘉鑫回忆了一会儿,摇头說:“不会。当时受害人被嫌犯死死压住,根本无力反抗。再說了,就算他反咬,也只会咬到嫌犯的正面,不可能咬到对方的后脖子。”

  张雨“嗯”了一声說:“和我的判断是一致的。”不過他的判断另有依据,“你们看,這裡已经出现了结痂组织,所以伤口形成的時間距离死者死亡至少有一小时开外。”

  罗飞的眼神一跳:“那就是說,在案发前曾有人攻击過死者,并且在他的后颈部留下了這個咬痕?”

  “是的。先是他被咬,后来他又咬别人。這两件事情有沒有什么联系?”

  這的确是個值得关注的新思路!难怪张雨会急匆匆把自己叫過来。罗飞俯身凑近去看那两排咬痕,同时问道:“能从這個咬痕比对出牙齿的主人嗎?”

  “希望不大。”张雨为难地挠了挠头皮,“主要是咬得太浅了,留下的特征信息很少。最多能作排除,不能作为确证。”

  罗飞明白张雨的意思。死者颈部的咬痕确实非常浅,近乎于情人间的玩闹。所以這個咬痕的证据效力就不够强。要作牙模比对的话,這個证据只能排除明显差异者的嫌疑,而不能作为痕迹相似者的确证。

  這样一次小小的啮咬真的会导致死者后来的疯狂举动嗎?罗飞继续查验那处咬痕,喃喃自语道:“不像是有毒的样子啊?”

  “有毒?”张雨很不理解地瞪着眼睛,“這牙痕肯定是人咬的,怎么会有毒?”

  “哦,是這样的。”罗飞起身解释說,“死者案发前曾到医院裡寻找一种血清,我在想他的行为会不会和這次被咬有关。”

  “是嗎?”张雨琢磨了一会儿,也觉得這事有意思,便追问道,“他要找什么血清?”

  罗飞记得很清楚,脱口而出:“抗体病毒血清。”

  “這是什么东西?”张雨摇摇头,显然他也沒听過這個名字。

  “药房的大夫說根本沒有這种药——”罗飞无奈地摊着手,感觉像是嚼住了一块鸡肋。這线索实在是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在沉默的气氛中,旁边的另外一個人却开了口。

  “我……我能不能說一句?”插话者是陈嘉鑫。小伙子旁听很久了,一直碍于身份不敢多言。此刻大概实在按捺不住,终于战战兢兢地发出了自己的声音。

  “哦?你有什么思路?”罗飞很热情地问道。

  “我觉得你们可能把药名听错了。不是抗体病毒血清,是抗T病毒血清。”陈嘉鑫說话的声音不大,显得缺乏自信。不過他還是尽力想把這事解释清楚,所以又强调了一句:“是英文字母RST的T,不是汉字身体的体。”

  “抗T病毒血清?”张雨眨了眨眼睛,“有這种药嗎?”

  罗飞在這方面不专业,他只能期待地看着陈嘉鑫,等待对方回答。

  在两個前辈的注视下,陈嘉鑫愈发紧张,话语也变得吞吞吐吐:“有是有的……不過听起来有点……有点荒唐。”

  “荒唐怕什么?集思广益嘛!”罗飞提高了声调,半是鼓励,半是催促。

  陈嘉鑫這才鼓足勇气說了:“那是一种治疗僵尸病毒的药物。”

  “什么僵尸病毒?”罗飞一愣,不太确定自己是不是听清楚了。

  而小伙子接下来的话更加令他茫然。

  “就是T病毒。感染這种病毒之后,人就会变成半死不活的僵尸。然后他们就会主动攻击正常人,攻击的方式只有一种——用牙咬。被咬到的人很快也会变成僵尸。而抗T病毒血清,顾名思义,就是能够对抗T病毒的药物。被咬的人如果能及时注射抗T病毒血清,自己就不会变成僵尸了。”小伙子一气說到這裡,最后才补充了一句,“這些都是《生化危机》中的情节。”

  “生化危机?這又是什么?”罗飞简直要彻底晕菜。

  陈嘉鑫解释說:“是一款僵尸题材的电脑游戏,還拍了好几部同名电影,在年轻人当中非常流行。”

  “你也迷這些东西?”罗飞微微皱起了眉头,暗忖小伙子是不是压力太大了,怎么把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拿出来說呢?

  陈嘉鑫摇头道:“我本来也不了解這些东西的。只是早上看报纸上說僵尸僵尸的,就上網查了些资料。”

  罗飞想起了昨天来到现场的那帮记者,他不知道那些人具体把报道写成了啥样。但一定会添油加醋,极尽渲染之能事。

  這时又听陈嘉鑫說道:“报纸我带着呢,你要不要看看?”

  罗飞毫不犹豫地伸出手,小伙子便从口袋裡摸出份报纸递给他。罗飞展开版面,很快找到了相关报道。

  标题很惊悚:《闹市惊现啃脸僵尸》。正文如下:昨日下午五时许,我市阳和路发生一起恶性案件。一名男子先是数次骚扰路人未果,后又当街啃食另一過路司机的脸部。闻讯赶来的警察连开三枪才将该男子击毙。受害司机半张脸被啃光,目前仍在医院抢救。据现场目击者介绍,啃脸男子动作缓慢,脾气狂暴,其行为表现与恐怖电影中的“僵尸”非常相像。因为警方婉拒了记者的调查,目前此案的真相仍是一個谜团。

  罗飞阅毕,目光从报纸转到陈嘉鑫身上,他问道:“你看了這篇报道,然后就相信了‘僵尸’的說法?”

  “相信也谈不上,我只是……只是很想找到真相。”顿了顿后,小伙子又說道,“但這件事真的太奇怪了,那個人像僵尸一样走路、咬人,脖子上還有一個牙印。還有他在医院想找的药,如果他說的确实就是‘抗T病毒血清’……”

  說到這裡陈嘉鑫自己停了口,他也知道這個思路实在是太荒唐。罗飞和张雨默然对视着——他们都读懂了那個小伙子的潜台词。片刻后,张雨首先摇头否决:“這完全不科学,不可能的!”

  罗飞却依旧沉默,他這种态度让张雨略感不安,后者忍不住要问:“罗队长,现在你是怎么想的?”

  “僵尸当然是不存在的。不過他讲的這些东西倒是启发了我——”罗飞伸手指了指陈嘉鑫,沉吟道,“這事或许還有另一种可能。”

  “什么?”

  罗飞沒有急于說明,他拿出手机拨了個号码。振铃响了三四声之后,听筒内传来了小刘的声音:“喂?罗队?”

  “你在哪儿呢?”

  “我在姚柏的公司,刚刚和他生前几個要好的同事聊了会儿。”

  “有什么进展嗎?”

  “有個线索很值得研究!你不打過来,我正准备打過去呢!”小刘說完就问罗飞,“今天的报纸你看了沒有?”

  听到這话罗飞心念一动,难道助手已经和自己想到一块儿去了?他一边回答說:“就是僵尸那篇吧?看了。”一边把手机的扬声器打开,让身边的两個人也能听见他们的通话。

  “我刚刚问到的好几個人都說,姚柏這次是迷恋僵尸走火入魔了!這小子是個标准的僵尸迷,他最喜歡一款叫做《生化危机》的僵尸游戏,国外拍的僵尸电影更是每部必看!”

  “你的意思我明白了。這條线索的确很有价值,回头到队裡我們再详细分析。”罗飞打发了电话那头的小刘,然后他看着张雨,用之前的话反问对方,“现在你是怎么想的?”

  “沉迷于虚拟世界,走火入魔。這事听起来离奇,但也不是沒有先例。”张雨一边說一边凝目沉思,眉头中却始终有個疙瘩解不开,末了他伸手指指姚柏的尸体,把心头疑问抛向罗飞,“他脖子上的咬痕怎么解释?”

  罗飞的目光早就盯上了那個咬痕,他思忖着說道:“看来不仅有内因,還有外力……”

  “外力?”张雨马上明白了,“你是說有人在诱导他走火入魔?”

  罗飞点头道:“這個咬痕就是其他人存在的铁证。”

  沒错。死者再怎么走火入魔,也不可能咬到自己的后脖颈。這必然是他人所为。张雨顺着這個思路琢磨了一会儿,心中有了些猜测:“他们是不是在玩一种情景模拟的游戏?然后這家伙入戏太深导致失控?我觉得可以查一查和死者有相同爱好的圈内人。”

  罗飞却摇摇头,神色凝重。“恐怕沒這么简单。”他沉着声音說道,“那家伙应该是有预谋的,他做了非常精妙的策划和布局。”

  “哦?”

  “他做了一個扣子,或者叫做……”罗飞想了想,又找出一個意思更加贴切的词语,“叫做触发器。”

  张雨脸上的神色愈发困惑了。

  “死者被咬后先是去了中康医院,他在寻找什么抗体病毒血清——”說到這裡罗飞往陈嘉鑫身上瞥了一眼,又补充說,“嗯,或者是抗T病毒血清。”

  陈嘉鑫欣慰地一笑,他感觉自己得到了对方的首肯。

  罗飞又继续說道:“這时死者确实沉浸在一种情景模拟的状态中,但他的神智尚未失控。不久之后一件奇怪的事情发生了——医院那裡有一個挂钟,下午五点整的时候挂钟开始报时,死者听到钟声后立刻吓得魂不附体。随后他便离开了医院,据目击者說,他从這时才开始变得目光呆滞、行动缓慢,可算真正进入了走火入魔的状态。”

  還有這样的情节!张雨讶然反问:“這钟声就是你說的触发器?那是怎么做到的呢?”

  “怎么做到的我现在也猜不透。”罗飞沉默了一会儿,又正色道,“如果事情真像我设想的一样,那這案子就决不是什么意外了!”

  不是意外,难道竟是一场精心设计的谋杀?张雨的后背有些隐隐发凉。他做了這么多年的法医,還从未见過如此诡异和另类的作案手法。

  而随后打来的一個电话让他意识到,一场大戏才刚刚拉开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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